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大全趕到房間口，攔住秋氏。
“娘，你不能走啊。”
秋氏拐著包袱，“兒啊，你剛才在屋裏也聽見了，我現在不走，等真讓你奶把身上所有錢都搜刮空了，到時我可真就連個牲口都比不過了，還不得被你奶折騰死？”
艾大全急急的抱住秋氏的胳膊，“娘，你不能走，你要走了，我跟我爹咋辦？”
“你爹不是還有你奶呢嗎？”秋氏冷笑。
艾巧巧與艾小伶收拾幹淨了廚房，站在門邊看著熱鬧。
秋氏越是這般強硬，艾巧巧越發覺得她是有了別的依仗。
難道……是跟以前得月樓的那個劉管事有關？
她跟張伍曾見秋氏與那處劉管事不清不楚，後來得月樓關了，也不知劉管事去了哪去，要是與他有關也定是在秋氏離家的這段日子裏發生了什麽。
“娘，我爹會跟我奶說，讓我們分出去過的。”艾大全拉著秋氏往上房這邊過來，“爹啊，你說句話，我娘要走啊！”他扯著嗓子喊道。
屋裏頭，艾天誠艱難的抿了抿嘴唇，“爹，娘……我想過了，等過了秋收，我們還是要分出去過好了，我們什麽都不要，隻要給我們幾畝地，讓我們有口飯吃就行……”
沒等他把話說完，屋外秋氏陰陽怪氣道：“什麽都不要？你讓我們娘倆去地頭睡木棚不成！”
艾明山鐵青著臉不說話，麻氏再也忍不住了。
上次她裝昏以為把這事就能揭過去了，不想艾天誠仍是舊事重提。
“你這沒用的，讓自己女人一攛掇就活了心了，想分出去過……還要地……你是想把這個家掏空不成！”
麻氏越說越氣，隨手抓起桌上的茶壺向著艾天誠摔了過去。
眾人眼睜睜看著茶壺向著艾天誠腦袋過去了，艾天誠坐在那裏卻是一動不動。
茶壺重重的打中了他的腦袋，“嘩啦”一聲落在地上，摔成了兩半。
麻氏呆住了。
艾明山同樣也是吃了一驚。
“大……大哥，你的頭……”方賢春驚道，“血……”
艾天誠的鬢角淌下來一道血線，而且血越來越多。
“大哥，你怎麽不躲啊。”方賢春心軟，慌忙掏出帕子想去幫艾天誠止血。
艾永貴一眼掃過來，方賢春立時嚇的僵在原地。
“爹，你流血了！”艾大全撲進來，一把抱住了他的父親。
艾小伶年紀小，見到血嚇的不行，撲到方賢春懷裏不敢抬頭。
艾巧巧暗暗歎氣，心裏卻為她這大伯父捏著一把汗。
想要與麻氏對著幹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果不能比麻氏更狠，更無情便要被她捏在手心裏。
不管是扁的還是圓的都要任由她搓弄。
可是艾天誠是個老實的，而且老實了這麽多年，他真的能擺脫麻氏的控製嗎？
艾天誠一動不動的坐著，對於頭上不斷流出來的血渾然不覺，就好像剛才被打破頭的人不是他一樣。
“爹，爹，你倒是說句話啊，別嚇我啊。”艾大全帶了哭腔，不斷搖晃著艾天誠的身體。
艾永貴這時走過來，歎了口氣：“大哥，不是我這做弟弟的說你，你是家裏老大，怎麽能主動提分家之事呢，以後我回城裏當差，這個家還是得要你撐起來，咱爹咱娘都要你來養。”
艾天誠緩緩抬起頭來，“我養爹娘，我拿什麽養？”
艾永貴頓時語噎。
艾天誠在家裏就是個苦力般的存在，他手裏隻要有一個大錢也會被麻氏收了去。
“反正……分家這事不可再提，你不能再惹咱娘生氣了。”艾永貴語重心長的勸道。
“分家我什麽都不要，都給咱爹咱娘留著。”艾天誠實在道，“至於田地……我總要讓一家人吃上飯，所以不能不要。”
“咱家地本來就不多，你再要去幾畝，你那婆娘手裏有錢，怎麽不讓她出錢買地！”麻氏怒道。
“那是她的嫁妝錢，我不能動啊。”艾天誠苦苦解釋。
麻氏不管不顧，反正她是得理不饒人，抓了機會就不肯放過。
屋裏屋外，全都是麻氏的聲音。
艾巧巧咧了咧嘴，她很想把耳朵堵上，卻又怕引火燒身。
“好了，都少說兩句。”艾明山突然發了話。
全家人頓時都住了口，看向老爺子。
“天誠啊。”艾明山幽幽道，“咱家人口本來就不多，你要是分出去了，村裏人該怎麽看咱們……再說等老二在城裏混好了，咱們的日子也就好了，現在正是困難的時候……再忍忍，也就過去了。”
老爺子不說這個還好，此言一出，艾天誠身子一直，一下子就跪了下去。
“爹，我娘要是想要我這條命，我二話不說，隨她拿去，可是我手裏真的沒錢，我不能花孩他娘的嫁妝錢啊，我是沒用，我是廢物，我連這個家都撐不起來，讓你跟我娘失望了，娘啊，你還是要了我這條命吧，兒子二話沒有，隨你拿去。”
麻氏坐在炕上麵色鐵青，她已經發覺到，自己越來越抓不住這個兒子了。
“你女人的錢不就是你的！”她點指著艾天誠，“你個沒出息的貨，連個女人都管不住，你要用錢她還敢不給你……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沒用的，老天不長眼啊，讓我死了吧，自己的兒子生養這麽大卻還要看自己婆娘的臉色活著啊……”
麻氏又拿出她拿手的指天罵地，最後還要捎帶上她自己。
“娘，您別這麽說。”艾永貴勸道。
“是啊，娘，您消消氣，當心身子……”艾俏花也跟著附和，“大哥，你看你把咱娘逼的。”
“是，是我逼的咱娘！是我沒用，是我！”艾天誠一個頭重重的磕下去，地麵響起咚的一聲。
“是我沒用！”又是一個頭重重磕下去。
麻氏開始還罵個不停，但是後來，也漸漸止了聲。
屋裏隻能聽見艾天誠不斷磕頭的聲音：“咚咚……”
聲音聽著極其滲人。
就連艾巧巧都不禁倒吸了口涼氣。
她大伯父這是瘋了嗎？
前額磕的全都是血，他也不停，仍是一個頭一個頭的磕下去。
“快拉住他！”艾明山急道。
“大哥，你這是怎麽了。”艾永貴上前想要扶住艾天誠。
艾大全也過來抱住他爹。
大家合力把艾天誠拉起來，隻見他一臉的血，直勾勾的瞪著眼睛，整個人就像傻了一樣。
屋外的秋氏卻哼了聲，帶著包袱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