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一點動靜都沒有,顧西爵的腳步微微一頓,盡管他對溫璿的選擇很是自信,卻仍舊有些擔心。
“顧西爵。”
就在顧西爵忍不住想要回頭看一眼的時候,溫璿突然出聲說道。
“還記得你許給我的那個承諾嗎?”
顧西爵的動作一僵,心底的不安變成現實。當初在他找到溫璿的時候,就許給她一個承諾,作為她救命之恩的報答。
溫璿從窗台上下來,一步一步的走向顧西爵,臉上沒有那種委屈的嬌弱感,沒有溫婉和柔弱,好像現在這搖曳生姿的強硬,才是她本有的姿態。
臉上的妝容花了,淚痕一道又一道,但這都不影響溫璿現在所流露出來的美,像是帶刺的玫瑰,陌生的美感帶著一股危險的信號。
算算到今天有十六年了吧,顧西爵有過短暫的回國的經曆,懷著對父親的好奇,他偷偷回國,隻是短短的幾天,陌生的環境讓他再偌大的城市之中感受到了生存的惡意。
少年的厄運接踵而至,錢包被偷,失血,差點被拐賣,都讓他與死神擦肩而過。
“姐姐,我可以把血分給他一點嗎?”
當小小的顧西爵被警察送進醫院的時候,一起被拐賣的小女孩一邊處理傷口,一邊看著他,盡管不懂醫生口中的輸血是什麽,卻勉強聽懂了失血過多的意思。
那個小女孩終究是沒能給她輸血,因為她們血型不同,而卻她是十分罕見的熊貓血,一旦受傷過多的失血,都可能對她又生命影響。
但顧西爵的心底卻是十分的溫暖,那張小臉十分柔弱,因為自責不能夠幫助她而紅了眼眶,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和純淨的眸子,顧西爵至今記憶猶新。
盡管他們隻是一同被拐賣然後被解救的孩子,除了在最無助的時候相互依偎,並無其他的交際,但那個小女孩還是堅持把自己的零花錢都送給了他,讓他回家。
慢慢一儲蓄罐的零錢,一百的有,五角、一角的也有,雖然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但是那個小女孩看起來並沒有一點嬌慣之氣,白嫩嫩的臉上滿是滿足的笑意。
少年的心思為此而悸動,從此再也沒有誰能夠打動他的心門。
這不是什麽了不起的舉動,零花錢加起來也隻夠顧西爵的的機票錢,但對於那時候的顧西爵來說,就像是寒冬之中的一床被子,饑腸轆轆的時候一碗熱飯,讓他得以安然無恙的回到母親的身邊。
讓他清楚,金錢的重要性,也斷了他要尋找父親的心思。
顧西爵對此視為救命之恩,他回國之後就一直在找那個小女孩,憑借著當初的影響和警局相關的資料,找到了溫璿,而她對此也略有印象。
所以顧西爵許給溫璿一個承諾,無論什麽要求,他都會答應並盡可能的去做,哪怕是要他的性命。溫璿當時並沒有什麽想要的,於是就擱置了下來。
溫璿已經沒有要求和威脅顧西爵的資本,她隻有一個承諾,一個顧西爵不可能不答應的承諾。顧西爵曾經說過,隻要不是殺人放火,他都會答應。
“我記得。”
顧西爵點點頭,聽到溫璿提起這個話題,他就已經知道溫璿接下來的要求了。
溫璿在顧西爵麵前站定,看向顧西爵。
就在剛剛,她想要回到屋內的時候,恍惚了一下,差點向窗外掉下去。隻是那一瞬間,她突然明白,隻有自己好好的活著,才有可能把顧西爵奪回來。
她不止要好好的活著,更要活到一百歲,她要活的比那個小賤人更長,讓她好好的看著顧西爵是怎樣被奪回來的!
“我明天一早會去美國,手術我也會配合。”溫璿安靜的看著顧西爵,一字一句的說道。她直直的盯著顧西爵看,確保他聽清楚了自己的每一句話。“如果我能活著從手術台上走下來,顧西爵,你要娶我,這就是我的要求。”
不……顧西爵的內心是拒絕的,他不可能會娶溫璿!他喜歡的、愛的是言丹煙,他要娶的也是言丹煙!怎麽可能會娶溫璿!
但是他承諾過,什麽要求都會答應。現在顧西爵恨死了當初的承諾,對於溫璿的恩情,他十分的感激,也不會忘記,他能給她物質上的補償,可唯獨精神上,他已經給了言丹煙,無法再給溫璿什麽。
看著顧西爵拒絕卻又說不出口的樣子。溫璿就知道自己的這一步走對了,顧西爵這個人對承諾十分的看重,隻要答應的事情,除非他死,也要完成。
溫璿拿準了自己曾經救過顧西爵,再不可能的要求,顧西爵都會想辦法完成。溫璿出言提醒道。
“顧西爵,這是你答應我的,難道你就這樣對待自己的恩人。”
顧西爵的手緊緊的握住,蹙眉看向溫璿。
“溫璿,你知道的,我……”
顧西爵為難的說道,如果他娶了溫璿,那言丹煙怎麽辦,她會多麽的憎恨自己!
溫璿不能去,但是承諾也不能不履行。
顧西爵十分為難,眉峰緊緊的鎖著,一時間想不出什麽解決的辦法,他看著溫璿,語氣中有些哀求。
“溫璿,我不能……”
溫璿冷笑一聲,“顧西爵你可是發過誓的!”她想要的始終隻有一個,既然現在她無法得到顧西爵的心,但是她要得到顧西爵的人!
就算是顧西爵一輩子也不會喜歡她,她也絕不會讓那個小賤人得逞!
顧西爵站在原地,左右為難。
“西爵,你不答應我是不會去美國的,我也不可能放過言丹煙那個女人的,你以為你隻是違背承諾而已嘛?你還是不懂女人。”
溫璿伸手勾住顧西爵的脖子,任他推搡就是不鬆手。輕柔的語氣伴著特有的淡香,說出的話卻像是蛇信,帶著冰冷的寒意。
“對我太好,言丹煙會吃醋,對我太差,她不免想到自己的下場,西爵,你沒少許下什麽承諾吧?失信這種事你猜猜在女人心裏會有多麽敏感。”
顧西爵身體僵硬在原地,連推溫璿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他當然清楚,可是無論答應與否,言丹煙與他都不能安然的走下去,直至白頭。
“溫璿!”
顧西爵忍不住嗬斥,帶著些許警告的成分在其中。
“顧西爵,你說能怎麽辦呢?”溫璿根本不理會顧西爵的警告,顧西爵不再推她,她反而沒了繼續掛在他身上的樂趣,鬆開手往沙發的方向走。“如果我去美國,也許你還有最後一段和那個女人溫存的時間。顧西爵,一個心如死灰的人,你還有什麽辦法讓我心甘情願的離開嗎?”
突然的回頭,不得不說溫璿的氣場愈發的接近顧西爵,她淩冽的視線直直看向顧西爵,讓顧西爵一瞬間的脆弱無處閃躲。
顧西爵很快就恢複了平靜的樣子,他沉默了一會,溫璿也沒有再出聲說話,溫璿知道,顧西爵的在思考,恰恰是這樣的思考,說明了顧西爵的退讓。
“收拾東西吧。”
過了許久,顧西爵才歎了一口氣,然後轉身往外走。溫璿的固執和手段他已經見識到了,他不可能對溫璿做出什麽來,隻有先將溫璿送走,再想辦法。
如果注定不能夠和言丹煙長相廝守,顧西爵希望將傷害都承受在自己的身上。
溫璿得意的笑起來,就像是顧西爵篤定的知道她不會跳下去一樣,她堅信顧西爵不可能違背承諾。就算是顧西爵不願意答應這件事情,對於她言下的威脅,顧西爵也不得不考量。
隻是有些說不出的悲涼,溫璿收拾東西的動作很緩慢,他們已經變得這樣爭鋒相對了嗎?衣服底下壓著的是兩個人的合照。
顧西爵很少拍照片,這是她之前苦苦哀求才有的一張照片,用手機拍的,光線不是特別的好,但是兩個人看起來十分的和諧。
溫璿去洗了出來,錢包裏放了一張,還有一張大一點的準備放相框裏來的,但是害怕顧西爵不喜歡,就一直藏在衣服堆裏。
這個雖然隻是一個病房,但是住了多年,溫璿突然有些不舍起來。
往後的日子,注定要一個人分奮鬥了。溫璿低頭,拭去自己最後一絲柔弱。都是那個女人,才會把自己變成這樣!
她的日子不好過,也不會讓那個女人好過!
顧西爵在病房裏坐了一夜,也盯著言丹煙看了一夜。
期間言丹煙短暫的清醒過,喝了水,又繼續睡了。但顧西爵懸掛的心放了下來,說話、思路什麽的都很清晰,醫生也做了簡單的檢查,說是完全沒有問題。
這讓顧西爵的心情好了一些。
直到窗外的天色泛白,顧西爵才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在洗刷間裏洗了一把臉,冰涼的水讓他麻木的神經有些清醒。
顧西爵看了一眼鏡子裏的自己,眼睛裏布滿了血絲,眼皮浮腫,濃重的黑眼圈十分紮眼,胡茬微微透出烏青色來,狼狽和頹廢十分的貼切。
看了一眼還在沉睡的言丹煙,顧西爵出門,到走廊的盡頭,靠著窗戶點上了一根煙,然後狠狠的抽了一口。
紀文軒的事情他已經和醫生說好,就告訴言丹煙是食物中毒,而紀文軒因為吃的量比較少,隻是有些嘔吐和拉肚子,已經沒事回去了。
至於溫璿,顧西爵頭疼至極,如果告訴言丹煙,她會理解嗎?
就算言丹煙能夠理解,等他真的娶了溫璿,那又該將言丹煙至於何地。如果他一早先遇見的是言丹煙該有多好。
顧西爵抽盡,又抽出一個煙來,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