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臨出門的時候,王貓兒主動提出送我一程,隨即跟在我的身後一路熏艾草。
往前走了一段路,王貓兒叫住我,先遞過來一個小包裹、然後又是一個布袋。
小包裹裏是一把小巧精致的長命鎖,王貓兒說這是我小時候時戴在脖子上的東西。
布袋裏則是一些肉幹。
王貓兒說:“這是鼠肉幹,你帶著上路,說不定會有用處。”
我連忙將它收進貼肉的衣袋裏放好,然後向他道別:“王貓兒你留步吧,我走了。”
……
悶著頭在路上走了好一陣,出了一身汗,口幹舌燥的。
我就四處觀察,準備找水喝。
那裏是一眼地泉水,出水孔就在盆形池子底部中央,水量不大不小剛好能裝滿池子、向外溢出的部分不明顯,池水減少一會就補滿、看起來就象一隻聚寶盆。
這池子旁邊看起來非常幹淨,連一根多餘的雜草都沒有。
我正要趴下去喝水,但是……
“咪――嗚!”
我於是轉過身來,一看。
一隻孱弱瘦小的小黃貓,怯生生地望著我,顯得可憐巴巴的樣子。
這讓我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不知怎麽的,打死也不願意相信、這隻明顯營養不良的小貓是來害我的。
我想說:“你餓了吧?但是對不起,我沒有東西給你。”
不過話到嘴邊卻變成:“走吧走吧,走得越遠越好!”
我揮了揮手,小黃貓就往後縮了縮身子;但它不肯離開,繼續“咪嗚咪嗚”地朝我叫喚。
我皺起眉頭想了一下,突然發現自己是被氣糊塗了!
想起來了,自己衣兜裏不是還裝著鼠肉幹麽。
這小東西,嗅覺真是靈敏啊!
接下來當然沒什麽好說的了,我就取出肉幹來,托在手心裏,走到小黃貓身邊去喂它。
小黃貓看起來這麽瘦,吃相卻很文雅;一點也不像我,饞蟲一隻。
我的鼻子突然就有點酸,心頭泛起同病相憐的感覺。
……
又過了幾分鍾,我這才想起自己是來幹什麽來的。
我於是起身來到水池這裏,俯下身去準備喝水。
但是,接下來我卻沒有後續動作。
我是半跪在池子邊上的,我的嘴唇和水麵還隔著食指長的一段距離;但是我就像雕塑一樣被定在那裏。
一動也不能動。
我眼睛發黑頭暈目眩。
水光蕩漾中,我在水中的倒影看得不是很分明,似乎正在漸漸支離破碎。
然後波紋又慢慢平靜下來。
我再次打量水中的倒影,但那張麵孔仍然模糊不清。
身體仍然一動也不能動,我在心裏微微歎息。
口不能言,所以我隻能在心裏說:“你是誰?到底想幹什麽!”
他說:“喝水吧、喝水吧……”
我說:“你嚇不到我。”
水紋再次搖動。
這次出現的影像相當清晰,是一張黑貓的麵孔,一對大眼睛。
我再一次怔怔地和它對望。
正在這個時候,鼻孔一陣說不出的癢;我就自然而然地抬手想要去揉一下。
手背剛到下巴位置,鼻孔處一熱,叭嗒一下,一滴血落在手背上、還順著手往下淌!
我大驚,連忙伸出一隻手捂住鼻孔、沾血的那一隻則趕緊縮回來在衣服上不停地又揩又擦。
然後馬上站起身離開泉水。
小黃貓則箭一樣地躥過來,對著池子裏的水麵大叫:“咪~嗷~嗚~”
我這才發現自己能動了。
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這時稍遠的地方又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小黃、回來!”
我抬頭一看,隻見我的身後五十米左右站著一個滿頭銀發、戴眼鏡的老奶奶,臉上帶著溫和笑意。
小黃貓就轉身朝她跑過去,然後一下躥到她的臂彎裏坐下。
感覺這一切就象是做夢一樣。
老奶奶朝我打招呼:“小夥子,你好啊!”
說完卻又低頭絮絮叨叨地數落小黃貓:“叫你慢點、慢點,老是不聽!你不知道奶奶老了嗎?一轉眼就沒了影兒、頑皮!”
我心說:呃,原來不是野貓,是家養的啊。
正在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老奶奶又對我說:“小夥子,謝謝你給的肉幹啊!”
接著她又像個孩子似的,指著我格格笑個不停。
我有些莫名其妙。
老奶奶遞過來一塊毛巾:“擦擦你的臉吧,小花貓似的!你這是心火太旺嘍!”
我這才反應過來,大概是自己剛才慌亂之下把鼻血揉在臉了上。
連忙抄起衣襟擦臉。老奶奶的毛巾太幹淨,我怎麽好意思拿來糟蹋!
但老奶奶可不管這些,她見我這樣,就自己提著毛巾到池子那裏去蘸水。
我光顧著擦臉就沒注意到、也就沒有提醒她水池裏有凶險;而等到她拿著擰了一遍的濕毛巾回來、又不由分說地給我擦鼻翼、頸窩。
這種好意真的沒辦法拒絕。
老奶奶告訴我:
這眼地泉的水質很好,但是現在除了不明就裏的遠路人以外,很少有人願意喝它。
原因是這裏死過人。
大約二十多年前,有一個佩槍的公家人下鄉辦案;也是走到這裏、口渴了,剛好看到這眼泉水,就在池子邊俯下身子去飲水。
但是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腰間的槍突然走火,子彈擊中了它的主人。
據說當時這個公家人的死狀很慘烈,因為他在中槍以後因為疼痛難忍,一頭紮進池子中起不來。
槍傷再加嗆水,荒山野嶺的,被發現時已經沒救。
最嚇人的是那一池子水都被血染紅了。
……
她對我說:“小夥子人善良、心性也不錯,再見吧!”
“呃,奶奶您住哪兒?”
但是老奶奶隻說,以後有緣的話自然會再見麵。
我再次回到那眼泉水,以它為中心,在周圍轉悠了好一陣。
功夫不負有心人,我一總共找到七棵槐樹樁,如果以它們所在的位置為端點畫出連線,明顯可以發現它們是這樣排列的:西邊一個點,中間四個點,然後向東一條線排列著兩個點。
泉水位於中間四個點的核心位置。
我蹲在地上把這些點和連線畫出來研究了一下,看得出來,這種術法,格局原理和王貓兒在地窖外的布置差不多。
然後又是另外一種手法,但是對前一種術法顯然有著故意破壞的成分在裏麵。
因為每棵槐樹都隻剩下樹樁、而且都是枯死的,因為它們都無一例外地被釘了一枚鐵釘,從上麵的鏽跡來看,年代已經不短了。
雖然暫時還無法知道是誰布置了這個符陣、後來有意破壞的又是哪個術法門派中的前輩,但是顯然這幾枚鐵釘正是關鍵所在。
根據上麵這些我還可以推斷出來,大概這些槐樹先是被有意砍伐掉、然後再釘上鐵釘,或許還有其他我沒有發現的手段,這才徹底斷絕了槐樹的生機,讓它們不能再抽芽生長。
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相繼這麽做,但如此爭鬥的方式,可不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情。
另一方麵,我吃驚地發現,後麵搞破壞的這位比起前一位顯然要高明得多!
因為他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讓槐樹死掉。
我發現,他的手法就是點到為止;達到目的以後,先前的符陣格局他卻沒有過多破壞,而是巧妙地加以利用。
後麵加入的符陣格局和前麵的格局分明是兩種相反的作用力,但在他這麽一弄之下,相互糾纏、反而就此形成了一種奇妙的平衡。
就象敵對的雙方,後來的這位並沒有徹底摧毀掉對方的防護措施,而是用了一種借力打力的方法,將對方的格局化為己用,更進一步扼殺了槐樹死而複生的任何可能。
既然如此,在知道真相之前,我當然也不會貿然行事,因為如果冒失地破壞了目前的這種平衡,誰知道又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無論好或壞,都是我無法預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