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狩獵過程中大多出現的應該是什麽缺胳膊斷腿、骨折骨裂之事,少有出現什麽中毒的事。所以,來的禦醫多屬正骨之輩,對毒理真的不擅長。
劉禦醫正忐忑不安派不上用場,擔心被靖安帝責怪,上官瀾就給了一個台階下。是以他一邊相當感激的說著‘哦,好的,好的’之話,一邊請示武念亭道:“請公主移駕,容微臣替公主療傷。”
“不必,就在這裏。我還要看著緣緣醒過來。”便是說話,武念亭都沒有回過頭,而是緊張的看著魏緣。
劉禦醫聞言,做不得聲,看向靖安帝,請靖安帝示下。
靖安帝見武念亭眼中滿是對魏緣的關心,知道這個時候就算送她回她的寢宮她也不會安心,於是點了點頭,示意劉禦醫就在此處替她療傷。
知道小徒弟要在這裏療傷,上官瀾正替魏緣做著檢查的人說道:“人太多,都散了吧。”
聞言,靖安帝一擺手,圍在屏榻前的十數禦醫、宮人都散了去。隻有東方兄弟、龍詠萱、靖安帝仍舊圍在屏榻前。
靖安帝是擔心魏緣和武念亭,當然不願意離開。
東方二二那就更不用說,如今誰要敢將他拉離魏緣身邊半步他肯定一拳頭將那人揍死。
東方六六從眾人幾句簡短的對話再加上上官瀾的到來便分析出魏緣如今的情形應該是命懸一線,那他得陪著寶貝幼弟,免得魏緣一個不治,寶貝幼弟發了瘋。另外,也不知是出於什麽心,他也很擔心武念亭,想看到武念亭的腳傷能夠快些治愈。是以,他也留在了屏榻邊。
至於站在屏榻邊並未退下的龍詠萱,其實她的本意是站在離上官瀾最近的地方,但她站在這裏看在一眾人眼中,感覺卻是在關心魏緣的病情也在關心武念亭的腳傷似的。
不說眾人關注不一,也不說上官瀾如何替魏緣診斷,隻說劉禦醫,他小心翼翼的脫了武念亭的鞋襪檢查,時不時按著揉著武念亭的腳並問著‘是不是這裏,這裏痛不痛’的話。
要說這劉禦醫在正骨方麵確實是行家,他隻脫了武念亭的鞋襪便知武念亭的腳傷大體是個什麽行情了。但武念亭是一國公主,是靖安帝寵在心尖上的人,是以他不敢大意,想先確定了再說,於是便沿著武念亭受傷的外圍處按揉且問著一些無關緊要的話,以減少武念亭的緊張感。
其實,武念亭此時的心神都放在魏緣身上去了,哪有什麽緊張,再加上腳痛得早就麻木了,是以無論劉禦醫怎麽按揉,她都搖頭說‘不痛’。
“那這裏呢?”
說話間,劉禦醫稍稍用了點力壓向武念亭腳踝最是紅腫處。如果他估計不錯,真正的原因在這裏。
一如劉禦醫所料,武念亭早就麻木的腳便傳來刺心的痛,果然‘嘶’了一聲。
武念亭一‘嘶’,靖安帝的心便一揪,急忙問:“怎樣?”
“稟陛xià,公主她這不是崴了腳,而是脫了臼。”
脫臼比崴腳更好治,隻要矯正過來就成。上官瀾雖然在檢察魏緣的傷勢,但仍舊有些分心。思緒間瞅了眼劉禦醫。
偏偏此時,劉禦醫也看向上官瀾。上官瀾眼光下移,睨了小徒弟的腳一眼,然後再抬眼看向劉禦醫,接著輕微的點了個頭。
劉禦醫會意,說著‘公主……’之話後卻是沒有下文。
隻當劉禦醫有重要的事要交待,偏偏後麵的話沒聽清,武念亭將放在魏緣身上的心收回一二,回頭看向劉禦醫,問:“劉禦醫,你說什麽?”
也就在武念亭問話的功夫,劉禦醫使了個巧勁,握著武念亭小腳的手一個旋轉,隻聽‘哢嚓’一聲,接著就是武念亭‘啊’的一聲,再然後就是數聲‘啊’的聲音響起。
原來武念亭受不住脫臼的矯正之痛,居然暈倒了。
那緊隨著武念亭的尖叫聲後的數聲驚叫便是靖安帝、東方六六、上官瀾發出來的。
雖然一直在替魏緣療傷,但上官瀾一直也分心關注著小徒弟,在小徒弟暈倒的瞬間,上官瀾出手極快的抱住了她。
東方六六的手停在了半空。
由於所有的人都關注武念亭去了,當然便沒有人發現他的舉動。半晌,東方六六自己都有點笑自己的緊張,然後訕訕的收回了手。
“怎麽回事?”靖安帝怒問之聲將一室寧靜打破。
照說這種痛不應該令人暈倒才是,但明鏡公主暈倒了是事實。在靖安帝要吃人的眼光中,劉禦醫長跪於地,戰戰兢兢不停說道:“微臣該死、微臣該死。”
以劉禦醫的醫術應該不至小徒弟暈倒,再說矯正也是他默許了的,上官瀾一手抱著小徒弟,一手從腰包中掏出一個藥瓶遞到東方二二手中,道:“給魏緣服下一粒。先觀察一柱香時間再說。”
待東方二二接過藥瓶後,上官瀾急忙把上小徒弟的脈,過了一會子後,他頗是不置信的神情,略偏了頭,再度把了把脈。接著,他失魂落魄般的看向劉禦醫道:“劉禦醫,你替小徒把脈看看。”
莫不是真有什麽大事?
靖安帝一個心慌下已是撲了上來。將一直長跪在一旁的劉禦醫撞得幾乎倒在地上。
劉禦醫嚇得一個逕的說著‘微臣該死、微臣該死’的話的同時趴伏於地磕著頭。靖安帝一把拽起他,大怒道:“沒用的東西,要你看你就看。”
,要你看你就看。”
“是是是。”
還有讓金牌禦醫都拿不準的病症嗎?
如果金牌禦醫都拿不準的話,他不更拿不準?
想著不治北極公主的中毒之症在前,又有將明鏡公主正骨弄暈在後,條條死罪啊。看著靖安帝駭人的目光,劉禦醫一邊汗如雨下,一邊道著‘微臣給公主請脈’的話後,伸手,顫顫微微的把上武念亭的脈。
半晌,劉禦醫的手一僵。
上官瀾很是期待的看著劉禦醫,問:“如何?”
靖安帝很是緊張的看著劉禦醫,問:“如何?”
劉禦醫道了聲‘陛xià勿急,容臣再確定確定’後,再度把上武念亭的脈,半晌,放手,長籲一口氣:如果真是這樣,暈倒就可以解釋了。
上官瀾再度很是期待的看著劉禦醫,問:“劉禦醫,如何?”
靖安帝仍舊緊張的看著劉禦醫。
“恭喜陛xià,恭喜郡王,公主是喜脈。”
隨著劉禦醫的話出口,獵苑大廳中,各人的神色不一。便是方方步進大廳的龍世懷、林珺等人神色亦是不一。
上官瀾的神情似大悲又似大喜,又似失了魂再或者是落了魄。看在龍詠萱眼中就是上官瀾正經曆著一種天大的恥辱,而這份恥辱就是他的未婚妻有了身孕,而他居然不知。
“嗬嗬、嗬嗬”的笑了兩聲,龍詠萱很是解氣道:“野種。”
這‘野種’二字不啻一聲驚雷將神色不一的人都震醒,上官瀾冷冷的看向龍詠萱,問:“你說什麽?”
“野種。哈哈,堂堂一朝公主未婚先孕,不是野……”
龍詠萱的話還未說完,一聲響亮的‘啪’的聲音響在了大廳之中,緊接著便見上官瀾收回了手,再度冷冷的看著龍詠萱,陰森道:“再說一遍。”
上官瀾這一巴掌又快又狠,龍詠萱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被摑了一掌,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臉上是火辣辣的痛。
“阿瀾,你……為什麽打我?”我這不是為你解氣嗎?
本處於狂喜中的靖安帝,直到此時才從‘野種’的震驚中回神,冷厲看向龍詠萱,道:“你說誰是野種?”
本想說“武念亭懷的是野種”,但看著上官瀾那陰冷得要殺人的目光,龍詠萱居然無端的害怕了,她嚇得一個踉蹌後退數步,很是驚懼的看著上官瀾。她堅信,如果她再說‘野種’二字的話,上官瀾不介意當著所有人的麵殺了她。
隻聽靖安帝厲聲道:“你出生的時候,雖然你親娘難產而逝。但你也是正兒八經的由庶母哺養長大成人的,你的庶母就是這麽教導你的嗎?身為我東傲的和親公主,身為南越一國的皇後,你的教養呢?你的風度呢?你還是我東傲的公主嗎?”
隨著靖安帝一連串的問,龍詠萱一個逕的退,直退至龍世懷身前退無可退,她轉身,像抓著根救命稻草般的直拽著龍世懷,道:“太子哥哥,救我,救我。武念亭她懷孕了,她未婚,我……我……”
“誰告sù你她未婚?”龍世懷冷聲問。
“她……她不是下月初八才和你一起舉行大婚嗎?”
“你耳朵是聾了還是沒長啊。你沒聽劉禦醫說的‘恭喜陛xià、恭喜郡王’之言嗎?人家劉禦醫都知道了,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
原來,龍世懷、武念亭等人從合州歸京的那一夜的接風洗塵宴上,坐在靖安帝身邊的魏緣出於要羞辱上官瀾之心,便將上官瀾衝喜一事在宴席上貌似不小心說出。
靖安帝震怒中,龍世懷不敢再隱瞞真相,於是詳細的向靖安帝說及了武念亭受傷且差點流血而亡的事。也詳細的說及武念亭和上官瀾早已成親的事。
靖安帝知道了所有的事後,不但不再震怒,更是感歎連連,讚了聲‘瀾兒好樣的’後,問上官瀾是否仍舊要和龍世懷一起舉行婚禮。上官瀾則說‘不想讓太子殿下多年的心願化為飛灰,願意陪著太子殿下熱鬧熱鬧’的話。
當事時,有許多大臣們都在場,有的讚、有的歎、有的褒、有的貶,眾人皆為上官瀾居然不惜衝喜救徒的事唏噓不已。
這也是先前武念亭告sù東方六六為什麽東傲舉國上下有可能都知道上官瀾的顏麵丟盡的原因。
其實,接風洗塵宴之時,龍詠萱也在,但她在女眷席,而且她太過關注武念亭去了,自然而然便沒有關注那些議論。再則因她是女眷,隨行並沒有帶男賓,是以過後自然也便沒有人在她麵前提衝喜這事。而她的嫡母東平王妃何津瑤、庶母楊韻綺雖然在接風宴後都知曉了上官瀾衝喜之事,二人和龍詠萱也時有往來,但因了龍詠萱南越皇後的身份,說話間自然會有所保留,特別是關係到一國郡王衝喜之事當然越發得保留,再說這事肯定傳遍了,她們也無需再在龍詠萱麵前來嚼舌根,免得到時候落個萬般不是甚至於落下個貽笑大方於南越的罪名。
正因了以上種種,造就了龍詠萱不知上官瀾和武念亭其實早就成親的事。想當然,在她的認知中,她一直以為下月初八武念亭才是真正的嫁上官瀾的日子。卻不知下月初八其實隻是走過場而已。
如今聽著龍世懷的質問,龍詠萱不明白了,問:“什麽不知道?不知道什麽?”
聞言,龍世懷突地想起當初她有意傳武念亭和東方六六男女授受不清之言,其心已
言,其心已是可誅。念在血緣之上,好歹對她網開一麵。萬不想如今她仍舊如此惡毒中傷武念亭。頓時,心中生了嫌惡,也不再同情她在南越的境地,冷哼一聲,一把甩了龍詠萱的手,大踏步往武念亭、上官瀾方向走去。
遠處的巴頓,頗是訝異的抬了抬眉,看著那個糊塗至極的皇嫂龍詠萱。他不是不知這個龍詠萱前世的時候是如何花癡上官瀾的。不過,前世,這位龍詠萱年紀青青便香消玉殞,沒有說和親到了南越國的道理。而今生,這位龍詠萱則和親到了南越國。
皇兄在他麵前沒少抱怨這位皇嫂是如何的抗拒夫妻床闈之事。
他明白今生這個龍詠萱一如前世般花癡著上官瀾,抗拒夫妻床闈之事不過是要為上官瀾守身如玉,以圖為將來留下餘地。
當然,這個皇嫂不笨,她清楚的知道皇兄也是個有脾氣的人,對女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她長期的推拒定然會惹怒皇兄。於是,她想到了一個辦法━━為皇兄籌了許多的美妃、美妾以轉移皇兄的注意力。
眾多美妃、美妾果然吸引了素來好色的皇兄的注意。她如願了。
嗬嗬,她不知,她如願了,皇兄如願了,其實他巴頓也如願了。
正所謂溫柔鄉、英雄塚。
一個醉生夢死總是身處美人堆中的皇兄又如何會有雄圖大誌呢,就算有再多的英雄氣概也會被美人們磨得點滴不存。
看來,這個皇嫂留在皇兄身邊不錯。
可是,她那般為皇兄張羅美人,無非便是讓皇兄的雨露不要沾到她的身上。隻要她一直無出,那即便她是一國的和親公主,也有被遣返回國的可能。
非常明白龍詠萱打著什麽樣的算盤,他巴頓不會讓她如意。他要讓龍詠萱繼續留在皇兄身邊,繼續禍水著皇兄。
於是,在皇兄又一次在他麵前抱怨這位皇嫂是不是有問題,怎麽總是推拒夫妻之事的時候,他給皇兄出了個主意:強上。
皇兄聽了他的建yì,果然如願以償。
萬不想這位皇嫂也是個有意思的,她和皇兄雖然有了夫妻之實,知道用無子嗣被遣送回國一途有可能派不上用場了,於是她親自為皇兄另選皇後,而且自導自演了一出棄婦的戲以搏取天下人的同情,最後提出回國探親。
不知內情的靖安帝當然也覺得她委屈,心疼她,允了她回國散心。
此番,他巴頓出使東傲,一來是想親自看看前世他曾經帶兵攻下的大片土地。其次就是想將這位有可能不再想回南越的皇嫂給帶回去。在他還沒有取得南越政權的絕對控zhì權前,他還希望這位皇嫂能夠再替皇兄多收集一些美女,繼續禍壞皇兄的意誌。
起初,他還擔心靖安帝會護短,會長時間留著這位皇嫂。但如今看來,無論是靖安帝還是龍世懷,如今因了她一聲‘野種’都特別的嫌棄這個龍詠萱,恨不得她快快離開的好,而且是離得越遠越好。
如此一來,他不用想別的辦法了,如果他所料不錯,應該在龍世懷大婚後,靖安帝就會命這位皇嫂隨他回南越了。
不錯,省了一樁心事。
在巴頓心思萬變的功夫,林珺在冷冷的看了眼龍詠萱後,亦是隨著龍世懷的腳步而去。
緊隨林珺其後的於長月、燕秋、魏歆、陳曦等人亦都不敢多言的追隨而去。不久,龍詠萱身後傳來一片‘恭喜陛xià、恭喜郡王’的聲音。
怎麽回事?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明明是未婚先孕啊?
怎麽所有的人都這麽護短?
憑什麽?
為什麽?
什麽天賜的孫女,無非是個野種。
那野種的孩子當然也是野種了。
更何況,野種還是未婚先孕。
阿瀾,野種懷孕了,你為什麽要為她說話?為什麽要護著她?她到底給你吃了什麽**藥?
念及此,龍詠萱越發莫名的悲憤,無端的更恨武念亭了,身子因了憤懣都止不住的顫抖。
巴頓緩緩的走到龍詠萱身邊,輕聲道:“皇嫂,上官郡王和明鏡公主二人早就結為夫妻了。”
“啊?”
“都有兩年了。”
“不可能。他們的婚禮應該推遲三年……啊……”龍詠萱猛地捂住自己的嘴。
聞言,巴頓的心一縮,眸微眯。探索的目光投注在龍詠萱的身上。
如果說他清楚的知道前世上官瀾和武念亭的婚禮確實推遲了三年,那是因為他重生的原因的話,那這位龍詠萱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莫不是這位龍詠萱也是重生的?
如果真是這樣,這個龍詠萱隻怕留不得了。
念及此,巴頓眼中閃過一絲殺意。
可殺了她,有些可惜。畢竟她還有可用之處。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他前世弑兄奪位的時候,那個龍詠萱早就死了。所以說,龍詠萱應該是不知道這事的。
但是,他重生可以詭異的知道自己是龍憑欄的兒子,那她重生是不是也會詭異的知曉他巴頓在前世弑兄奪位的事呢?
雖然今世他不一定要用弑兄之法,但無論如何,這些變數他都必須鏟除,以保今世的成功。
所以,皇嫂,龍詠萱,對不住了。
不知巴頓所想,龍詠萱好半天平複心神,問:“你,你方才說什麽?我沒聽清楚。”
巴頓也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故意不提方才之事,隻是重複道:“皇嫂,上官郡王和明鏡公主二人早就結為夫妻了。都有兩年了。”
“什……什麽?”
這個時候,巴頓要讓龍詠萱徹底的覺得他是一個可靠的人,然後他才好尋機會殺她。於是,巴頓將他在接風宴上聽到的一qiē事無巨細的都告sù了龍詠萱。
最後,巴頓又道:“上官郡王以金貴之姿成衝喜之事,真是令人可讚、可歎啊。”
“衝喜、衝喜?”
龍詠萱突地覺得自己有些糊塗了。她一步步的退到一圈椅中坐下,撫著額頭,努力的想想起前世的一些事,但因前世跳誅妖台導zhì魂魄四零五散的原因,她實在是記不得太多東西,隻用僅存的元神記了關乎上官瀾的事。
在關於上官瀾的事中,她又實在是沒有關於上官瀾‘衝喜’之事的記憶。
衝喜這事這麽重要,她怎麽可能不記得呢?
在龍詠萱努力的想想起一qiē的時候,巴頓也在觀察著她:也許她不是龍詠萱,也許她知道比龍詠萱更多的事,也許重生的她記憶混亂……
無論如何,同類相殺。
巴頓心中更堅定了龍詠萱不能留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