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鰌回來,已是旁晚,西邊血紅的夕陽照著蔚藍的大海波光粼粼,遠處似乎傳來的海怪的嚎叫聲,低沉中卻帶著一絲悲哀,白天一望無垠的大海在晚上看來是帶著那樣的未知的詭異,聽著綿綿不斷的哀號聲,李棄心神不寧(彼世傳說8章)。
“皇老爺,為什麽我們不住在聶囂給我們安排的地方?”對於臨近夜晚還要在海邊最近的滄海鎮找住所的浩瀚,李棄心中頗有些怨言,但轉念一想她知道浩瀚是那種文雅的人,是受不了海盜的粗野的,萬一真的安排他們誰在光溜溜的海盜群中,別說是浩瀚別扭,連李棄也會大感不舒服的。
“雖然我們是客人,但是總不能麻煩人家,再說滄海鎮孤本來就有住所。”浩瀚說道,“在孤認識龍女之前,這裏還是個小漁村啊,我記得當年我們在有一顆桂花樹旁的屋子裏日夜纏綿,後來孤當了皇帝,那件屋子也保護了起來,龍女安排不斷的修繕,便是孤在位的八千多年來都從不停歇。”
浩瀚說著,暗暗地歎了口氣,“隻是當了皇帝以後,就把很多陳年往事拋到了九霄雲外,直到躺在了墳墓裏無所事事,才回憶起以前很多不經意的往事,那時候想要後悔、挽回也是根本沒有用了。”浩瀚抬起頭,望著頭頂蒼茫的天空,眼神變得很遙遠,“孤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墳墓裏曾經回憶過的地方了,然而上天卻給了我一個重獲新生的機會,也許,他就是要孤,永遠都忘不了一些人、一些事吧。”
李棄望著浩瀚幾乎是自言自語的陳訴,突然有了一種他活了太長太長的時間的感覺,盡管他年紀隻有一萬歲,相比起長壽的龍族、鬼官亦或者晝夜都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對於人來說,開啟人類聞名的浩瀚大帝卻有一種太遠古的感覺,也許,人天生就是很複雜的動物,他們承載著太多的東西,太多的感情,所以他們都很短命,幾十年,幾百年,最多不過幾千年的壽命,然而經曆了上萬年感情的浩瀚,甚至有一種比世上最老的生靈還有蒼老的感覺,比之自己活了幾萬年的父親還更加的有過之而無不及,也許,晝夜是魔,這樣的種族,天生幾萬年來過著沒有太多感情的生活,直到約三百年前婀城的出現,李棄才覺得,夜的生命才真正的開始,直到那個時候,冷血的他才變成了一個有感情的動物,然而也是在這麽幾年,幾乎永生的他,老得特別快,也許,也因為承載了太多的無以複加感情,就像一個沉重的包袱,讓多愁善感的夜背不起,頂不起了,所以才死去的,也許,那是一種解脫吧。
想到了這裏,李棄感慨地說道:“你說,背負著太多的感情好嗎?是不是應該忘掉,解脫掉,皇老爺,你曾經選擇死亡作為解脫,為何後來又帶著所有的回憶重生?”
浩瀚驚異地看到,年紀不大的李棄居然會說出這種話,釋然一笑,道:“因為人本來就是有感情的動物,若是沒有感情,那活著隻能是行屍走肉,解脫了,就再也記不起曾經愛過的一切一切,就像是你永遠忘不掉晝夜一樣。但是人卻永遠不能沉浸在過去,很多感情,是要埋藏在心底的,然後,去尋找自己將來也許會更加刻骨的感情,也許哪一天,你會遇到自己命中注定的人,然後發生一段比自己的父親還來得刻骨的感情。”
“命中注定嗎?”李棄喃喃自語,“命中注定我是風吳月暗的,是風吳月暗的……”
“感情是互相的,不是單相思的喜歡一個死人就會有感覺的……”浩瀚看著癡情的李棄,不住地搖頭。轉眼間,他們已經走進了滄海鎮的最深處,然而讓浩瀚根本想不到的是,滄海鎮的深處,竟是一個死一般寂靜的村子。
夜晚的陰風卷起了地麵上厚厚的樹葉,遠處海怪的哭泣聲更加的清晰可見,路邊猙獰的枯樹上,不少烏鴉落在上麵,呱呱地亂叫著,空氣中,彌漫著混濁而又惡心的味道,整個村子,都是感覺這樣的不舒服。這裏的一切都是破敗不堪的,黑沉沉的村子竟是沒有一家亮燈,僅僅隻有村子的最深處,石板路的盡頭一戶大宅子裏燈火闌珊,就在這戶大宅旁邊的一戶小屋裏傳來了桂花的香味,尋香而望,見牆裏長著一顆巨大的掛花樹,然而,這戶小屋卻是破破爛爛,和身邊修繕一新的大屋比起來真是天上地下。
“你……確定這裏是你和龍女呆過的屋子嗎?你不是說一直都有修繕嗎?怎麽像……鬼屋,怎麽整個村子,也都像……”見到了此番情景,李棄禁不住毛骨悚然。
“唔……也許孤死了2000多年了,風僭越也管不了這許多了……”浩瀚吱嗚地說道。
“反正我是不會住的!”李棄白了浩瀚一眼,敲響了身邊大宅的門,然而裏頭卻毫無反應,浩瀚歎了口氣,這裏雖然可怖,可方圓幾裏內還是沒有能威脅到他和李棄的東西,不喜歡住鬼屋就算了,他隻能打開小屋的門,準備自己今晚整理一番,也就隨李棄想住哪裏就住哪了。
直到等了一炷香後,大宅的門才緩緩地打開,一個老仆拿著昏暗的蠟燭緩緩地開啟了大門,搖曳的燈火照著他的臉陰晴不定,“是誰這麽晚了還在敲門啊……”老仆慢悠悠地問道,
“嗯……晚上能住這裏嗎?”李棄小心的問道,看這樣,這裏的主人是既不好客,也不是什麽善類。
“不行!”老仆毫不客氣地說出了這句話,準備關門。
“等等……”李棄急忙從門縫裏塞進了很多銀子,這時,關門的動作越來越慢了。
“不怕死的話,你就進來吧,來到這裏的外人,肯定會死的……”老仆打開了門,悠悠的說道。
此時燭光照清了大門上牌匾上的字,竟赫然寫著‘瘟靈山莊’幾個大字,這樣沉寂的村落,恐怖的老人,再加上詭異的牌匾,李棄的心中非常的不安,她想逃回浩瀚那裏,但是這樣一走了之肯定會被浩瀚說教,於是隻能硬著頭皮走了進去,隻見偌大的屋裏,竟居然滿是守衛,撲鼻而來的就是一股濃重刺鼻的藥味,遠處,配合著怪物的哭泣聲,隱隱地咳嗽聲傳來。
“這裏有人有傳染病,我們這些下人呆久了時抗得住的,但是你們外人就不一樣了,住在這裏一個晚上,都是會死的,不僅僅這樣,連整個村子裏,都死了不少人,人們都說,這個村子裏有散布瘟疫的疫鬼,他們鎮不住這個鬼,隻能把他關在這裏免得讓其他人傳染,剩下的活著的人,也都跑了。”
“疫鬼?”李棄心中訕訕道,“那麽你見過嗎?”
“沒有,關著疫鬼的屋子長期有很多人守著,我隻是看門的,很多事情是不知道的……”老仆沒有好氣地說道,“你晚上睡外屋裏,什麽事情都不要聽,不要想,更不要隨便走動。”
李棄表麵上點點頭,好奇心卻大起,老仆越不讓她多管閑事,她卻越加好奇,心裏盤算著老仆走遠後怎麽去探秘。
然而剛剛到了屋裏,老仆啪地一聲就把門窗全部反鎖了,若是普通人,便是出不去了。
李棄咕噥了兩聲,覺得好沒意思,倒在床上,然而遠處的咳嗽聲聲聲不止,根本讓人無法安睡,像是一個垂死的人發出的**。
“咳嗽的是誰?是不是肺癆,所以說有傳染病,把他關在這裏,是不是快死了?”李棄心中胡亂地想著,突然間,她想起了聶囂的求醫,心裏盤算著也許聶囂勞師動眾地找到孔方,也許就是為了想救著屋子的人一命吧,“那,屋子裏的是誰呢?孔方說過,得病的是聶囂的父親,得了這樣的病,好可憐啊。”李棄胡思亂想著,卻越想越不對勁,“簡單的肺癆,施堂齋的所有大夫都是治得好的,為什麽所有人會束手無策呢?孔方說自己愛莫能助,治不好,會不會關在屋裏的真的是一個疫鬼?”
想到了這裏,李棄的毛孔突然豎了起來,盡管自己也是鬼,但真的算是個膽小鬼,她好後悔怎麽不跟浩瀚去住那間破屋子而跑到這裏來,“既然都是鬼,看誰的道行高了!”李棄壯著膽子心想著,一陣晚風吹來,樹嘩啦啦作響,在搖曳的燭光中,李棄突然眼前一花,見牆上有一個佝僂著的人影,像畫一般貼在牆上,“這是樹影嗎?”李棄一驚,不敢多想,但過了很長時間人影既不動,也不消失,卻讓李棄大為奇怪,她走過去,想看清一下影子,然而影子卻十分害怕李棄,哆嗦了起來,附著牆跑了。
“等等!別跑”李棄指著人影大罵,追了過去,然而人影卻絲毫沒有停歇的樣子,轉眼就依著牆拐到了另一麵,李棄見狀,也穿牆而去,也不知連續穿過了多少間屋子,人影就不見了。
“跑哪去了?”李棄嘀咕了一聲,心裏大致已經明白那人影根本不是鬼魂,也不是什麽疫鬼,而是一個咒術師控製的式神罷了,然而此時,咳嗽之聲更加清楚了,李棄發現,自己已經穿過了守衛的層層包圍,已經到了小院的中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