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嶽以為自己聽錯了,她眨了眨眼,不敢相信地看著明珠,然後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你說什麽?我不能喚弘璃的名字?”
說什麽笑話?
她從小除了“弘璃”就不曾叫過他別的稱謂,老女人現在是什麽意思?難道要她跟她一樣叫弘璃殿下?
有沒有搞錯?她跟弘璃可不是這麽生疏的關係。
林西嶽詫異的神情落到明珠眼裏,明珠在心底笑了笑,最後微微頷首。
“沒錯,”她笑著說,眉宇間少了幾分往日的溫婉,多了幾分沉穩和不可抗拒。
“林美人身為殿下妾侍,從規矩上來說是不能喚殿下名諱的,林美人既是官家閨秀,這點規矩應該清楚才是。”
這話一說,站在一旁的靈芝臉色驟變,不說了解,隻要是知道她家小姐的,誰不知她家小姐對殿下癡情,且從小也隻有她家小姐才會直呼殿下名諱,這可是朝中官家千金們眾所周知的。
眼下這太子妃不僅句句都提到小姐的身份,甚至還不讓小姐喚殿下的名諱,這……這可是……
如靈芝所想,明珠的話先是讓林西嶽怔愣了片刻,許是沒想到會有人說她的稱呼不對。
但片刻後她就反應過來了,林西嶽隻覺心裏一顫,甚覺可笑,而事實上她也的確笑了。
她看著明珠,譏諷地勾起了唇,“我算是明白了,太子妃的意思是我的身份不如你,你是妻我是妾,像我這種怎麽能叫弘璃的名字呢,你是這個意思吧?”
終於撕下你的麵具了。
明珠心底暗道,隨即點頭,雖沒有開口,但意思卻是表達得很清楚。
林西嶽見狀徹底不打算裝了,兩人相對視了片刻,誰都沒有說話,殿內氣氛漸漸變得沉重起來。
靈芝見狀暗道不好,忙往林西嶽身邊靠了靠,然後用手輕輕扯了扯她的袖子,想提醒她不要衝動,一定不能衝動。
隻是靈芝的動作才剛停下就被林西嶽給重重地甩開了,隻聽她不屑地哼笑一聲,繼而上前一步,看著明珠,帶著嘲諷的神情。
“小姐!”靈芝低聲喊了一聲,顯然得不到回答。
“你還真敢說,”林西嶽不顧靈芝的阻攔看著明珠。
明珠也沒打算息事寧人,她笑了笑,說:“林美人這話說的,本宮有何不敢說的?”
林西嶽心裏的怒火因為明珠的自稱更加高漲,她捏緊雙手,冷笑了一聲說:“郝明珠,你能不要這麽給臉不要臉麽?給你好臉色你還蹬鼻子上臉了是麽?”
從小到大,不管是幹娘幹爹還是弘璃,誰對她這麽說過話過?她在他們麵前都不曾受到丁點的委屈,為什麽要在這個老女人麵前受委屈?
明珠眯了眯眼,臉上的笑意同樣一點點凝固,青椒見狀暗叫不好,為了避免爭執,她微微上前一步,輕聲說道:“林美人莫氣,太子妃並未有其他意思,這隻是規矩罷了,還請……”
“閉嘴!”
青椒的話沒來得及說完就被怒氣衝衝的林西嶽給打斷了,後者瞪著她,就跟看仇人一樣。
“你算什麽東西?!”林西嶽瞪著青椒,斥道:“不過區區一個下人,主子說話的時候有你說話的份嗎?!我倒是不知道原來太子妃就是這麽教自己跟前的下人的!”
她現在正在氣頭上,看到誰不順眼就說誰,青椒平白無故給吼了一頓,要說的話也沒有說出口。
但林西嶽覺得這樣還不夠,她看了一眼明珠,像是故意說給她聽的一樣。
“想是太子妃這身份尊貴的人太忙,連教育下人的時間都沒有,我這個做妹妹的倒是不介意幫她管管下人!靈芝,給我掌嘴!”
殿內的其他宮人因為她這話頓時就給愣住了,同樣愣住的除了青椒外還有靈芝本人。
“小姐,這……這使不得……”
靈芝為難地看了一眼青椒跟明珠,想說就算是下人,那也是太子妃跟前的下人,什麽時候輪到她這個美人身前的下人掌嘴了,這可是不符合規矩的。
然而這個時候的林西嶽哪裏會聽她這話,她隻是看明珠坐在那裏沒有說話心裏便更加地肆無忌憚,壓根沒想到自己這樣做合不合規矩。
於是在看到靈芝畏畏縮縮的樣子時,她毫不留情地扔了一句“沒用的東西”後就自己上前走到了青椒麵前,抬手就朝青椒的臉上招呼去。
青椒沒有躲,眼看著這一巴掌就要狠狠地打到青椒臉上,然下一刻,手腕處的疼痛讓林西嶽瞬間變了臉色。
“郝明珠!你做什麽?!放開我!”
不應該的,她根本就沒看出這個老女人在使勁,為什麽她的手會這麽疼?
明珠冷哼一聲,在林西嶽說完這話後輕輕一甩就把她給甩退了好幾步。
“你!”林西嶽捂著手腕站穩身子,臉色漲得通紅。
“林美人,本宮本不打算多話的,”明珠收了手,似笑非笑地看著林西嶽,說道:“但林美人好像沒搞清楚自己的立場跟身份,本宮便趁著今日好好給林美人說說。”
林西嶽不喜麵前的人這麽一副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樣子,心裏不舒服到了極點。
“我看你才是沒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她不顧手腕的疼大聲衝明珠吼道。
明珠挑眉,慢慢走向她,“哦?那林美人說說,本宮怎的就沒搞清身份?你現在又是以何種身份跟本宮說話?”
林西嶽咬緊下唇,本來就大的眼睛在聽到明珠的話後瞪得更大了,心下一狠,道:“什麽身份?嗬,你這話問的還真奇怪,你不知道我是皇後的幹女兒麽?你一個罪臣之女,有什麽資格跟我講身份?!”
“罪臣……之女,”明珠重複她的話,卻是並未因此而有什麽變化,她笑了笑,說:“說得沒錯,我的確是罪臣之女,但那又如何?皇上跟殿下並未因此降罪於我不是麽?”
今日一早,郝正綱跟鞍國相通的事已經被公之於眾,現在滿大街討論的都是這件事,叛國通敵之罪,無疑是該滿門抄斬的。
而這也讓她明白了那人為何會將她跟他的日子選在公布之前,為何一定要堅持不延遲大婚的日子。
林西嶽聞言後氣得眼紅,她冷笑一聲,說:“的確,幹爹確實沒有降罪於你,但又怎樣?就算沒有降罪,你也擺脫不了你這罪臣之女的身份!區區一個下賤之人竟然也敢這樣跟我說話,給臉不要臉,像你這種人,給我提鞋也不配!”
隻要她把這件事給她娘說了,她娘隻需要稍微對幹娘提一提,幹娘就會給皇帝幹爹吹枕邊風,屆時,多少個郝明珠都不在話下!
“是麽?”明珠不以為然,林西嶽看得心裏的火更加旺盛,她冷哼道:“弘璃對你不過就是一時新鮮罷了,你還當真以為他會一輩子都站在你這邊麽?比起你,我跟弘璃在一起都十幾年了,你覺得他會為了你舍棄我們十幾年的感情麽?別癡心妄想了,你這種人是不配得到弘璃的愛的!”
隻有她……隻有她才是最愛弘璃的,也隻有她才是最配得上弘璃的人,他們從小就注定了不是麽?
“小姐,別說了……”靈芝覺得自己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上了。
善於察言觀色的她怎麽會看不出眼前這太子妃不是個好對付的,而且看上去像是真的生氣了,依著她家小姐這種說話百無禁忌的性子來說,隻有吃虧的份。
明珠抬眼瞥了一眼邊上的靈芝,最後把視線定格在林西嶽臉上,麵無表情地開口:“那依你的意思是,隻有你才配得上殿下了?”
“那是自然!”林西嶽絲毫不覺得有何不妥,甚至高傲地揚起下巴。
明珠笑笑,“既然你要這麽認為我也無話可說,我隻問你一句,你是承認你是母後幹女兒的身份,還是承認你是殿下的妾侍林美人?”
林西嶽被她的話問的莫名其妙,但很快反應過來,“那還用說,我自然又是幹娘的幹女兒,也是弘璃的人。”
明珠哂然,“那就好。”
林西嶽看她轉身重新回了位置,沒再說其他,不由得一頭霧水,剛想問她想做什麽,不想回了位置的人卻在這個時候開口了。
“林美人不知宮規以下犯上,來人,帶下去重責二十大板。”
聽上去沒什麽語氣的話卻讓林西嶽主仆倆全都愣住了,林西嶽瞪大了雙眼,扭頭看了一眼進來的兩名宮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郝明珠,你這是什麽意思!”她揮手甩開了過來抓她胳膊的人,睚眥欲裂地看著明珠。
明珠眨了眨眼,道:“什麽意思?不就是你看到的意思,有什麽不明白的?”
“當然不明白了!”林西嶽的音調又高了幾分,她道:“你憑什麽叫人打我?!你有什麽資格讓人打我?!”
爹娘的打她都沒有挨過,憑什麽要挨這個賤人的打?!
“出言不遜,罪加一等,再加十板子,”明珠平淡地說,眼看著林西嶽又要罵開,明珠搶在了她的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