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端木青問出口這句話之後,就陡然間住了口。
她是一個女人,當看到韓淩肆此時表情的時候,就知道當時韓語嫣說的是什麽。
心下難免驚駭:“你們……可是兄妹。”
韓淩肆表情恢複正常,還帶了點冷意,淡淡地點了點頭:“沒錯,而且她這一次還是偷偷來的西岐。”
父皇尚且不知道,但是皇後卻將此視為奇恥大辱,偷偷派出刺客,刺殺我。”
當時我在西岐的位置也十分的微妙,若是被發現招來東離殺手,局麵就無法控製了。
端木青懂。
韓淩肆當時是以質子的身份呆在西岐的。
質子的作用,原本就是用來牽製對方國家的,可若是韓淩肆反為東離所恨,那這個質子可就一點兒作用也沒有了。
西岐說不定會惱羞成怒,同樣痛下殺手。
這樣一來,可就是難解的死地了。
“我當時狠狠地羞辱了韓語嫣,而且立誓,此生與她再不是朋友,至於兄妹,想來她也沒有什麽興趣安心做我的妹妹。
她這一次出來,卻還帶了一個尾巴,就是那裴冉,也就是她的駙馬,我後來才知道,其實那裴冉也算是跟她從小長大的。
誰知道會在這一次的西岐之行丟了性命,從此之後,韓語嫣便恨上了我,而且也因為這件事情,讓皇後對她的寵愛大不如前。”
端木青這才想起那時候楚研跟她說的,韓語嫣其實也是個可憐人。
或許楚研並不知曉這其中的事情,但是表麵上看,韓語嫣青梅竹馬的裴駙馬死了,後來改嫁到了異國他鄉的西岐,委實也是有些可憐的。
隻是沒有想到她倒是使了個金蟬脫殼,不但沒有死,反而從西岐回來了,而且還暗中伺機報仇。
“那……”端木青突然之間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躊躇了一下才問道,“那我們怎麽辦?”
韓淩肆眼睛裏的冷意更盛:“她既然死在了西岐,那就應該要知道,她永遠都不可能在是東離的公主了。”
這樣的韓淩肆並不多見,端木青看著他眼睛裏那一股陰冷,心裏莫名的抽疼。
當時的他,小小年紀,被父母家人拋在萬裏之外的異國他鄉。
小心翼翼地生存,想必是十分的艱難吧!
這當中有多少不為人知的心酸,她不知道,但是她能夠感覺得到。
再想起他們初遇時,他那永遠漫不經心,散漫的笑容,和瀟灑的作態。
到底要多大的勇氣,才可以什麽都假裝無所謂。
伸手輕輕揉開他皺成一團的眉頭,端木青輕聲道:“慢慢來,既然知道是她,難道還想不到法子來對付嗎?”
韓淩肆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突然感到額頭一抹柔軟的溫和,頓時什麽煩惱都沒有了一般。
眼睛裏瞬間盛滿笑意,將她的手握在手心,親了親她的手背。
突然唇邊露出一抹戲謔的笑意:“夫人身上的傷……昨兒說還有些不舒服,今兒為夫學了點兒按-摩的指法,為夫幫你細細的摁一摁?”
端木青頓時羞得滿臉通紅。
這幾天他們的傷靠著那些珍貴的藥材,都好得差不多了,他便要求那什麽,她沒有法子,隻說還是有些不舒服。
誰知他此刻又說出這樣的話來。
還不等她答話,某人就靠著體力上絕對的優勢,輕鬆加愉快的把佳人扛到床上去了。
一宿無話,下一站可就進入了重災區,這些天兒以來,沿路上都可以看到許多人背井離鄉,攜兒帶女往北而上。
一個個都是麵有菜色,無一不是眉頭緊皺,平日裏嬉鬧的孩童大概也是知道這樣舉家遷徙的悲情氛圍,都不似往日裏的活潑熱鬧。
端木青輕輕地歎了口氣,天災**,**或許還可擋,可是這天災該如何預防呢?
無論旱澇都是要人命的災難,而且是大麵積的死亡。
顆粒無收,食不果腹是一層。
交不起賦稅,又是一層。
雖然經過朝廷商議,已經免除了江西大部分地區的賦稅,災情較輕的地方也都減免了大半。
可是這些措施,在倉無存糧的情況下,成效不大。
舉目望去,平日裏肥美的良田,這個時候都已經被水淹沒,一絲綠色也看不到。
端木青皺了皺眉,看到那邊山上從未見過的樹木。
韓淩肆歎了口氣,將她擁入懷中:“那些樹是被百姓扒了皮的,沒有飯吃!”
這一次他們過來賑災,不光是送災銀,還有沿途調動可以調動的糧食。
其他州縣倒還好,皇子奉皇命賑災,各地區依照比例,捐出糧食,這自然是不敢違拗的。
隻是郭東林那裏遇上了點兒麻煩,隻是不巧,那幫劫匪也不知道為什麽,將他的那些家眷們都放了,偏偏不見了一個王妃。
為了營救王妃,各州縣個個勒緊褲腰帶,愣是湊出了三倍之數,打點劫匪。
郭東林號稱要帶領全淮南洲的官員們吃上半年的小米粥陪鹹菜。
想到這了,端木青也有些憂心:“這一次災糧實際上有一半都是來自郭東林的,這一次,可真是把他給得罪得狠了。”
韓淩肆知道她的顧慮,笑著搖頭道:“你放心,我既然得罪他,自然是有對策的,那頭肥豬在我手裏的把柄多了去了。”
“陛下把這一次的賑災任務交給你,你打算怎麽做?可有措施了?”
提到災情,韓淩肆也笑不出來,嚴肅了麵孔:“這一次的災情比較嚴重,而且離江下遊似乎也有幾個堤壩潰堤了,需要修補,還有就是這災糧的下撥方式,得要好好議一議。”
端木青歎了一口氣:“你看這些離鄉背井的百姓,似乎都再不想回來呢!想來是因為被這水災給嚇怕了。”
“百姓離開,這可算是一個大難題了,留住這些百姓倒是十分重要的一件事情!”
說著又看向端木青:“青兒有什麽好建議?”
端木青笑著搖頭道:“我一個女子,哪裏懂這些,不敢妄議,動輒上百萬性命呢!”
“不妨!”韓淩肆擺了擺手,“你且說你的,我又沒有說聽你的話就拍板,隻是多個人多份見解罷了。”
想到此間有沒有外人在,端木青笑著點了點頭:“若說要留住這些人,直接給予銀子糧食的補償,倒放長線,讓每戶人都出勞動力幫忙俢堤壩。
然後記上功勞,待堤壩修好,給予田地,作為補償,我想這些世代耕種的百姓,田地的誘惑應該比銀錢來得更加誘人一點兒。
而且既然是給予田地,又可以讓他們繼續勞作。
而女人們呢!也可以記上功勞,隻是按照出力來進行折扣,比方說熬藥施粥,分發物品,這些女人們都可以做得來。
甚至於孩子,也都可以做些零碎的小事兒。”
“想不到我倒是娶了個女諸葛。”韓淩肆眨了眨眼睛笑道。
端木青一聽,嗔了他一眼:“我跟你說正經話呢!能用得上就用,若是你覺著不行,那還是算了,千萬不要因為是我在這裏指手畫腳瞎說的,就一股腦兒試試。
我畢竟沒有經曆過這些事情,未免有些坐井觀天。”
韓淩肆攏著她的手又緊了緊:“如今怎麽反倒有些畏手畏腳起來了,你從前行事可是大膽得很呢!”
端木青沒有說話,隻是怔怔地看著窗外的“水田”。
其實她不說,他也知道。
隻是因為這些事情都不是她自己的事兒,從前那些是因為她從來沒有想過後路的去做,所以,也就有了十分的勇氣。
但是現在,她肯定是不會這麽一頭撞進去的,她始終都記得這是他第一次接受皇明來做這件事情。
對於他日後在朝在野的名聲都十分的重要,甚至可以說是他回來之後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她賭不得。
原本就因為她的緣故,路上趕路十分匆忙,才不至於耽擱了行程。
再不能因為她而出一點點意外了。
“你放心,我有把握的。”韓淩肆輕聲在她耳邊道。
端木青抬起眼看著他,眼睛裏漫出溫柔來:“我相信你。”
蕭家家主蕭長安早早地就等在了驛站門口。
他原是前朝宰輔,年老致仕回鄉,是當今蕭貴妃的祖父。
蕭長安一把花白的胡子修理的整整齊齊,身上的衣裳也十分的熨帖,拄著一根竹木拐杖,但是站在那裏,讓人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
在這樣一位老人麵前,韓淩肆也不敢拿大,遠遠地就跟端木青下了車,徑直走到蕭長安麵前。
“蕭大人身體可好?”
老早就看到韓淩肆,蕭長安老臉上滿是恭敬的笑,直到韓淩肆一句話說出口,才走到兩人麵前,便要下跪去行禮。
韓淩肆連忙雙手扶起:“蕭大人是我東離有功之臣,本王如何能夠受此禮,千萬不要。”
蕭長安也不再勉強,畢竟他的孫女還是東離的貴妃呢!不拜韓淩肆雖然於禮不和,但是於情倒也可以,更何況,他是預備要拜的,隻是被攔下來了而已。
不過是這樣簡單的一個交鋒,端木青便看出來這個蕭長安的精明來。
看來,這蕭長安也是人老心不老啊!6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