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六六覺得因了武念亭,他素來秉執的觀念有了一個更新,而且也越來越接受這份變化了。
他正思緒間,隻聽武念亭又道:“所以,我和師傅成不成婚都無所謂了。隻是太子哥哥想熱鬧,偏要我們同一天成婚,這也是太子哥哥打小的心願,師傅就說陪著太子哥哥走走過場也成。”
“你父皇知道你和你師傅已經成婚了的事嗎?”
“事先不想讓父皇擔心,本來這件事是想瞞著父皇的。但……呃,瞞不住。如今不但父皇知道了,隻怕舉國上下也都知道了。唉,師傅的麵子這次被我徹底的丟盡了。”
看著眼前女子俏皮的眼神中突然添加了絲絲黯然,東方六六清楚的知道,她似乎有些覺得愧對上官瀾。
也是啊,衝喜這事事先瞞著所有的人隻怕除了是不想讓靖安帝擔心外,更有顧及著上官瀾男人尊嚴的一麵。因為,衝喜對男人而言無異於是一種汙辱。
如今舉國上下都知道這事的話,上官瀾的顏麵真的被丟得徹底了。
可東方六六此時倒覺得上官瀾為了一個深愛的人便是活在塵埃裏也是應該的,衝喜又算得了什麽呢?
似乎是想安慰眼前歎息的女子,也似乎是發自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感慨,東方六六道:“其實,我要是你師傅的話,會覺得在誰麵前丟了顏麵都無所謂,隻要在你的麵前不丟顏麵就夠了。”
聞言,武念亭眼睛一亮,道:“真的,你是這麽認為的?”
“當然是真的。我和你師傅雖然接觸不多,但常言道‘揭蓋如舊、白頭如新’,我和你師傅就是那種揭蓋如舊的人。所以,我了解你師傅,相信我。”
“嗬嗬”一笑,武念亭摸著腦袋,道:“還別說,我師傅也這麽說過來著。說這天底下就算所有的人都覺得他丟臉,但隻要我不覺得他丟臉就成。”
在東方六六會心微笑的功夫,武念亭又道:“我起先還以為師傅是安慰我來著,如今聽了你的話便明白了,果然不是安慰,應該就是他的肺腑之言。”
看眼前女子的眼神中不再有黯然之彩,東方六六覺得自己的心也輕鬆了許多。道:“站在男人的角度,我不防再告sù你。其實,一個男人真正喜歡一個女人,無論做什麽都認為是應該的、是值得的,必不是為了讓對方感到愧疚的。”說話間,他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再別多想了。否則你的愧疚才是真正的辜負了你師傅的心。如果我猜得不錯,你師傅應該是那種寧肯天下人都可以辜負他,但獨你卻不能的人。”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好啦,如今我心頭的石頭終於落地了。謝謝你,六六。”
說話間,武念亭將烤好的一條魚取下,遞到東方六六麵前,道:“好了。這可是加了我的獨門配方的,不是所有的人吃得到的哦。”
接過,東方六六試著吃了一口。他原來也吃過這種烤魚,真心覺得不好吃。但此番一試之下,那個香軟糯立馬讓他齒頰生香,他忍不住‘嗯?’了一聲,又試了一口。仍舊是齒頰生香的感覺,而且第二口嚐試下隻覺得魚的鮮都湧到了口腹之中,他不禁讚道:“好吃。”
“那當然啦。有我這個雨花樓和四時花季的大掌櫃親自服侍你,能不好吃。”語畢,武念亭極是得sè的衝著東方六六一笑。
這笑,惹得東方六六有些怔忡。
“六六,你怎麽了?”武念亭伸手在東方六六眼前晃了晃,見他毫無反應,她好奇的再度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問:“六六,你在想什麽啊?”
從怔忡中驚醒,頗是尷尬的回神,東方六六閑扯著話題,道:“我在想,你父皇待你那可是寵溺無度,他在知道你的身體曾經差點便香消玉殞後怎麽還舍得放你出來狩獵?如果我是你父皇的話,首要做的便是將你圈在身邊好好將養將養身體再說。”
“還別說,你們男人確實就是了解男人。這次出來狩獵,父皇原本是不允許我離開他身邊半步的,就是擔心我的身體吃不消。是林瑾和林璿趁我父皇一個不留神將我拽了出來,我才有機會參加狩獵。我知道,父皇這是太疼愛我了,他是擔心我因勞累而犯病。但我真的沒事了,師傅說我沒事那我肯定就沒事了。”
她這是無條件的相信上官瀾啊。
也是,經了那許多的風雨能不互相信任嗎?
東方六六一笑,不再有原來聽到他們二人成婚的消息時的如釋重負,倒是真心的替他們二人高興,道:“你和你師傅真好,恭喜你們。”
“謝謝。”說話間,武念亭頗是調皮的將手中的調料故意抹到了東方六六的臉頰上一些,然後又‘咯咯’的笑道:“二二很好,你也很好,你們東方家的兄弟肯定都是我喜歡的。”
這笑,惹得東方六六又有些怔忡。
“六六,你又怎麽了?老發什麽呆?”
若雲裏霧中,東方六六喃喃道:“天珠,我們……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哈哈’一笑,武念亭道:“我們當然見過。五年前,你出使東傲,我們初次相見於禦花園。不過因為我醉了酒,我將你忘了。接著三天後,我救你出禦湖,不過聽聞二二說,你因溺水傷了腦,將我也忘了。”
一聽聞‘禦湖’,東方六六再度不自在的咳嗽起來。
武念亭豎起兩根手指頭
武念亭豎起兩根手指頭,道:“所以,我們見過兩次麵了。”
是啊,兩次,他們見過兩次麵了。所以總覺得有些眼熟不是?
東方六六思緒間,隻聽武念亭又道:“但老天真有意思,讓我們一人忘jì一次,很公平。”
公平嗎?
無緣由的,東方六六突地覺得心痛了痛。
“想不想知道我和二二這次是如何碰上的?”
一來是因為和巴頓一見如故,二來巴頓對他的戰船極感興趣,一直在請教戰船的破冰裝置,於是他和巴頓走水路,而寶貝幼弟走陸路。偏偏就那麽巧,走陸路的寶貝幼弟碰上了武念亭。
他們這對結拜兄妹的緣分說深不深,說淺也不淺。雖然護衛們打聽來一些消息,但並不太全。東方六六道:“洗耳恭聽。”
於是,武念亭將她遭魏緣追殺,最後被東方二二所救。而東方二二和魏緣在打鬥中居然打出了感情的事一一告之東方六六。
聽聞武念亭講述的幼弟將人家魏緣打得死去活來的一幕幕,東方六六的眼角不停的抽搐著:怪胎啊怪胎,打也能打出愛來?
“緣緣人真的很好。隻是有時候太過執著。現在好了,有了二二,緣緣以後肯定會非常幸福的。”
“聽你所言,那個北極公主喜歡的應該是你的師傅。”
“可我師傅不喜歡她啊。她那是單相思。單相思最後都會無疾而終。緣緣也不例外。好在二二來了,緣緣以後不會孤獨了。”
“聽你這口氣似乎頗是為著那個北極公主?難道你不恨那個魏緣?她可是要殺你。”
“她真要殺我的話我早就死了。再說,她是太子哥哥的妹子,如今又很可能成為我的結拜兄長的老婆。如此算來,我們終究是一家人,是家人便不值得恨。”武念亭一逕說,一逕也取了條烤好的魚啃著。
是家人便不值得恨。
突地,東方六六覺得對武念亭又有了新的認知。心無形的柔軟起來,看著她嘴邊的魚刺,伸手替她撥開。見她嘴角多有調料、魚油,於是又掏出方巾替她輕輕的擦試起來。一邊擦的同時一邊擦掉了她嘴角為了遮人耳目而故意塗的泥巴,又可見那羊脂玉般白的雪膚中透出的胭脂紅,極好看的膚色。
如果將她的臉全部擦淨的話,無論什麽長相,便這膚色也可以看出她是個大美人了。上官瀾這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但,無論她是不是個大美人,她都有被人愛的資本。
便是他,如今都有些想愛著她、疼著她了。
愛她?疼她?
東方六六吃了一驚,替武念亭擦嘴角的手都不自覺的一抖。
但很快他又釋然,想著許是寶貝幼弟的原因,他這是愛屋及烏了。
待東方六六將她嘴角的油漬擦盡,武念亭笑道:“六六,其實我和你們東方家挺有緣的。”
“嗯。”
“我和二二是結拜的兄妹。”
“嗯。”
“這樣算來,我和你也算兄妹了吧。”
“這個……我……”東方六六那‘不反對’三字未說出口,卻見武念亭輕聲道‘別動’。
“呃?”
“別動。”
武念亭坐在東方六六右手側,可以清楚的看到離東方六六不遠的身後,正踱來一隻野豬。看野豬的體型,應該是一隻成年的野豬。
而東方六六因給她擦嘴角,根本無暇顧及身後有什麽,當然也就沒有看到野豬。
成年的野豬最是凶悍。一個動靜就有可能驚動它令它發瘋。發瘋起來的野豬的殺傷力不下老虎。在木蘭馬場的‘百步穿楊’場所中,武念亭就見識過野豬的厲害。
從武念亭的眼睛中就看出他應該正處於什麽可怕的危險之中。東方六六聽話的一動不動。
接著,他可以看見武念亭正小心翼翼的從她的腳靴中抽出一個類似於暗器的東西來。
隨著武念亭抽出暴雨梨花針,野豬哼哧著越來越近了。它是聞香而來,看見兩個人。同時它也看見了火,許是受了那火的刺激,它看準了那個背對著它的人,停下,開始刨著蹄子,然後發足力氣狂奔。它要用它長長的獠牙刺穿那個背對著它的人的胸腹。
眼明手快,武念亭一把將東方六六撲倒,接著抱著東方六六幾個就地滾。成功的避過了野豬的第一波襲擊。
第一波襲擊不成,野豬快速的扭轉身子再度襲來。
武念亭手中的暴雨梨花針悉數發出。
奈何,野豬的皮厚,那暴雨梨花針刺在它身上不痛不癢,倒是有幾枝射中了它的一隻眼,痛得野豬越發的‘嗷嗷’叫了起來。發了狂,向著武念亭和東方六六二人奔來,長長的獠牙對著在地上抱做一團的人。
眼見著野豬發狂的衝來,氣勢比前番更狠。武念亭一把將東方六六推開。
武念亭素來力大,她這一推便將東方六六一連推得翻滾了不少圈才停下。等東方六六抬頭的時候,便見武念亭又啟動了暴雨梨花針,這一次她對準的是野豬的另外一隻眼。
成功發射了暴雨梨花針後,她機靈的一個翻滾,很好的避開了野豬撲撕。而野豬呢,一如武念亭所期待的,它另外一隻眼睛再度中針,‘嗷嗷’叫著回頭間,雙目鮮血淋漓的看著武念亭方向,那樣子很是駭人。
估計是聞到了人的味道,野豬在
道,野豬在雙目血流不止的情形下,仍舊刨了刨蹄子,再度向武念亭的方向衝過來。
眼見著武念亭不再啟動暴雨梨花針,東方六六知道她的暗器肯定已用盡了。但看著她一動不動的,他心膽俱裂下也不顧危險的急忙跑向武念亭處,將仍舊半趴在那裏的武念亭拉了一把,險險的避開了野豬的攻擊。
“你怎麽不躲?”
“腳好像崴了。”原來武念亭在第二次啟動暴雨梨花針的時候太想射中野豬的眼睛,是以緩了一緩。雖然射中了,雖然也避過了野豬的撲撕,但因情勢太過凶險,她在翻滾的過程中隻覺得腳下傳來一陣鑽心的痛,一時間再也動不了了。
“啊!”
“你快走,別管我。”
“不,我不能丟下你。”東方六六急急的觀察著地形。可這裏空曠得狠,根本就沒有他們能夠躲的地兒。
東方二二和武念亭二人在一處,人的味道就更重了。野豬的鼻子超靈。又一個轉身,看向二人方向。緊接著,再度刨著蹄子直衝而來。
急切中,東方六六使出吃奶的勁又拖著武念亭堪堪避過野豬的撲撕,正好雙雙倒在離火堆不遠的地方。
許是感覺到了熱流,野豬雖然聞到了東方六六和武念亭的味道,但也不敢如先前般的直衝而來,有了絲猶豫不決。
東方六六腦袋靈光一現,想起野豬怕火,於是急忙又將武念亭拖了拖,爭取離火源最近。
“你的信號彈呢?”方才他有留心她和那兩個保鏢的對話。
“啊,居然忘了這一茬了。在這裏。”
武念亭話還沒說完,手還停留在腰間,卻聽‘嗷嗷’的叫聲再度傳來,同時,大地都似乎抖了一抖。
原來野豬在猶豫過後再度不顧一qiē的向著他們二人衝來。
沒時間了,東方六六隻得拖著武念亭再度換位置。為了防止被野豬撲撕成功,東方六六盡量的拖著武念亭圍著篝火轉動。
野豬也不放棄,‘嗷嗷’叫著的同時靈活的扭動著它那碩大的身子緊緊的撲抓著二人,亦圍著篝火轉圈圈。
形shì緊急中,武念亭好不容易抓到手中的信號彈也被拖得掉落一旁,被緊緊追蹤的野豬正好踩了個稀爛。
再也不能做信號彈的指望了。東方六六和武念亭二人麵麵相覷。
野豬圍著篝火轉圈緊追不放似乎也有了經驗了,它追得越來越輕鬆,離東方六六和武念亭也越來越近。
數番來回,險象環生中,東方六六氣力耗盡,終於,再也拖不動了,和武念亭雙雙滾在一處。因離篝火太近,篝火中有一些火焰飄到了他的衣袖上。
東方六六急忙伸手撚滅了火焰。
武念亭眼睛一亮,道:“六六,用火,用火攻它。”
眼見著野豬再度撲來,東方六六刻不容緩中,順手將身邊火堆中的柴火抽了一根出來,丟向野豬方向。
武念亭也不示弱,急忙亦是抓了柴禾丟向野豬。
野豬看不見,正好被東方六六、武念亭二人扔的柴火砸中,一中額頭,一中背部。柴禾上還帶著火焰,很快就將它的皮毛引燃。
雖然看不見,但動物天生懼火。感覺身上有火在燃燒,野豬再也不敢在此處多做停留,而是嚎叫一聲後,衝向遠處的小溪。
與此同時,東方二二毫不遲疑,一把抱起仍舊躺在地上的武念亭,發足力往自己的馬的方向狂奔,直至馬前,他一把將武念亭丟上馬,接著他迅速跳上馬,揚鞭,‘駕’的一聲,動作一氣嗬成,沒有任何拖拉,策馬往營地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