如同乳燕投林般，小雁姑娘的身子向著夜離殤撲過來。
“小雁？”夜離殤原地站著動也不動，如瀑長發披散在身後，周身冷凝的氣勢加之他那雙黑漆漆的倒映著身上紫袍顏色的眸子，光華流轉，帶著攝人的妖異感。
小雁瞬時感覺到了一股無形的寒意，她極力收住腳步，硬生生停住了身形。
“夜師兄……”她與夜離殤近在咫尺，伸出手她就能觸到他。
但是在夜離殤的眼中，她隻能看到漠然。
就像……她是一個無關的人。
對，就像夜離殤在看其他人時慣有的那種目光。
孤傲，優雅，疏離。
艾巧巧把手裏的麵團往案板上重重一摔。
“啪”的一聲。
這聲音打破了小雁與夜離殤兩人間的奇怪氣氛。
“小雁姑娘還沒有用晚飯，我正忙著下素麵呢，夜大哥能不能帶她去別處話家常。”艾巧巧紮著圍裙，滿手的白麵，狠狠的瞪著夜離殤。
夜離殤被她凶了卻不惱，“我也忙了一天未曾用飯晚，這會肚子餓的厲害呢。”
艾巧巧愣了愣，“那我再多添些麵，一會帶你一份。”說著她重新去舀麵粉。
一縷碎發垂了下來，她抬手去拂，結果把麵粉蹭在了一側的臉頰上。
夜離殤眼角微微揚起，“我才不吃素麵。”隱隱帶著些撒嬌的意味。
艾巧巧剛把麵粉舀出來，聽了這話不由得想起以前父親常說，男子食量大，食素麵的話感覺三碗下肚也沒有飽意。
拉開廚房的櫃子看了看，碗裏還留著一小塊豬肉。
“那我做魚香肉絲燜麵給你吃吧。”艾巧巧道。
夜離殤眼睛瞬時亮了。
“好。”
艾巧巧低頭和麵，不再去理會門外站著的兩個人。
小雁望著夜離殤，難掩臉上驚訝的表情。
“師兄，你以前不是不喜食葷腥的嗎？”
在藥王穀，大家隻食素，就是一同出穀時她也從來都沒見他主動要求吃過葷食。
“此一時彼一時。”夜離殤悠然一笑，“有巧巧在，我的嘴都被她養刁了，素食很難再入我口。”
小雁隻覺呼吸一滯，胸口悶悶的疼。
“師兄……你不必如此，我知離開藥王穀後你心裏難過，可也不必自暴自棄，就算你被我爹逐出穀去，可在我心裏，你仍然是我的師兄。”
夜離殤信手解開身上披著的輕薄披風，交給一旁候著的聽風，“此事已經過去了，不必再提，今日太晚，待明日你再進城去。”
小雁急急向前兩步，“師兄，你是在趕我走嗎？”
夜離殤抬眸看著她，眼底波瀾不驚，“你不會是自己偷偷從穀裏跑出來的吧？”
小雁低了頭，就像犯錯的孩子似的，緊張的扯著自己的衣角，“師兄，你千萬不要告訴我爹我在這裏。”
“你不必擔心，明日我會讓聽風送你去益草堂，葉冰正在城裏，她可以幫你安排住處，如果你想要回去，她還可以護送你一程。”
小雁不可置信的抬頭望著他，“夜師兄……你，你真的打算不再回藥王穀了，不再行醫了？”
“我說過了，那件事已經過去了，我不想再提。”夜離殤語氣微冷。
就連在廚房裏忙活的艾巧巧都能聽得出來，他話裏的疏離。
而且從頭到尾，他也沒有叫過對方一句“師妹”。
夜離殤……還真是拿得起放得下。
艾巧巧揉好了麵團，把麵擀成薄餅，並折疊起來，準備切麵條。
“師兄，我這次來就是想告訴你，我跟江師兄一定會想辦法找回醫書，還你清白。”
“哦。”夜離殤點了點頭，“知道了。”
小雁眼巴巴的等著夜離殤往下接話，但夜離殤點了頭後便把注意力轉向了廚房裏的艾巧巧，見她手握菜刀飛快的切著麵，一條條細長均勻的麵條從她手中現出形來。
“對了，江師兄還讓我給你帶來一味藥，正好用來做你醫治腕傷的藥引。”小雁上前一把拉住夜離殤的手，“師兄快來，我帶你去看看那味藥……”
小雁拉著夜離殤就想往外走，艾巧巧一走神，菜刀一下子切在了手指上。
“哎呦”一聲，她丟了刀，捏住冒血不止的手指。
夜離殤猛地甩了小雁的手，搶步進了廚房，“讓我看看。”
艾巧巧尷尬極了，她刀功向來出色，都怪這夜離殤，非要跟他這師妹站在門口說個沒完，害的她心思都亂了。
見夜離殤伸手過來，她慌忙避開，“不過是切了個小口子，你快些帶小雁姑娘去客廳說話，別怠慢了客人，我一會就能把素麵做好。”
她話音剛落，門外小雁冷冷道，“不必了，素麵我不吃了，一會我還是隨便用些點心好了。”
艾巧巧低頭看向麵案。
雖然她的血沒有滴在麵條上麵，但是卻汙了麵案的一角，三滴殷虹的血滴顯得格外刺眼。
小雁寧肯去吃點心也不要她再煮麵了，必是覺得她的血汙了這麵。
“她不吃便不吃，你不用管她，我的那份可不能少了。”夜離殤從袖子裏掏出帕子，將她滴血不止的手指纏住。
“你也別吃了，弄上了血，很髒的。”艾巧巧沒好氣道。
“誰說的。”夜離殤突然俯下身來，低頭含住了她冒血的手指。
“師……師兄……”小雁整個人就像是被雷擊了一樣，鐵青著臉色，渾身僵硬的站在那裏，看著廚房裏的兩個人動作親近的靠在一起。
夜離殤竟然把那鄉下女孩的手指含在嘴裏！
“師兄，你，你怎麽能這樣對我。”小雁悲痛欲絕，“從小到大，我的心意難道你不知道嗎，就算你離了穀，我還是不顧父親的命令追來尋你，你，你怎能……”
門外，小雁的聲音悲悲切切的，夜離殤這邊卻是專注的含著艾巧巧的手指，眉眼彎彎。
“放開。”這時最尷尬的人莫過於艾巧巧了。
這算是什麽事啊，你沒看見外麵那人眼睛裏就像帶著刀子，嗖嗖的往這邊丟嗎。
夜離殤叼著她的手指，眼睛眨了眨。
艾巧巧瞬時就讀懂了他眼中的含義：與我何幹？
艾巧巧苦笑不得。
“快點放開，你不是餓了嗎。”
夜離殤這才吐出她的手指，用他的帕子將她的傷口纏住，並打了個結。
“一會到我屋裏來，我有傷藥……還有，這幾日不能碰水。”
艾巧巧哪有功夫聽他嘮叨，她又不是第一次被刀割手，“我知道了，你快點出去。”
她催促著。
夜離殤卻直接挽了袖子，“聽雨，你帶小雁姑娘去休息，一會直接把點心給她送過去。”
聽雨應聲來到小雁跟前，“小雁姑娘，請吧。”
小雁卻不肯走，“師兄，你不想要江師兄托我帶來的藥引了？”
“你一會交給聽雨便是。”夜離殤這時已經把兩隻袖子全都挽了起來，“巧巧過來，舀水幫我淨手。”
艾巧巧一頭霧水，“你這是做什麽？”
“幫忙。”
“啊？”艾巧巧呆住了。
堂堂神醫，居然要幫廚！
都言君子遠庖廚，他竟是一點也不忌諱。
艾巧巧知道他左手已然恢複了正常，不過右手仍然使不上力，也不敢真的用他幫忙，隻讓他幫忙看火，並把她切好的蔥、薑、以及木耳絲倒進油鍋裏。
夜離殤身體站的直直的，直接就把菜丟進了鍋裏，頓時油星四濺，兩人慌忙中連連躲閃，結果卻撞到了一起。
艾巧巧忍不住笑出聲來。
夜離殤趁機用胳膊環住她的腰，把她拉進懷裏。
“當心被油濺到！”艾巧巧提醒他。
“放心，要燙也是先燙我。”夜離殤緊貼在她耳邊低語。
灼熱的氣息仿佛比鍋裏的油還要滾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