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現今的大秦王朝而言,能夠用“大逆”來形容的修行者絕對不多。
這些人不隻是自身的修為驚人,對於一個穩定的王朝擁有太大的破壞力,而且還在於他們的出身極其顯赫,大多數是一些已然覆滅的王朝的旗幟性人物。
在數十日前,神都監便已經通過一些線索發現了這名有可能是“大逆”的修行者,然而一直隻是暗中觀察著,是因為想要從這名修行者的身上得到更多的線索,找出這人背後的首領,那名令皇帝陛下都深深忌憚的人物!
在事情還未有決定性進展的情況之下,這些長陵衛莫名其妙的出現,對於這兩名神都監官員來說肯定不是什麽好事情。
秦玄和蒙天放互相了一眼,秦玄咬了咬牙,馬上下定了決定,對著蒙天放沉聲說道:“你快去通報祁大人,以防有變。”
蒙天放眼底精光一閃,不說什麽,卻是裝出了一副畏懼那群長陵衛的樣子,縮著頭便快步轉入了旁邊一條小巷離開。
也就在此時,那群身披鎖子甲的長陵衛已經虎入狼群般一湧而上,將剛剛從九江郡會館前駛離的車隊截住,為首一名戴著黑漆漆玄鐵麵具的將領凶神惡煞的厲吼道:“停車!都滾下來!戶籍文書都準備好!”
一名青衫師爺模樣的清臒中年人上前作揖,有禮道:“不知這位將軍有何事,是否有誤會,我們是九江郡天升昌商號…”
然而他的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咚的一聲,他的人已經被那名將領一腳踢出,狠狠撞在後方的車廂上。
一時之間,這名青衫師爺模樣的清臒中年人麵色煞白,一口氣透不出來,差點直接暈死過去。
“沒有聽到我說的話麽!戶籍文書和路引!”
一腳踹退上來說話的青衫師爺的將領手握劍柄,麵上的玄鐵麵具反射著陽光,無比森寒的說道:“現在懷疑你們這列車隊裏有人和盜陵寇有關,現在所有人全部下車,出示戶籍文書,再有反抗,當場格殺!”
剛剛還麵有怒色,想要怒罵的數名車隊中人頓時臉色發白,就連九江郡會館裏趕出的數人都是一滯,僵在當地。
盜竊皇家陵園是一等一的誅九族的重罪,若是這裏麵真有這樣一人存在,那若是有敢出聲為這列商隊說話的人都要遭殃,都要獲罪下獄。
此時還坐在麵鋪臨街長凳上的秦玄通體又是一寒,因為他發現就在這數十名凶神惡煞的長陵衛身後不遠處,一處店鋪屋簷下的陰影裏,還站著一名不動聲色的長陵衛將領。
那名長陵衛將領低調至極,和那名麵戴玄鐵麵具的將領在威勢上似乎完全無法相比,然而秦玄卻可以清晰的見到,他的頭發用一枚白玉簪插著,他腰側的劍鞘上,鑲嵌著數顆紅瑪瑙珠子。
這便意味著這名不動聲色的站在陰影裏的長陵衛將領是一名都尉。
這種需要斬甲士千首才能獲得的封賞官職…至少也是五境之上甚至六境的修行者了!
想到此處,此時秦玄再看那名麵戴玄鐵麵具的將領,也是越看越可怕,覺得渾然不像普通帶上百軍士的百夫長。
他通體越來越寒,連剛剛喝下一碗熱麵湯的熱意都被硬生生壓下,他忍不住霍然站起。
就在此時,被數十名披甲長陵衛截著的商隊已經所有人下了馬車,人人手裏都是一張戶籍文書。
在之前各朝,甚至在元武皇帝登基之前的大秦王朝,查檢都靠路引文書,上書簡單身份訊息,出身何處,從何處去往何處辦什麽事,沿途則由各郡縣加蓋通關印章,通過一路來的檢查印章,證明這人的確是經過這些地方。
但在元武皇帝登基之時,大秦王朝大刀闊斧的實行新政,更改了許多律例,在那數年之中,腥風血雨,死了無數人。但最終一些新政被堅定的貫徹了下去。
其中最有效果的便是籍製。
每個大秦王朝的子民在誕生之時起,便由各郡縣登記入籍,若有變遷,也必須隨時更改。若是死亡則銷籍,若有封賞田地者便收回。
這一項最大的功效不在於更加方便確定這人的真正身份,讓一些流民流寇無法隨意在大秦王朝境內流轉,而在於賦稅和封賞製的推行。光是一些空人頭空餉,和一些該收回的封賞之地的收回,便讓大秦王朝的國庫在數年之內便充盈起來,逼得那數個對大秦王朝虎視眈眈的敵朝都不得不和大秦締結盟約。
“你叫周晨?哪裏人士?”
“你平日裏做什麽的?”
“……”
長陵衛的人已經開始逐個檢查這支商隊中人的戶籍文書,並時不時的問些問題核對。
秦玄此時已經拿起了放在旁邊椅子上的黃竹竿,隻是走出了一步,他的呼吸便徹底的停頓了。
那名麵戴森冷玄鐵麵具的將領已經走向商隊裏的一人。
那是一名車夫打扮的男子,看上去三十餘歲的年紀,頭發有些微黃。
雖然麵容和神都監之前全力盯著的那人有很大的不同,但是身形極其相像,最為關鍵的是,以秦玄多年的經驗,這名車夫打扮的男子此刻的表現便很有問題。
他雖然也在接受著一名長陵衛的盤查,也在回答著問題,但是他的眼光卻是莫名的閃爍不停,而且臉上的神情多的是思索之意,而沒有其餘人的驚懼。
這給秦玄的感覺,是這人已在思考身份敗露之後的應對問題,那名麵戴森冷玄鐵麵具的將領明顯也是注意到了此人的不同,所以才走向此人,而更讓秦玄無法呼吸的是,那人的嘴角微微上揚,似乎開始浮現一絲詭異的冷笑。
然而秦玄根本來不及阻止什麽,因為即便他此時亮名身份衝過去,也必定打草驚蛇,所以他隻是死死的抓住了手裏的黃竹杆,心中希望自己神都監的援軍來得快一些。
“我看你有很大問題,你叫什麽名字?”
戴著森冷玄鐵麵具的將領已經走到那名車夫模樣的男子對麵,森寒的問道。
車夫模樣的人伸出左手抹了抹臉,尤其在滿是胡茬的下巴停留了一息的時間,似乎終於考慮清楚,下定了決心,他莫名的笑了起來,用完全挑釁的目光看著這名將領,說道:“你真想知道?”
一股危險的氣息驟然充滿了整條長巷。
就連其餘正在認真盤查的長陵衛都感覺到了不對,齊刷刷的轉身看向這車夫所在的地方。
一側屋簷下陰影裏的那名看不清麵目的將領也驟然抬頭,眼睛若星辰般閃亮。
戴著森冷玄鐵麵具的將領微微一頓,一聲冷笑:“看來就是你了…我倒是要看看,在這長陵,是什麽樣的名字可以嚇到我。”
車夫模樣的人笑了起來,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看看我的劍就知道了。”
在他這句話出口的瞬間,他周圍的空氣陡然一震,無數煙塵從他腳下的地麵縫隙中衝出,清晰的街巷裏好像驟然起霧。
與此同時,他身旁的數輛馬車好像突然變成沒有分量的紙片一樣,往外側著飛起。
戴著森冷玄鐵麵具的將領駭然拔劍。
這一瞬間的場景好像畫卷一樣靜止。
他的劍才出鞘一半,那數輛馬車剛剛無聲無息的飛起,車輪才剛剛全部脫離地麵,車夫模樣的人卻是已經完成了往前揮手的動作。
空氣裏好像有一條水流一掃而過,從上至下掃過這名將領的身體。
這名將領臉上的森冷麵具中間突然出現了一道絲光,然後裂開。
麵具下方是一張驚駭絕倫的麵容,然後這張麵容的中間,也出現了一條紅線。
“雲水…”
在車夫摸樣的人出手之時,這名將領就已拔劍,就已經駭然的發出大叫,然而直至紅線中飛出無數的血珠,他才隻喊出了兩個字。
“轟!”
就在下一瞬間,那些好像靜止在空中的馬車才重重撞入兩側的店鋪之中,與此同時,這名將領的身體直接從中間裂開成兩半,無數鮮血盡情的噴湧在寒冷的空氣裏。
也直到此時,周圍的長陵衛才看清這名車夫模樣的人手裏握著一柄波光粼粼,好像一股泉水凝成的劍。
“魏雲水宮大逆!”
一聲不可置信的厲嘯聲響起。
這聲厲嘯是鼓動了真元發出,聲音洞金裂石一般,不知道瞬間傳出多遠。
嗤啦一聲裂響。
發出這聲厲嘯的,原本隱匿在陰影之中的那名將領狂掠而出,一柄桃紅色小劍飛於他身前,在急劇的飛行之中,劍身上層層疊疊,開出無數的桃花,似是要彌漫這名車夫模樣的男子身周所有空間。
然而麵對這樣的一劍,這名車夫模樣的男子卻是反而單手收劍,負手身後,傲然一笑。
他身側九江郡會館樓上,一麵窗戶無聲無息的消失了,被一種磅礴的天地元氣直接摧成了粉末。
一滴晶瑩的水滴飄落下來。
隻是一滴,便震碎了所有的桃花。
桃紅色小劍斷。
長陵衛這名都督頹然坐倒在地,身體好像瞬間矮了數寸,一口鮮血從口中狂湧而出。
秦玄不可置信的抬頭,看向九江郡會館的樓上。
“我輩喜學劍,十年居寒潭…”
一聲輕吟,一道白色的身影從九江郡會館樓上飄落。
天空的所有色彩都似乎被此人遮掩,所有這片街巷之中的人全部仰望。
“一朝斬長蛟,碧水赤三月…”
這人依舊輕歌慢吟,轟的一聲,十餘名披甲長陵衛卻是全部渾身鮮血飛濺,四下飛出,墜入兩邊屋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