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太妃確實有話要說,可是氣息好像都提不上來,她自己都能感覺得到心跳越來越慢,好似隨時都會停滯下來一般。
原本她隻是想和蒼凜塵一起回到靖國,可是現在……
恐怕她永遠都不能再見靖國一眼了,永遠……
“凜兒……”她抬起手,想要撫著蒼凜塵的臉龐,可是卻抬不起手來,蒼凜塵緊抿著薄唇將頭低下,這才讓她的手撫上了他的麵頰。
“不要跟大漠開戰,不要,”她的聲音虛弱而無力,仿若承載者過多的懊悔和悲傷,緩緩的說出了事情的原委:“歐陽晨並沒有擄走母妃,這一切都是拓跋策算計的,他想利用母妃讓你和歐陽晨之間產生誤會,讓靖國和大漠開戰,從而左手漁翁之利。”
她的語速始終很慢,不是怕人聽不懂,而是已經無力去述說,頓了頓咽下了一口鮮血,眼淚就這麽順著眼瞼落下,滿是懊悔的眼淚幾乎將麵頰覆蓋。
“是母妃的錯,是母妃太固執,執念太深才會造成如今的局麵,母妃……母妃無力彌補什麽,隻希望你不要殺害你的弟弟,放逐也好流放也好,不要殺了他。”虞太妃如今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兒子,無論是蒼凜塵還是吳王,都是她心中的一個疙瘩,“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好好保護你父皇交到你手中的一切。”
“恩,”蒼凜塵重重的頷首,緊抿薄唇,努力讓那晶瑩的水漬在眼眶打轉卻不落下,心仿若難以呼吸,幾近讓他窒息。
他也不希望事情便成這個樣子,但是好多事情都不是他能左右的,老天爺就是喜歡作弄人,虞太妃執念一生,到死才明白那些權勢那些執念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好好的活著……”她笑了笑,淚水順著嘴角悄然的滑進嘴裏,刺激味蕾,全是苦澀。
撫著蒼凜塵麵頰的手垂下,在地上濺起塵埃,彌了他的眼,視線模糊的看著自己懷裏已經永遠閉上眼的人,蒼凜塵終於仰頭長嘯一聲,終究那飽含淚水的雙眼,兩行清淚還是落了下來。
夏吟歡也跟著落淚,蹲下身子從背後環住了他的腰,那一聲怒吼讓她的心宛如被剜了一刀一般深深的發疼,她懂她都懂,蒼凜塵對親情是如何的重視,太後,虞太妃都相續離他而去,她明白他的痛苦。
可是卻不知道要怎麽安慰他的好,隻是越發用力的摟著他,試圖用自己跳動的心去撫平他心中的創傷。
“陛下,再不走來不及了。”落葉知道這時候蒼凜塵很難過,但是眼見著靖國所剩不多的士兵正在城門處艱難的阻擋大漠湧來的官兵,眼看著就要頂不住了,落葉心急如焚。
蒼凜塵低下了頭,抱著虞太妃站起身來,平視著落葉又看了眼城門口發生的打鬥,眼眸裏充滿了血絲,如同一隻兔子的眼睛。
“爺,快走。”見他起身,落葉總算是鬆開了緊擰的眉頭,往後轉身就要逃回靖國去。
誰知,蒼凜塵卻抱著虞太妃的屍體大步往城門走去,是向剛剛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炎夏城走去,落葉走了兩步回頭看才發現蒼凜塵沿路折返,不由得傻了眼,緊跟上前疑惑道:“陛下,不能過去了,再不逃走就來不及了!”
夏吟歡見蒼凜塵如此,雖不知道他有什麽打算,卻還是跟了上去,亦步亦趨。
“皇上,皇後娘娘,你們要做什麽,難道要去送死嗎!這次是歐陽晨親自帶兵前來,僅憑幾十個人是抵擋不住的,皇後娘娘,你怎麽不勸勸皇上,他這是要往大漠士兵的刀口上碰啊!”落葉心急不已,幾步上前就擋在了蒼凜塵和夏吟歡麵前,不讓他們再往前一步。
蒼凜塵從容的繞過了落葉,步伐穩健的往城門而去,眼裏看見的是,那殘留的靖國士兵根本抵擋不住大漠的禦林軍,一個個被彎刀攔腰斬斷!
夏吟歡無奈的看了眼落葉,也繞過落葉跟了上去,她相信蒼凜塵對他的決定深信不疑,若不是他腦子被燒壞了,那麽他現在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不多時,靖國的士兵隻剩下了幾人,卻還在奮力的阻擋歐陽晨帶來的禦林軍,蒼凜塵已經臨近,士兵也都看在眼裏,都傻了眼,忘記了廝殺。
特別是滿臉鮮血的靖國士兵,愣愣的瞧著蒼凜塵上前,不自覺的放下了手中的長劍垂在身側,閃開了一條道,讓其通行。
大漠的士兵正想撲上來將蒼凜塵抓獲,卻聽他聲音清冷的問道:“歐陽晨在何處,出來。”
歐陽晨此刻就在那些士兵的身後,聽到他的喊聲,這才策馬而來,隔著十步之遙,俯身看著他,眸光清冷,又扯著韁繩上前了兩步,瞧著他懷裏的人木然皺了眉頭。
他口口聲聲說虞太妃在他的手裏,現在卻死在了他的懷裏,這的謊言被拆穿還有膽量回頭,真不知道是傻還是膽識過人。
歐陽晨停在了他跟前,讓眾將士將心頭提到了嗓子眼,靜靜的看著這一幕,不知該如何是好。
靖國的人害怕歐陽晨動手,而大漠的人害怕蒼凜塵來個出其不意。
兩人對峙良久,還是蒼凜塵率先拔出劍來直指蒼凜塵,眉頭一挑問道:“你現在還有什麽話好說,虞太妃是在你手裏,你卻誣陷我大漠,想想該怎麽死比較好。”
劍尖直指蒼凜塵的喉嚨,讓夏吟歡緊張的不得了,伸手蠟燭蒼凜塵的衣角就想將他拉著退後,深怕歐陽晨傷了他。
然而蒼凜塵卻是一副君子坦蕩蕩的樣子,欣然而立,雙目猩紅不忘後退反而說道:“我無話可說。”
歐陽晨聽他這麽一句,沒有用‘朕’反而是我,讓他要緊了腮幫,提起手來就要刺穿蒼凜塵的喉嚨,夏吟歡尖叫一聲,卻又聽蒼凜塵慢慢的開口道:“隻能告訴你,是我錯怪了你,但是卻不允許你恣意胡來,有人正在看著我們自相殘殺,若是你想攻打靖國,打便是,但是往後你會為此而付出代價。”
歐陽晨抬起的手猛然一頓,聲音清冷如地獄傳來的一般,眯起眼睛看著這樣的蒼凜塵冷聲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麽,不是說無話可說了麽!”
蒼凜塵知道,如果他逃走,逃回靖國,那和歐陽晨之間的誤會隻會越來越深,反而會加速兩國之間的戰爭,若是他逃避,往後就是無盡的戰火蔓延。
隻有當麵跟歐陽晨解釋清楚,隻有化解了矛盾,才能阻止拓拔策的陰謀詭計。
“這一切都是拓拔策所為,擄走了母妃嫁禍於你,促使我來大漠尋找母妃的下落,從而想要做個漁翁,就是剛才他殺了母妃,還想帶走吟歡,現在人已經逃走了。”蒼凜塵的語氣很平靜,好似在照本宣揚的朗讀,不帶一絲情緒,不帶一丁點的情感。
夏吟歡熟悉這樣的他,是冷靜到了極致才會有這樣的他,沒有平常的厚臉皮,沒有戲謔笑意,沒有竭斯底裏的咆哮。
“你以為朕會相信你麽!”歐陽晨也是紅了眼,他說到大漠就到大漠,說他擄走了虞太妃就是他擄走了虞太妃,如今又來個大旋轉,要怎麽相信他。
於浣說過,兩國之間沒有永久的友誼,若他不先下手為強,他日便會淪為旁人手中魚肉,他估計到大漠不得已才想和靖國開戰。
蒼凜塵是他忌憚的角色,在那天牢裏度過幾個日子昏天暗地的生活,不得不說他心底對蒼凜塵有那麽些陰影。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以後你一旦開戰,就後悔莫及了。”蒼凜塵並不想同他多費口舌,想著拓拔策估計還沒走多遠,隨時都有可能會來觀察他們的動向,他已經有了對付拓拔策的計策,這時候又補充道:“你將我抓走,現在馬上,否則等他回來或許會另謀詭計。”
拓拔策雖然卑鄙無恥,但是他是蒼凜塵見過詭計最多的人,也是最滑頭的人,他的計劃千奇百怪,讓人很難琢磨透,現在他總算明白了他的意圖是想要兩軍開戰後他得益。
既然他想統一三國,蒼凜塵就成全他讓他做好這個春秋大夢,等到夢醒的時候就會變成現實的惡夢。
“你又想逃一次?”歐陽晨隱隱開始相信了他的話,轉念一想,他完全有可能逃走的,逃回靖國迎接他的戰爭,誰勝誰負還不一定。
就那百數人大鬧炎夏城來看,靖國的軍隊不容小覷,硬碰硬真不敢斷定是誰占了上風。
但是他沒有逃走,反而過來同他說了這麽多,讓他不得不思量蒼凜塵的話語中有幾分真假,而且還要再入皇宮,他難道就不擔心押回皇宮後將他處決嗎?
思量許久,歐陽晨拿不定主意,但見炎夏城大亂,他不可再雪上加霜,於是便給旁側的侍衛使了個眼色,侍衛便是明了,走上前抓住了蒼凜塵的肩頭衣衫押著他往城中走。
夏吟歡也被人抓了起來,落葉總算明白了蒼凜塵的一片苦心也不再反抗,任由大漠的官兵抓著自己再入炎夏城。
蒼凜塵回頭去看城門緊緊閉合,這才鬆了一口氣,押著他的侍衛跟在歐陽晨的駿馬之後,他抬頭看了看歐陽晨說道:“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話,可以派人駐守在城門口,大開城門,我敢斷定不多日拓拔策一定會返回來,他在暗地裏密切的關注著皇宮的動向,你我的動向他都清楚,應該還在宮中安排了內應。”
歐陽晨冷哼一聲不做答複,卻將蒼凜塵的話記下來了,他倒是要看看蒼凜塵的話有幾分是真,要是等上多日拓拔策還不如炎夏城的話就證明他的話都是假的。
到了那時候再殺了蒼凜塵也不遲,這次他斷然不會再讓蒼凜塵再逃出皇宮,一定要關在一處銅牆鐵壁的地方,沒有任何的密道讓他能脫身。
穿過城門口層層疊疊的屍體,一行人在恐慌昏亂的人群中往大漠的皇宮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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