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一行正看著戲呢,翠萍一路小跑插了過來。
曹良錦被饒了興頭,又知道她是葉蓉的丫鬟便存心刁難:“好好的,有什麽事等戲完了再說。”李夫人隻得順了她的意,讓翠萍候在一邊,約摸過了半盞茶的時間,翠萍已然哭了起來,曹良錦冷笑:“你到挺會看戲,這牡丹亭還不到一半就哭起了。”
李盛賠笑道:“一個下人而已,懂什麽看戲。”說罷領了翠萍到戲樓外:“少奶奶叫你來的?”
翠萍已是哭得淚眼婆娑:“少爺,少奶奶暈倒了。”李盛一驚:“你怎的這麽晚說,要是出了事……”翠萍也不管周遭的人,隻哭:“曹小姐不讓我說。”
李盛攔了個拉車的,又對翠萍說:“你去告訴老爺夫人,我先回去了。”翠萍連忙往裏跑。
李盛進了院子,大夫還沒來,但葉蓉算是醒過來了,躺在床上虛弱得很。李盛輕輕地問:“你可好些了?”葉蓉又是兩行清淚下來:“你還回來做甚?不如我死了,你們也太平了。”
李盛扶起她,又在她背後放了個絲絨枕頭:“你是我李家的人,什麽死不死的?”葉蓉隻顧使性子:“我嫁到這裏有幾年的光景了,冷眼瞧著,你們對曹家終究是極好的,還留著我這個爛命人做甚?”
李盛見葉蓉兩眼通紅,不禁動了惻隱之心:“好好好,待我得了這李家家業,就去辦個工廠,懶得理這曹家親戚。”
一席話讓葉蓉破涕為笑,笑嗔道:“我可不是不講理的,我就是看不慣曹小姐那副做派!”聊著的當兒,大夫也來了。
曹良錦聽見葉蓉暈了過去,心知要是出了事這李家定會怨她,便也忙催促車夫往李府跑。李夫人更是心急如焚,還沒等車停穩當就下了車,一壁念:“阿彌陀佛”,一壁進了葉蓉的屋內。
大夫收拾好藥箱由李盛送出來,臨走時李盛還給了個大紅包,李夫人再看那屋內,葉蓉卻把臉往牆麵靠,不肯轉過來,問她怎的,也不說話。李盛笑著扶過李夫人:“娘,讓蓉兒好好休息,不要叨擾她才是。”李夫人再看:“她的身子可是不好了?”
李盛搖頭笑道:“蓉兒有身孕了。”
一時間李夫人喜形於色,又念了幾句佛,吩咐下人打點去了。像這屋裏要鋪上軟軟的地毯,撤了香爐每日換上新花,又把自己庫房裏的金鎖、絲綢等物件都搬了出來,又叫翠萍留意葉蓉近日的口味,一時間葉蓉倒成了李府的活菩薩,上上下下一心供著。曹良錦討了個沒趣,停留了幾日就家去了。
李府的廚房一般由宋娘管著,每日備多少米,多少肉,多少雞鴨,多少湯品糕點都有條例。
奈何這少奶奶有了身孕後,今兒想吃辣的,明兒又要酸的,上頓要清淡,下頓又要見葷腥,這開支多了不少,幾天後向李老爺報帳時,李老爺又嫌她胡亂用錢了,這倒是把宋娘折磨了夠。而這翠萍天天又是幾次來催促她準備酸甜湯,往日宋娘看葉蓉在李家的地位高了不少,由不得親自弄好了巴巴地送了去,這日剛受了李老爺的訓心中正不快呢,沒得好氣道:“沒了。”
翠萍怪叫一聲,指著那些個鍋碗瓢盆道:“你這廚娘真是可笑,淨愛睜眼說瞎話。也罷,你平日便是囂張慣了的,沒把少奶奶放在眼裏,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少奶奶肚子裏可是如今李家唯一的血脈,連著少爺夫人,誰敢不伺候好呢?你若真是如此,便是打了他們的臉了!”
一席話唬得宋娘連忙開鍋燒熱水,翠萍吩咐道:“記住把湯趁熱端來。”宋娘忙著答應,一不小心就讓火舌燙了手,她一氣,把手裏的木瓢扔了罵道:“懷了個孩子就耀武揚威起來了,我宋娘什麽妖魔沒見過?天性風騷浪蕩的,懷的誰的種還不知道哩!”
翠萍嚇得一身冷汗,忙離開了廚房隻嚷:“宋娘魔怔了!”
恰逢李夫人房裏的菱心給李老爺取藥回來,見此忙拉住她:“快別亂嚷嚷,仔細夫人罰你。”翠萍把宋娘的話給菱心說了,菱心也是嚇得不行:“我去告訴夫人,你去讓幾個人看住宋娘,不能再讓她亂說了!”
翠萍嚇得哪裏敢去找人,隻回了院子把前前後後都說給葉蓉聽了。葉蓉沉得住氣,隻問:“夫人可知道了?”翠萍回道:“菱心姐姐回話去了。”
葉蓉的肚子有了四五個月,隆起了不少,她慢慢坐起來:“這李府有人明裏暗裏地算計我我是知道的,翠萍,去找條素綾來,你不要害怕,我自有辦法。”
李夫人來到廚房,宋娘被擒住了還在罵呢:“麻雀蛋混在鳳凰群裏咯!”
嚇得趕緊叫人把宋娘先關在柴房,又用抹布把嘴給堵住了,李夫人道:“你也是我李府的老人了,怎麽今日就沒了個章法?且說一件,少奶奶有了身孕,很該好好照看,你先在這裏待著吧。”
話一落,翠萍就一臉驚慌地跑來:“夫人,夫人!不好了!少奶奶尋死了!”李夫人又是一驚,叫菱心去廠房叫李盛回來,自己跟著翠萍往葉蓉處走。
後院,葉蓉手裏抓著一條素綾哭得悲切,旁邊的丫鬟也不敢上前勸解,李夫人見此,急得高喊一聲:“我的兒,有什麽想不開的?說出來,娘給你做主。”
葉蓉順勢滾到李夫人懷裏哭道:“婆婆,蓉兒最後見你一麵也算了了心願了,蓉兒這就去死,省得丟了咱們李家的臉麵。”
李夫人心疼地摟緊了,安慰道:“休得胡說,你為我李家開枝散葉丟誰的臉了?”翠萍也蹲下來扶著:“宋娘平日裏給了少奶奶不少白眼看,少奶奶自知自己比不得宋娘,就一直忍氣吞聲。誰知宋娘今天又發了魔怔,少奶奶聽了宋娘的話,真真是……”
葉蓉忙止住:“愈發愛胡說!宋娘對蓉兒很好。”李夫人輕輕一歎:“宋娘來了李府多年,平日裏恐怕是有些目中無人,但她畢竟是個下人,也怪我平時看管不夠。”
眾人連忙上前把二人扶起,李夫人好好坐了,葉蓉也躺在了床榻上。這時菱心把李盛領過來,李盛細細地瞧了葉蓉,又叫大夫好好看看脈象。
這大夫平時收葉蓉的紅包收了不少,先下如何不知該怎麽說話,他輕哼一聲道:“少奶奶脈象紊亂,怕是受到了不小的驚嚇,不過這對胎兒的影響倒是不大,不過今後要再受了氣可就不好說了。”
李盛聽此,怒罵道:“這蛇蠍老婦存心要害我的孩兒!我是斷斷不能留下她了。”李夫人本想再說,又聽得葉蓉的哭聲也就作罷,便吩咐下去,讓宋娘收拾了東西就走。
李夫人經了這番折騰後大病一場,對院裏的管教不免寬鬆了些。
由此,李府上下對葉蓉更加恭敬,無一敢隨意冒犯。葉蓉心中得意,在李府也更頤指氣使,隨心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