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永貴低著頭，乖乖聽著艾老爺子訓話。
艾巧巧躲在艾明山的身後，時不時探頭出來，打量著她的這位二伯父。
不管怎麽看，艾永貴都是一副富態相，與她大伯父艾天誠截然不同。
顯然這位二爺的肚子裏盡是油水，當廚師的日子比在鄉下種地要好的多。
艾明山訓斥了半天，麻氏終於忍不住從外麵進來，“老二才回來，你便訓個沒完，你這做爹的總得給孩子留些顏麵才是。”
艾明山哼了聲，“你當我不知道，他在外麵翅膀硬了，覺得自己是個人物了，所以便猖狂起來。”
“爹，我哪有。”艾永貴一副委屈相。
“還說沒有，你剛才在院裏是怎麽說話的，你當巧巧是家裏的丫鬟還是下人！”
艾永貴不屑的撇著嘴，“不過是個毛丫頭而已，難道我還得敬著她不成，她沒大沒小打了我老婆，我就不能找她問個清楚？”
“你還想問什麽！”艾明山怒道，“你家婆娘都是怎麽跟你說的，大半夜的她跑去人家娘倆的屋裏頭，把人家嚇的半死，把她當成賊人也是難免的。”
“就算那樣，她們屋裏頭也不會這麽巧就有棍子吧。”
“棍子是我提前準備的。”艾巧巧突然接口道。
艾永貴瞪起眼睛，“爹，您聽聽！她明明就是故意的！”
艾巧巧歪著腦袋，無辜的眨巴著眼睛，“因為我們屋裏總丟東西，我們娘倆又是孤兒寡母的，總要防著些外人，我爹雖然不在了，可是我會保護我娘，就算是真的賊人來了，我也照打不誤。”
艾明山眼底泛起一絲濕潤，“好，好孩子。”
艾永貴有些傻眼了，“爹，您就這麽護著她……”
“她是你三弟的孩子，沒了爹，她娘也癡了，她也就指望著我們了……”
艾巧巧垂下小臉，心裏卻沒有半點傷感。
她不是沒有見過世麵的小孩子，自幼她便跟著她爹在酒館裏見過行行色色的人，什麽樣的人說什麽樣的話，她分的很清，絕對不會因為一時衝動而被感情衝昏頭腦。
不過當著艾明山的麵，她還是強裝著委屈，紅了眼眶。
用晚飯的時候，所有人全都聚到了上房這邊。
艾老爺子和麻氏坐在炕上，艾俏花陪在麻氏身邊，他們幾個單獨一桌。
地上放了張大方桌，艾天誠和艾永貴坐在正位上，艾天誠的大兒子艾大全坐在下手，鍾氏，秋氏還有藍氏跟艾巧巧依次排開。
艾俏花坐在炕上，目光卻時不時往艾巧巧這邊看過來。
艾巧巧感覺到她的視線，轉過頭去，幾次都與這位大齡未嫁的小姑姑視線相對。
艾俏花微抬下頜，緊繃的臉上帶著不屑與傲慢。
艾巧巧往嘴裏塞著沒有油星的清水燉茄子，心裏不免有些嘀咕。
她與這位小姑並不熟，今天還是第一次見麵，她為何總是往她們這邊看。
她心裏有事，所以便多留了個心思，在吃飯的時候豎起耳朵，聽著炕上麻氏等人說話。
麻氏向艾老爺子說起艾俏花的婚事，言語裏滿滿都是疼愛。
這讓艾巧巧有些意外。
她本以為麻氏這個人不會把任何人放在眼裏，也不會有任何人得了她的心思，現在看來也不盡然。
這個小姑就很得麻氏喜歡。
果然是家裏頭的老人都疼愛最麽的一個孩子。
而且看艾俏花的這身打扮，麻氏也是投了不少錢在這個閨女身上。
他們全家人都是穿著粗布衣裳，隻有艾俏花穿著綢緞，就連繡鞋上麵都是鑲嵌著小粒的珍珠。
莫非艾俏花是在暗中與她娘藍氏比較長相？
一個大膽的猜測突然劃過艾巧巧的腦海。
雖然她對於美沒有什麽特別的認識，因為自小她父親教導她的便是不能以貌取人，所以她對於自己和母親藍氏的長相沒有過多的在意。
她留了心思，便注意到艾俏花偷偷掃過來的目光裏帶著火辣辣的意味。
那種目光裏清楚的寫滿了妒忌與不滿。
艾巧巧悄悄打量她的母親。
藍氏縱然年近四十，卻一直保養的很好，這也是得益於她父親照顧的好，藍氏以前從沒操過什麽心。
她的模樣生的七分像藍氏，仔細裝扮一番，還是拿得出手的。
特別是在鄉下這種小地方，就顯得更加顯眼了。
艾巧巧吃了沒味道的水清茄子，偷眼看了看艾永貴他們麵前的菜。
雞蛋炒西葫蘆，油汪汪的扒茄子，還有兩樣小涼菜。
再看看她們幾個女人這邊，隻有一大盤子清水煮茄子，外加一碗大醬，一把小蔥。
艾巧巧默默把她碗裏的半碗飯吃光，然後站起身對藍氏道：“娘，我去廚房添點飯，您要麽？”
麻氏的眼珠子就像利劍般的射過來。
艾巧巧感覺到了殺氣，但是卻裝做不知情。
藍氏拘謹道，“不用了，娘吃飽了，要不……巧巧你吃娘這些吧。”
艾巧巧端起空碗，避開了藍氏手裏的筷子，“不用了，我再去盛些。”說著轉身出了屋。
身後傳來麻氏的聲音：“都說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死丫頭片子還吃的這麽多。”
艾巧巧在門外聽了撇了撇嘴。
其實她吃的差不多了，不差這半碗飯，可是她看到桌上的菜就覺得心裏悶氣。
大家都是人，為什麽她們就要低人一等，連點油星都不讓碰。
在廚房盛了些飯，剛要出門她忽然聽上房那邊有兩人出了門，進了院子。
廚房門口懸著個半截簾子，艾巧巧隻需蹲下身就能看到外麵。
她彎腰向外麵瞅了一眼。
正好看到鍾氏與艾俏花的背影，兩人雙雙出了院子，往鍾氏的屋裏去了。
艾巧巧手裏端著碗，輕手輕腳的跟了出去，站在鍾氏的窗外。
屋裏傳來艾俏花與鍾氏的低語。
“我的婚事多虧了我二哥……若是能成，我再來好好謝謝嫂子……”
“看你說的，你叫我一聲嫂子，你的婚事我們當然要照顧著些了，隻要你能嫁的好，咱們家也跟著臉上有光不是。”鍾氏語氣輕快。
要不是艾巧巧親眼看著鍾氏進了那屋子，她簡直以為鍾氏是被人調了包。
她居然也能說出這種“人話”來，真是難得。
“你要是有什麽難處盡管說。”鍾氏對艾俏花推心置腹道，“我聽你二哥說，那戶人家很有錢，在懷安城也是屬於大戶人家，家裏又沒有長輩，你嫁過去了就能當家，他身邊也沒有妾室，你就等著享福吧。”
屋裏半天沒有聲音。
艾巧巧站在窗外默默喝了一口碗裏的粥。
她能想象到，剛才艾俏花一定是滿臉嬌羞，說不出來話吧。
過了好一會，才聽到艾俏花低聲道：“嫂子，你怎麽會弄成這個樣子，我聽二哥說你被那個野丫頭欺負了？”
終於轉到正題了。
艾巧巧豎起耳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