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一趟一趟端了清水進屋給艾巧巧的身子降溫。
張伍就蹲在門，眼巴巴的看著。
他之前為了照顧他父親一夜沒睡，現在看起來格外憔悴，頭發亂蓬蓬的，眼睛裏全都是血絲。
紀姑姑讓他回去，他卻不肯，蹲在門外不走。
紀姑姑隻得讓他進屋陪藍氏。
夜離殤一遍遍用水給艾巧巧降溫，開始聽風聽雨還會幫他，到後來夜離殤索性把他們全都打發了，將艾巧巧的衣裳褪了，用溫水擦拭全身。
十三、四歲的年紀，艾巧巧的身子已長開了些。
夜離殤是做大夫的，他自認所有病患在他的眼裏都是一個樣，但是在解了艾巧巧衣裳後，他還是有一瞬的晃神，拿著溫毛巾不知道該怎麽下手。
艾巧巧的皮膚很白，完全不像普通鄉下丫頭般粗糙。
夜離殤小心翼翼的把濕毛巾放在她的頸後，忽地想起什麽，從腰間抽出他的銀針來。
他隻有左手能使得上力道，而且因為他之前幫過張伍父親的緣故，現在連續使用他的救命三針的話，他自己身體吃不消。
不過……
既然他已經想通了，還有一個辦法。
他將銀針放入口中，以牙齒叼住了銀針的針柄，俯身將銀針準確的刺進艾巧巧背部的穴位當中。
三針下去，夜離殤微微喘了口氣。
床上艾巧巧身子動了動，夜離殤立即伸手把她按住了。
“巧巧？”
艾巧巧側過臉，半眯著眼睛。
她一側的臉頰有些腫，一麵的眼睛難以睜開。
她嘴唇艱難的翕動幾下：“……公子？”
夜離殤將覆在她臉側的散亂發絲撩開，挽在耳後，“你背後有針，莫動。”
艾巧巧睜開一隻眼睛，隻看了他一眼便重新合上了。
“我頭暈……”
“我知道。”夜離殤淡淡道，“你頭部遭到外麵重創，短時間內會出現頭暈，惡心的症狀，不用擔心，過幾天就會消失。”
身為大夫，不管病患的病情有多嚴重，他都要保持冷靜。
就算是病患自己感覺到不妙，他也不能亂了陣腳。
艾巧巧見他自信冷清的坐在床邊，心下頓時覺得安定了不少。
神醫都說沒事，那她一定會沒事。
“我娘呢？”她低聲問。
“你現在在紀姑姑家裏，你娘也在。”頓了頓，夜離殤似乎有些不情願的補了句：“張伍那小子也在。”
艾巧巧愣了愣，忽地笑了，“小伍哥……是他去找你來的吧？”
夜離殤眉梢一挑，心裏莫名的竄起股怨念。
他連夜趕來，為了救她一晚上都沒得空歇息，這丫頭倒好，直接問的卻是那個鄉下小子。
還一口一個“小伍哥”，叫的這個親熱。
他們才認識多久。
算起來他跟她才是先認識的，可是巧巧卻一直叫他公子。
“別動。要拔針了。”夜離殤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與平常無異，他掀起艾巧巧身上蓋著的衣裳。
背後一涼。
艾巧巧吃了一驚。
她的身上……居然沒穿衣裳。
夜離殤從容不迫，俯身下來。
艾巧巧嚇的連大氣也不敢喘了，她隻覺得夜離殤的呼吸掠過她的後頸。
夜離殤重新直起腰身，唇間咬著一枚銀針。
“怕嗎？”夜離殤目不轉睛的望著她。
艾巧巧微微一愣。
“不……不怕，我知道公子是為了救我。”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夜離殤唇瓣的弧度漸漸蕩開，“你不用怕，我會負責。”
艾巧巧全身放鬆下來，幾乎一下子就重新陷入到了昏睡當中。
夜離殤最後的這句話，她沒有聽清。
夜離殤探手去摸她的額頭，見溫度終於降了，這才用被子把她身子蓋了，轉身出來命聽風重新換藥方。
張伍聽說艾巧巧終於退了高熱，急急跑來，想要見她一麵。
聽風聽雨兩個小童卻攔著門不讓他進。
“我們公子說了，巧巧姑娘現在身子太弱，受不得刺激，你還是過幾日等她好些再來吧。”
張伍想了想，覺得兩個小童說的也有道理，於是便先回去了。
艾巧巧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三日的早上。
渾身稍一動彈便酸痛的要命。
臉上，脖子上火辣辣的疼，腰間也像是被誰掐著，稍一大喘氣就隱隱作痛。
她用胳膊撐著身子想要坐起來，被子滑下去，結果露出一片大好春光。
艾巧巧連忙用被子裹住自己，轉頭想要去找自己的衣裳。
門口簾子一動，夜離殤走了進來，見她撐身想要坐起來，於是快步上前把她按住。
“躺下。”淡淡兩個字，卻帶著大夫特有的威嚴。
艾巧巧心裏發虛，隻能依言重新趴回去。
“餓了吧？”夜離殤問。
艾巧巧昏睡了好幾日，根本感覺不到餓，這時候也沒有什麽胃口，而且還有些惡心。
她搖了搖頭。
“不餓也要吃。”說著他叫來聽風。
聽風端了粥碗進來，“這是紀姑姑給的。”
艾巧巧有些不好意思，她緊緊拉著被角，“你把粥放那好了，我一會吃。”
“一會就涼了，現在吃。”
夜離殤從聽風手裏把碗接了過來。
艾巧巧急了，“我自己來，你腕上筋骨還沒好，別端這麽重的碗。”
夜離殤本以為她是因著身上沒有衣裳，女孩家害羞才不讓自己端碗過來，沒想到她竟是在擔心他手腕的傷。
“左手還好些。”他接了粥碗在手。
艾巧巧看著他動作有些勉強，不過卻拿的很穩。
“先趁熱喝了粥，一會再把藥喝了。”夜離殤用勺舀起粥來喂到她嘴邊。
艾巧巧愣了愣，“我自己喝好了。”
說著伸出手來。
夜離殤看著她光潔的手臂，左臂上還隱隱可見上次被車輪絞傷後留下的傷痕。
可惜，還是留了疤。
當時因為把她丟到河裏，傷處沾了水，要不然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夜離殤晃神的功夫艾巧巧已經把碗接了過去，大口把粥喝進嘴裏，然後又接了藥碗過去，一氣幹了。
夜離殤呆呆的望著她。
他知道她現在會有惡心和頭暈的感覺，但是看她喝粥喝藥的樣子卻沒有半分嬌氣。
夜離殤不解，“你喝藥總是這麽痛快嗎，小孩子不是都要哄著才喝的嗎？”
艾巧巧無奈苦笑，“我撒嬌給誰看啊，隻有快點把藥喝了我才能快些好起來，我還有好多事要做呢，不能總躺在這裏礙眼。”
“我不是在這裏麽。”夜離殤悠然道，“難道對我不能撒嬌？”
艾巧巧差點咬了舌頭。
是她病的太重嗎，怎麽耳朵出現了幻聽，神醫夜離殤什麽時候也會開這種玩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