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麽說當然不是給自己臉上貼金,而是事實,國家有明文規定,禁止任何團體任何個人主動去發掘古墓,隻有在發現墓葬遺址遭到破壞才會采取搶救性發掘,這個和盜墓在性質上是完全不同的。盜墓那些人,在利益的驅使下幾乎都是暴力破拆,不僅在盜墓過程中損壞了不少文物,更是讓很多文物在通風進氣之後氧化分解,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
我曾親眼見過一處漢唐墓葬群,被盜墓賊挖的千瘡百孔,刮得甚至連墓磚壁畫都所剩無幾,盜匪離開之後,更是墓門大開,盜洞密布,又是風吹日曬又是雨露倒灌的,古墓幾乎遭到毀滅性的破壞,最後還是考古人員將墓主遺骸全部清理出來妥善保管才不至於讓先人暴屍荒野;再說了,國家出土的文物已經很多了,又不能變現,多挖一處就得多花經費去保護一處,說句不好聽的,這些東西放在古墓裏不動反倒更為國家省錢。
說這話的時候我不免想起彩柳那小姑娘來,嘴上一頓,心說千怪莫怪,這會兒也隻是打個忽悠,彩柳姑娘你可千萬別往心裏去啊。順了順氣我又接著侃:
“而且國家驅使考古人員發掘古墓葬地一來是搶救發掘保護,二來也防止文物流失到海外去,現在大家能對曆史有所了解,也是這些兢兢業業的考古學者的功勞啊,至於民間那些齷蹉的盜墓之流我和你的看法嚴重一致,確實是人神共憤的說。”
我本想順著林中怪人的意思說下去,沒想到話音還沒落,一陣尖銳悚然的笑聲立時從林間傳出,笑得我雞皮疙瘩一陣接一陣的起。這瘋婆娘怎麽了?莫非是我說錯話了?
笑聲足足持續了數秒之久,正當我不知所措的檔口間,林中女子的聲音再度響起,飄飄忽忽的竟似沒有半點生氣,空洞的有如冬日三尺寒冰,和彩柳平日裏的語氣極為神似。說實話我也有想過這躲在陰暗處的女子是個我所熟悉的人,畢竟聲音聽起來十分耳熟,可又分辨不出究竟是誰,起初我以為是曹雪,畢竟這妮子總像鬼魅似的對我如影隨形,但後來又打消了這個猜測,曹雪語氣並不如此,可……不是曹雪又會是誰呢?
胡思亂想間那女子的聲音已是再次鑽入我耳中,字字擲地有聲。
“盜墓也好,考古也罷,官方明占也好,民間暗掘也罷,本質上,又有什麽區別呢?你們啊……”
這話說的,這不強詞奪理一竹竿打翻一船人嘛?我正欲反駁,卻不想這話音方落,緊接著便傳來一陣輕盈的物體落地聲,我定睛一看哪還了得,原來是那神秘女子說話間已從樹幹上直墜下來,飄飄忽忽的踏在了林間地麵上,我拾眼望過去的這檔口間,她正緩緩踱步朝我這邊走來。
我一驚,連忙後挪幾步直接從地上一躍而起,抓起之前掉落在地上的洛陽鏟對她咋呼道:“你想幹什麽?!”我感覺自己話語裏都有些欠缺底氣,雙腿都有些不聽使喚。
某些時候,人確實比鬼可怕多了。
隨著細碎的腳步,那女子逐漸顯現出輪廓來,一米六幾的嬌小身段,上身著棕色長布袍子,腰上係一條饕餮紋玉裹帶,腳踏一雙血紅朱紋棉鞋,紮著高髻,臉上卻框著副銀白色的鬼魅麵具,我鑽研文物三五年,從未見過這種詭異的麵具,這麵具隻雙眼的位置開著對宛如狐眼般細長的孔洞,嘴唇部位卻是張媚笑著的實口,無論是眼角或嘴角,都拉得極長,極像是一副人臉和狐麵結合的臉孔。在這種場合撞見這身打扮,是個人都得被嚇出毛病來。
我一怔,也被嚇了一跳,一時間竟忘了要說什麽,隻見這麵具女背著手悠悠踱到那還像被定住身形的群盜首領背後,很明顯的朝我望了一眼,便抽出把明晃晃的利器,自後背入、從前胸出,紮進了那首領的心窩裏去。
我看得目瞪口呆,麵具女卻一字一頓的說出這麽句話來。
“都,得,死。”
話畢她那副古怪麵具竟像是活人臉孔似的獰笑起來,我怪叫一聲,可算是噩夢方醒。
這次的噩夢比任何一次都讓人覺得真實,都讓人覺得恐懼,那種真實感猶如親身經曆過一般,那種恐懼感,就像從骨縫血孔裏散發出似的,我轉醒過來才發現自己額頭後背已是濕漉漉的一大片,剛喘上倆口,想起方才夢境裏那幾個大漢和那副麵具,周身又是一陣哆嗦。
胖子見我大汗淋漓表情怪異,忙問我感覺怎麽樣,我艱難的擺擺手,這會子才發現幾個人已經不再吊掛在那鐵鏈銅索之上了,反而正處在一片相對平坦的交尾巴磚麵上。交尾巴磚指的就是墓磚,看來在我昏迷的這段時間裏,胖子他們找到了出路。
見我有疑,胖子便簡單和我闡述了下我昏迷之後的事情。他們見才把我拉上來我就失去了知覺,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檢查了一下也沒見我有什麽致命的傷口,雖說幾個人就這麽掛在半空中也不是個事兒,但一行四人當下就暈了倆,行走挪動起來也非常費勁,胖子本想幹脆就這麽掛著得了,等人員全都轉醒了再做打算,卻不想彩柳表示此地不宜久留,沒辦法,倆人商議了半天,便留下彩柳照看傷員,胖子隻得隻身去開路,好在老天有眼,胖子順著頭頂銅環一路摸索,在最邊上找到幾條向上延伸的洞窟,開的不是很大,有坍塌過的跡象,看起來像是人工開鑿出來的,他自己率先找了一條鑽進去,摸爬半天發現開口的地方竟是在這甕城之上的城牆裏,既然沒有危險,又為了能方便背人穿行,胖子還專門清掃擴寬了一會子,然後分別背著小葉和我上了城牆。
我聽他說是他自己分倆趟背的人,便知道彩柳當時啥也沒幹,胖子語氣裏有些忿忿不平,我倒覺得這才符合彩柳的性格,便勉力一笑,拍拍我這命苦的表兄表示安慰,正欲坐起,突然想起胖子剛才說檢查我周身並沒有發現什麽致命的傷口,便下意識的忙伸出右腳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