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巧巧一口氣追出村口老遠才找到她的大伯父艾天誠。
秋氏早就走的不見人影，艾天誠滿頭是血的呆坐在路邊，身上到處都是泥，顯然剛才一路他不知跌倒過多少回。
“大伯，我們回去吧。”艾巧巧湊過去勸道。
村頭不少人都看到了艾天誠，議論紛紛。
艾巧巧不去管他人異樣的目光，拉了拉艾天誠的衣角，“大伯父，伯母應該已經回去了，我們回家吧。”
“家……”艾天誠喃喃自語，呆滯的抬頭看向艾巧巧，“我還有家嗎？”
艾巧巧心頭一酸，“有，隻要人還在，哪裏都是家。”
隻要身邊還有家人在，有自己想要守護的人在，不管走到哪裏都是家。
艾巧巧伸手強把艾天誠拉起來，“大伯父，你跟我走。”
艾天誠就像失了魂的木偶一樣被艾巧巧拉了，跌跌撞撞的前行。
艾巧巧並沒有把艾天誠帶回老艾家大院，而是直接把他帶回了她的老宅這邊。
“夜大哥，你有傷藥嗎？”艾巧巧向夜離殤討要外傷藥。
夜離殤讓聽風在櫃子裏尋了傷藥出來，又讓兩個小童幫著艾巧巧把艾天誠的頭給包好了。
聽風聽雨以前經常跟隨夜離殤出診，處理外傷都很拿手。
“麻煩你們誰去幫我送個信。”艾巧巧對兩個小童道，“你們就說我找到大伯父了，但是精神有些失常，頭傷極重，我帶他去找夜神醫。”
聽雨按照艾巧巧的原話傳到了麻氏那裏，麻氏聽了居然連問都沒問她兒子傷的情況，隻哼了聲。
艾巧巧早就摸透了麻氏的心思。
她生怕夜神醫問她要診金，所以也不敢催艾天誠回家。
艾巧巧也沒有再回老艾家大院，因為之前的一番鬧騰，中午飯的時間早就錯過了，所以她讓聽雨盯著她大伯父，她帶著聽風去了廚房。
忙活了半天，她炒了幾道家常菜。
之前她在山洞裏儲存了不少秋季的菜，所以大地裏早就沒了的茄子跟辣椒在她這裏仍然能夠吃得到。
她先是把土豆、茄子辣椒全都切成小塊，在茄子塊上稍微撒了點鹽，醃製了片刻。
在聽風準備好蔥花和蒜末時她調了個醬汁，在碗裏倒入醬油，白糖，醋，少量鹽，一些粉漿。
鍋裏的油開了後她把土豆塊倒進去炸，表皮變硬稍微有點焦時盛出來控油，又把茄子倒進去炸，仍是微焦的時出鍋控油。
艾巧巧又把鍋裏的油倒出來，隻留下一點點油，倒入蔥花和蒜，炒香。
然後依次倒入辣椒，調好的醬汁，又加了半碗清水。
在水尚未燒開時，她把炸好的土豆塊和茄塊也倒進去，翻炒均勻，最後大火收汁。
艾天誠頭上包紮著白布，呆坐在椅子上，就像丟了魂。
艾巧巧端著飯菜走進來。
飯菜的香味瞬時彌漫開來，艾天誠雖然呆坐著不動，但是他的肚子卻忠實的做出了反應。
“咕嚕……”一聲。
艾巧巧把托盤放在桌上，把上麵的菜一樣樣擺在桌上。
“我爹常說，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能耽誤了吃飯，大伯父，吃飯。”
她把筷子遞了過去。
艾天誠的眼珠動了動，他本不想接，可艾巧巧一直把筷子遞到他的跟前，再往前就要杵在他的身上了。
他隻得抬手僵硬的接了筷子。
“嚐嚐我做的地三鮮，還有小炒肉。”艾巧巧笑眯眯的給艾天誠盛飯。
摻了大黃米的飯帶著黏度，散發著米香。
“大伯父以前吃過我爹爹做過的地三鮮嗎？”艾巧巧主動找話。
艾天誠仍是沒有反應。
艾巧巧夾了塊茄子，放進他的碗裏。
“我爹做菜可好吃了，可惜我連他一半的手藝都沒學到，他常說這道菜有講究，雖然在大家眼裏不算貴重，但它土生土長，樸實平凡，大伯，你嚐嚐這茄子，炒菜時它最吸油了，我爹說是因為它有海納百川的包容心、能不斷吸收萬物，讓自己豐富飽滿。”
她又夾起一塊土豆，“土豆可是好東西，我爹說它又能當菜又能當飯，生活中的各種麻煩，它全都能夠很快擺平，吃了它我也能獨擋一麵。”
艾天誠嘴唇哆嗦起來。
他緩緩拿起筷子，把碗裏的茄子塞進嘴裏，然後又吃了一大口土豆。
被油炸過的蔬菜表麵帶著一層焦酥，裏麵卻是鮮嫩多汁。
“大伯，你再嚐嚐這個。”艾巧巧夾了塊辣椒送過去。
辛辣的口感在嘴裏蔓延開來。
“我爹說辣椒是個有脾氣的，平時我們也要允許自己有點脾氣，不然生活就是一灘死水，溫吞吞的一點生機都沒有。”
艾巧巧說著拿起了勺子，一勺子下去，她舀起了一大勺子的菜。
裏麵既有茄子，又有土豆跟辣椒，勺子底下滿滿都是湯汁。
“把它們混合在一起，就是我們幸福的小日子，大伯，你說是不是？”
她把勺子遞過去，放在艾天誠的碗裏。
硬生生的漢子在艾巧巧眼皮底下紅了眼眶。
“巧巧……你有一個好父親……我有個好兄弟……可惜……”
後麵的話他沒能說下去。
艾巧巧知道他的意思：可惜，她的父親死的太早了。
艾天誠突然拿起勺子吃了一大口菜，“巧巧，你這裏有酒嗎？”
艾巧巧笑眯眯的，“有啊，不單有酒，還是好酒呢，是夜神醫的朋友釀的，你等著，我給你拿些來。”
艾巧巧從沒見過艾天誠喝過酒。
家裏要是做了好菜艾老爺子偶爾會喝兩盅，艾永貴更不用提，紅樓的常客還有不會酒的？
她見艾天誠喝酒這還是頭一回。
取了酒來，艾天誠直接一口飲下。
烈酒灼燒著喉嚨，嗆的他直接咳出來。
艾巧巧一聲不吭的坐在他的對麵吃著飯，就像沒看到他的窘態一般。
艾天誠一連喝了四杯才停了手，眼底盡是血絲。
“大伯父，吃菜。”艾巧巧把菜盤往他跟前推了推。
艾天誠看著盤子裏香氣四溢的菜，捂住臉痛哭失聲。
艾巧巧從不知道一個男人竟然也能有這麽多的眼淚。
八尺男兒哭的一談糊塗，有迷茫，也有失望，但更多的是絕望。
他不知自己該如何才能讓他的母親滿意，也不知該如何留住自己的女人。
他不知道，不知道，他沒有家了，什麽都沒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