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剛好是老頭慣例外出的日子;別說現在聯係不上、就算打通電話,我又哪敢問他埋酒的地方。
另外也不打算把標哥這隻酒蟲叫過來幫忙,我還沒傻到這個地步。
那就隻有自己發揮聰明才智了。
屋裏屋外、房前屋後轉了一圈,我用排除法、已經大致有了把握:
門前院子裏是水泥地麵,而且靠牆堆放著一層層初加工過的石坯,完全沒有在下麵埋酒的可能。
院外是公路、對麵是工棚,到處碎石渣,埋酒?別鬧了。
屋內,從臥室、客廳、過道以及廚衛都被地板磚覆蓋,同樣不是藏東西的場所。
家裏倒是還有個地窖,用來藏酒再合適不過,我也從小扶梯上下去、旮旯角落都找了一遍,沒有。
最後就剩下後院一塊地方了。
我知道那裏,別的地方同樣被鋪成鵝卵石加水泥地,隻剩下一片月牙形地塊,卻一直由它空著,鋪滿了雜草、開著些不知名的野花。
我家的房子是南北向的,而後院這塊空地是東西向。
這裏沒有種樹,甚至連一株象樣的花、或者其它叢生綠色植物也沒有。
我以前還疑惑過,這片地為什麽不拿來種菜呢。
現在想通了:多半是因為酒壇就埋在下麵,要是種菜就得下肥澆水,那怎麽行!
我提了隻充電應急燈、調節照明角度將它安置妥當,又在工具房找到一把寬口板鋤回來,就回來開挖。
先用板鋤在月牙地中部位置,將雜草層清除掉兩掌寬,然後小心地開始鏟刮土層。
——這種工作最好用鋤,要是用尖頭鎬,三下兩下鑿破酒壇,那就真的是腦子進水了。
挖掘繼續,一會功夫,我已經額頭見汗。
等到腳下出現一個大約五十公分深、臉盆大小的坑,這時鋤頭刃口輕響、觸及到東西了。
我心中一喜,索性把板鋤放到一邊,用雙手沿著出土部位向四周慢慢清理。
輪廓漸顯,這果然是一隻被布料包住的壇子。
又忙活了一會,我將它從土中起出來,托到水泥地上放下來。
有點出乎意料的是,它太輕了。
我在心裏嘀咕:難道是當初沒密封好,經過日久天長,蒸發到所剩無幾了?
唉!本來打算起一壇就行,現在看來,就這一壇的量顯然不夠塞牙縫的。
再說我更擔心:要是這些壇子裏的酒都蒸發掉了,到喜宴那天還喝個屁呀!
不行,我得再起一壇檢查一下……
但意外的是,這回從起出壇子的位置向四周摸索了半天,卻一無所獲。
我不甘心地取回板鋤,又在月牙形地塊上翻找了大半部分,然後又回到一開始的位置,向下再發掘了二十公分左右,這才又找到酒壇。
取出的第二隻酒壇沉甸甸的,輕輕一搖,就聽見液體撞擊內壁的響聲。
又起了一壇查看,情況差不多,我似乎還能嗅到一絲極淡的酒味。
看來沒問題了。
我想了想,決定不再繼續,又放回一隻壇子,然後將土回填到坑裏去。
將後續的事情做完以後,這才感覺很累。
我突然覺得自己實在可笑:白天打磨石碑的辛苦就罷了,夜深人靜不休息,反而在自己家做賊,嗬嗬,可真有“出息”!
真是累了。
於是用手在兩隻壇身外邊匆匆抹了幾把,除去大的泥塊,然後將兩隻壇子並排放到茶幾中間。
又脫了外衣長褲扔到自來水籠頭下的池子裏,簡單洗了個澡,然後光著上身躺到沙發上看電視。
在這個過程中,我有過把較輕的那隻壇子弄開來喝兩口酒的念頭,不知道為什麽又懶得動,算了、明天再處理吧……
結果就在沙發上睡著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覺有誰在搖晃我的肩膀:
“醒醒、醒醒……”
搞什麽、我很困哪!
我嘟嚷著,不高興地伸手像拍蒼蠅一樣,“啪”地一下。
脆響,觸感涼涼的。
但困意湧上來,我竟然沒多想,接著再睡。
又聽見有人在耳邊低低說話,意識昏沉中聽不分明,好象是:“……可不可以……”
這嘁嘁喳喳的聲音近在咫尺,很吵、很煩,我就不滿地說了聲:“隨便啦!”
好象關燈了、眼前一黑,四周一下子寂然無聲。
我明明是沉睡著的,但似乎又是醒著的。
電視一直開著,屏幕上人來人往,影影綽綽,卻沒有半點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在沉睡中突然驚覺:“咦,我竟然在沙發上就睡著了,電視沒關!”
心想:不如回臥室去睡。
但想歸想,身體卻又一動不動。
就在這時,突然聽到有人在身邊嗞了一口酒,咕嚕咽下,然後是那種辛辣刺激之下,心滿意足的歎息。
“啪嗒”一聲,酒杯放落在茶幾上。
我頓時一激靈,呼地一下坐起來,目光發直地瞪著對麵的身影,怔怔地問:
“你是誰?你怎麽會在我家裏?你在幹什麽?”
我看不清他的麵孔。
那道身影沉默了一下才說:“真是好酒,你太累了、要不要來一杯?”
然後是汨汨的倒酒聲。
我竟鬼使神差般地接過杯子,一仰脖喝下,然後同樣發出那種辛辣刺激之下,心滿意足的歎息。
我還不由自主地說了句:“我頭暈。”
那個聲音關切地說:“這酒勁不小,回房睡去吧。”
我就不假思索地回臥室去了。
又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我再次被一陣嘈雜喧鬧聲驚醒。
這回卻是和人坐在桌子旁邊,宴席正在進行,真是賓客雲集、熱鬧非凡。
不時有人伸筷挾菜送到碗裏來,我低頭捧碗,一言不發地隻顧吃東西。
端上桌來的菜品很豐盛,但是奇怪的是我完全嚐不出味道。
而同桌的客人忽而一齊起身共飲,勸酒,接受敬酒;忽而又你來我往地開始猜拳賭酒,有耍賴的、有斥罵的,醉後胡言亂語的、嬉笑怒罵,真是百人百態。
而我仍然與這一切毫不相幹,隻是一個勁地不停咀嚼、木然地吞咽食物。
這時忽然過來一個肥臉黑衫的漢子,定定地向我看了半天,白牙一呲,“叭嗒”!竟然從嘴角漏下一口水。
我頓時驚恐萬分,身子不停哆嗦著想要避開。
這人卻伸手在我左臉上掐了一把,大聲說:“喲,小孩長得實在好、哪家的?”
身邊這人起身回答:“故人之後,故人之後,請多包涵。”
他還就勢將我擋在身後。
我縮在後麵,心裏卻聽得明明明白,不禁疑惑地想:“小孩?我都二十四了。”
於是情不自禁地低頭打量自己。
這一看,真是大吃一驚——
我怎麽變成了一個穿著綠肚兜、五六歲的小男孩了!
這下真的感到害怕了。
我立刻咧嘴哭叫:“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
“媽呀!”
我大叫著,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竟是一身冷汗。
——原來是夢!
這時天已經大亮,我還是在沙發上、電視也的確開了一夜,電視上播放著的正好就是剛才的夢境,一個小男孩也正在哭喊。
但這些都不是我最關心的。
哦、好吧,其實我想說的是,一種很明顯的宿醉感讓我心底發寒……
我瞪著茶幾上那兩隻壇子看了半晌,密封得很好啊,看不出來有打開過的跡象。
取過左邊那隻晃了晃,還有酒在裏頭,但感覺份量輕了一半左右。
呃、我的頭皮發麻了!
再托起另一隻壇子,沒錯、這隻更輕,顯然就是最先起出來的。
再搖一搖,簌簌直響;可以斷定,裏麵有東西、但裝著的絕不是液體!
事已至此還有什麽好說的?我隻能揭開封皮一看究竟了。
解開布包。
裏麵還裹著一層紅布,很紮眼的紅,這麽新的顏色,說明時間不久、絕不可能是和酒壇同時埋進去的。
抬手抹一把汗,我很緊張。
再來解紅布。
然而我的雙手卻不聽使喚地抖索起來。
這裏麵裝的是什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