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陰曹地府(彼世傳說20章)!”
當李棄推開了那扇很龐大的門後,突然門裏發出了奇怪的聲音,像是兩個男子捏著嗓子講話一般?當眼睛適應了光芒之後,李棄發現,說話的是一個穿著漆黑衣服,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兩個男人,他們帶著高高的帽子,活脫脫就是傳說中的黑白無常。
李棄撲哧一笑,心想:“這兩人真像晝夜分開以後在發神經一般!”
這是用一個巨大的蛇骨架成的大堂,竟是一眼望不到邊際,在蛇骨的腹肚之下,深邃的蛇骨架子好像沒有了邊境一般,李棄這才深感自己的渺小,這就是傳說中鬼域的蛇骨靈堂,在靈堂的正中,鬼域所有工作的鬼官靈位都供在了上麵,吸著從五方各域帶來的香火,這是鬼方域創世大神用脫離的肉體造就的一個世界,這個蛇骨擁有了八條尾巴,他們通向的是人間八個著名的墳墓,這裏住的正是鬼方域的八個地祇,而今他們齊刷刷地聚集在蛇骨靈堂巨大的桌子上,身後還站著他們領導下的不少鬼官,他們長發劈麵,再加上身披著的黑色大氅,幾乎看不清原來的模樣。
看見了李棄,大家呼啦啦地全部站了起來,滿臉竟是崇拜驚訝的神情,著實讓李棄害怕中卻多了一絲興奮。“這裏就是……”
“陰曹地府。”黑白無常再次說道,“也就是鬼方域咯。”
“那麽我……”
“恭喜你成為鬼屍官了……”隻見桌前十幾個怪異的人齊齊站起,神情肅然地集體說道。話音剛落,李棄發現自己身體裏發出了耀眼的光芒,隻感覺全身很癢,癢得幾乎像把皮給褪下來,李棄很難過,不停地扭著身體,接著是頭頂奇癢,李棄用手一撓,頭發好像頭頂分開,原本那不屬於自己的那張李棄的身體就好像蛇皮一樣一點一點的褪了下來,顯示身體出來,最終是腳,當整張皮全部落下後,李棄全身一鬆,像是卸下了幾千斤的重擔,而這時,光芒也隨著死皮的脫落而消失了,然而,現場的人居然露出了一種尷尬的神情,他們似乎很想看自己,可不知礙於什麽,竟斜著眼瞟了瞟,不過其中不乏有些大膽的,露著詭異的笑容,讚道:“從來沒見過這麽迤邐的風景啊……”
“怎麽回事?我很難看嗎?變成一頭怪物了嗎?”李棄大奇,低頭一看,卻見自己全身赤裸,一絲不掛,不過這個身體妖嬈多姿,細細的水蛇腰,**,如玉一般的皮膚,這明明是一個長大的身體,看著好讓人心動,甚至比那花街巷那十八個裸女的身材還要好,比死前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李棄興奮得不知該怎麽辦才好,壓根忘記了眾人奇怪的表情,高叫道:“我終於長大了,我終於長大了……”
這時一個女子從很遠的地方跑了過來,捧著一件藍色的鬥篷,不由分說將李棄罩住,桌子前的男子不由得一歎,其中一個居然可惜的說道:“哎呀,洛洛你幹嘛給李棄穿衣服呢?這樣一直不穿,不是挺好看的嗎?”
李棄這才發現,赤裸裸的自己被這群死男人全部看個精光的了,李棄長大嘴巴,尷尬的站在那裏,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永遠不要出來了(彼世傳說20章)。
“地方域的鬼屍官自古以來少有女子啊。”其中一個掀開自己的鬥篷後,其他的各位也紛紛掀開了鬥篷,在銀光的包圍下,這些在人們傳說中的夜叉們有了新的姿態,雖然頭發無一例外的還是披著,但是他們已經變得與人無任何差別了。第一個掀開鬥篷的人叫淳於成,變成新姿態的他看上去足有60來歲,可李棄總覺得他沒有這麽老,他腰間掛著一把很舊的劍,劍鞘上刻著一個贏字,這人是個好人,李棄看得出來他是有意扯開話題,引開這些好色之徒的注意力,好讓傻傻站著的李棄不要丟人了,不知為什麽,他似乎對女色提不起興趣,也許是因為年紀大了,經曆的事多了吧罷了。
“卻是不一般啊,能從坤門出來的,鬼方域就從來沒有一個,”說話的是剛剛嘲笑李棄的那個,他叫鍾離駁,鬼域裏掌管生死簿,存著從古到今所有生靈的信息的就是他了,隻見他站起來,走到了李棄的身邊,原本嬉皮笑臉的他突然正色說道:“李棄你知道嗎?坤宮可是死門啊,它能讓所有人墮入到地火冥溝的幻覺之中,自古以來隻有死路一條……”
就像是魔方域,他們也跟魔君一樣,控製著鬼方域的八大出口,也就是李棄剛才經過的九宮八卦鬼門關,新上任的地祇控製的坎宮休門,鬼方域的二把手鬼帝子控製的乾宮開門,大司命嫉媯控製的艮宮生門,這三吉門通常容易讓新晉的鬼官通過,而血見愁控製坤宮死門便是從來沒有人經過,而作為千古第一人的李棄從坤宮進來的時候,便是連極不好說話的血見愁也著實下了一跳。
李棄一聽,全身一顫,剛剛的經曆心有孤悸,若不是夜的出現,自己早就淪陷在那片黑暗之中了,此時李棄心念一動,道:“不是說,成為鬼官後能實現一個願望嗎?”
“正是!”說話的居然是血見愁,自從他看到了李棄走進了這扇門,原本暴戾的感覺便消失了,不過他是唯一一個沒有掀開自己鬥篷的一個人,不管說些什麽,他總是讓人感覺陰森森的。
“我想……看看我的生死簿,我想把那上麵的名字我生生父親的名字改成夜的……”這是李棄在臨走時給與夜的承諾,如今順利走完小夜祭,李棄心中已是坦然,如今她要堂堂正正的回去,堂堂正正地喊夜一聲“爹”。
然而這時候,鬼殿裏突然間鴉雀無聲,李棄望見他們臉上的表情瞬時間凝重了。
“嗬……”鍾離駁一聲大笑,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你這傻瓜,你說你要把你生生父親的名字改成夜的?!”
“是!”李棄斬釘截鐵的說道,鍾離駁的反應讓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似乎這是不能換的。
“那你根本不用換了!”鍾離駁笑著說道。
“為什麽!”李棄心中一沉,不解地問道。
“因為你的生生父親,本來就是——夜!”鍾離駁正色說道。
“你騙我!”李棄腦子一蒙,這個答案,她是從來沒有想過的,夜是自己的父親!?不可能吧。
“你不信嗎?”鍾離駁說著拿出了一麵鏡子,裏麵恍若出現了老鬼的影子,李棄定睛一看,卻發現眼前的居然是自己。
“為什麽,自己活脫脫和夜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怎麽會這樣?”李棄大驚,原本小時候總覺得跟夜有些神似,可決沒有今天這般的相像,隻不過自己長得比夜秀氣,眉毛比較細,眼睛也大,睫毛也長很多,而且卷卷翹翹的,這個樣子很好看,即使現在還是鬼身,麵無血色,嘴唇發紫,可卻是別有滋味,而且身材也恢複以前窈窕的模樣,李棄興奮極了,恨不能多看自己幾眼。
“因為你本來就是夜的女兒。”話音剛落,李棄看到了鏡子裏的自己漸漸的淡了,看到了婀城,那是李棄的生生母親,一切就像時光倒流一般地出現在了鏡子之中,看到了招神感孕的皇天世家上仙,看到了大椿樹旁帶血的婀城,看見了埋入黃土的自己。
“我這不是已經死了嗎?”
“死?”鍾離駁突然失聲一笑,“你以為你應該是胎生的?”
“不是嗎?”李棄有些蒙了。
“傻瓜!”鍾離駁哈哈大笑,“夜的本尊是蛇啊,不管你母親是什麽,蛇當然是卵生的而不是胎生的。”
“就是說,我就是該從蛋裏生出來的?”李棄聽罷哭笑不得。
鍾離駁得意一笑,“你明明是自然產生,即使你母親先死了也影響不了你的孵化成長,因為你本來就是蛇啊!”
李棄撲哧一笑,“就是說,我該從土裏冒出來咯。”
“對,就跟蛇一樣,在溫暖的土裏孵化,經過了不知多少歲月破土而出,然後一場大風帶到了張東鎮,再後來的事情,你也就知道了。”
李棄恍然,原來,正如少司命所說,自己真是夜的親生女兒。“不可能,不可能的,老鬼說自己不可能有孩子,他說神是不會有孩子的。”
“呆子,你可知世上還有感孕而生這回事,你的確是夜的女兒,即使夜和婀城沒有任何的交集,你依然是夜的女兒!”鍾離博笑著說道。
“這是真的嗎?我真的沒聽錯吧!”
“看,寫著呢。”鍾離駁遞過了李棄的名冊,上麵夜與李棄的名字緊緊相連,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血緣,是永遠分不開的。
“我……”李棄哭了,多少年了,這是自己最夢寐以求的事情啊。她此時隻想飛奔回去,飛奔去夜的身邊,隻見李棄飛快地轉頭,激動地指著自己來時的坤門,道:“這條路可以回去吧……”
說話間李棄輕而易舉的推開來時的坤門,一眨眼就不見了。然而李棄的簡單的舉動讓在場的人大驚失色,隻見鍾離駁問道:“血見愁這個坤門是可以倒著走的嗎?”
“沒有人走過,也沒人試過,反正,我坤宮的大門可今後永遠朝李棄敞開了。”血見愁話裏有話的說道。
“唉……上去了又能怎樣,隻怕是永遠也見不到了……”淳於成長歎一口氣,突然說道。
李棄狂奔在黃泉酒國的路上,她好像撲到老鬼的懷裏,好好的喊他幾聲父親,亦或者自己會激動的哭起來,李棄幻想著老鬼的表情,這個成天麵癱,偶爾才會笑的男人會不會也會哭起來,老鬼哭起來的樣子究竟是什麽樣的,李棄想得幾乎笑了起來,黃泉酒國近了,又近了,那裏有她最愛的父親,有自己最溫暖的家。
那條巷子的最深處,黃泉酒國的酒旗本應矗立在那裏迎風飄揚,然而,一切全部已經不在,空空無也,黃泉酒國的原址上隻留下了一個巨大的深坑,李棄知道,那是墮天的魔頭留下的印記,身邊圍觀的人群不時的講起剛才爆炸的恐怖場景,李棄心中一沉,先是以為自己是不是走錯路了,隨後她想起了夜很多的話——
“傻瓜,我死了誰保護你啊。”
“我不能保護你一輩子啊!”
“我不久人世,不想害了她——”
……
原來,老鬼早就跟自己說過了,為什麽自己從來沒有懷疑過,夜說過的每一句話如今都在李棄的腦海裏反複地出現,她不斷地想起了夜頭上的白發,想起了夜的衰老,想起了夜看自己她眼神,想起了昨晚夜跟自己說的話,她咒罵自己太笨了,是天底下第一大笨蛋,老鬼是真的老了,要死了,自己全然不知!可是神不是不會死的嗎?
心依然天崩地裂了,似乎整個世界都死了,李棄想要哭,但怎麽也哭不出來,心痛得幾乎窒息了,李棄的喉嚨好像啞了,腹腔裏發出詭異的咕嚕咕嚕聲,李棄很想把自己的痛哭出來,喊出來,但是根本沒有辦法。
“我還沒叫你呢?
我這輩子都沒叫你,至少等你聽到了再走不行嗎?
我是你的女兒,我真的是你的親生女兒啊……”
小夜祭的夜晚竟是李棄與夜最後一次的見麵,那麽,就讓自己的記憶永遠停留在這一天吧,之後什麽也沒有發生,什麽都好端端的,因為從始至終,自己都是生長在這個普通人的家庭裏,有爹有娘,無憂無慮,永遠都不曾被離棄。
曾經的黃泉酒國在李棄的幻想著重塑了起來,在廢墟中生長著,建立著,然後聽見了黃泉酒國的喧鬧,看見了月娘忙裏忙外的身影,而自己正窩在老鬼的懷裏安心地看著自己這個美好的家——
雨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濺濕了黃泉酒國已經灰黑的泥土,雨水在巨大的深坑中漸漸地蓄了起來,淹沒了泥土上的砂石,淹沒了黃泉酒國殘存過的痕跡,一點點,一滴滴,一汪汪,一片片,然而這一切李棄卻渾然不覺,她緊緊地靠在冰冷潮濕的深坑的泥土旁,就好像依然躲在夜陰冷的懷抱裏一般。
之後的李棄神魂都丟了,從此她沒有哭過,也沒有笑過,隻是決口不提夜,甚至連想也不曾想,似乎夜的死已經跟她毫無關係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