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新雨站在原地發呆,風起葉落,一陣涼意襲來。她雙手環胸,揉了揉手臂,試圖製造一些溫暖。
宋義抬頭望了望天,見天空陰雲密布,一副隨時要下雨的樣子。
他脫下西裝外套來給梁新雨披上,關切的囑托:“天氣開始轉涼了,以後出門記得帶件外套。嫁到歐家以後,就要適應新的角色了,要是遇到了什麽不如意的事情,就回家來。我雖比不上你的父親,但我對你的疼愛,不會比他少。”
宋義好像絲毫不在意梁新雨對他的不敬,依舊把她當成女兒一樣關愛。
關心的話語,讓梁新雨的鼻尖一酸。
“叔叔,您給我講講您和我母親的故事吧,我想聽。”不知道為什麽,突然之間,梁新雨沒那麽排斥宋叔叔了。
或許是因為了解宋叔叔的性格,梁新雨才可以理解。宋叔叔的他為人正直,能做到現在這個樣子,已經沒人能必過他。
宋義愣住,隨後笑了笑。他指了指身旁的長椅,邀請梁新雨坐下。
梁新雨應邀坐在了宋叔叔的身邊,側著耳朵準備傾聽。
“你想聽的,應該不是我和你母親的故事吧?你母親死得早,一生下你就離開了,你對她一無所知,應該是好奇她是什麽樣子的吧?”
宋義一語中的,說得梁新雨不好意思的扯著嘴角傻笑。心思已被猜中,她非常坦然的承認了。
“是啊,我一出生就害死了我媽,這一直是爸爸心中的禁忌,他從來不在我麵前提起她,家裏沒有媽媽的照片,就連每年清明和忌日去陵園,他也沒告訴我去看的人是誰。”
說起童年往事,梁新雨的心中又填滿了酸楚。
宋義心疼的搖了搖頭,歎息著說道:“你也別怪你爸,他是太愛你的母親了,所以這麽多年,才一直耿耿於懷。”
梁新雨沒有否定宋叔叔的這一說法,有些語帶怨氣的回答:“或許是吧,假如他不娶柳荀,我也會認為他對我媽的愛是堅貞不二,至死不渝的。”
宋義也知道柳荀的事情,聽到新雨懷疑梁恪對她的愛,不予評說。
他看著她沉默了一陣子,忽而開口看著梁新雨問:“你愛他麽?”
若是平常,梁新雨一定會問清楚這個他\/她是誰?
可今天,宋叔叔問得不明不白的,梁新雨卻理解得想到清楚。
宋義問的是,她愛不愛他的父親?
梁新雨想立刻回答不愛,可張唇之時才發覺喉嚨艱澀難開口。
這麽多年裏,她每每想起他就壓抑,每每想起他就會不開心………可這個問題怎麽就這麽難以回答呢?!
“我不知道。”猶豫了許久,梁新雨給了一個不像樣的答案。
宋義沒有責怪她,反而笑了:“不知道就是最好的回答!
梁新雨不明所以的看著宋叔叔,隻見宋義微笑著回答:“不知道,說明心中對這份感情存在著猶豫,它不是一點地位都沒有,隻不過暫時找不到確切的定位而已。你肯定是愛著那你父親的,毋庸置疑,畢竟你們兩個人血脈相連,他是你在這個世界上最親最近的人。”
宋叔叔的話讓梁新雨沉默,她沒有即刻回答他的話,安靜的聽著長輩說叨。
“叔叔這麽說不是趕你回去,也不是讓你馬上就原諒你的父親。我把這件事情拿出來和你分析,是想讓你意識到一個問題,你在這樣的情況下都能愛著你的父親,更何況他和你的母親伉儷情深呢?如果他不愛她,為何害怕看到關於她的一切,又為何是在你十歲的時候才另娶,這些問題你有考慮過嗎?在我看來,他的做法雖然極端了些,卻是深愛著你們的表現。”
宋義歎息著給梁新雨替梁新雨分析,感慨梁恪做法之絕的同時,又無可奈何。
當年,他也是用這樣的手段將木紫留在他身邊的,他賭上全部來爭取木紫,要麽生,要麽死的做法,附和他一貫的行事作風!
聽起來自相矛盾的一席話,猶如警鍾一樣在梁新雨耳畔敲響,令她驀地驚醒。
她怎麽就從沒有想過這些問題呢?父親不在家裏留下母親的影子,不讓她為從未見過麵的母親傷心,不也正是愛著她的蛛絲馬跡?
父親這樣刻意的作為,就是期望著她別再內疚中長大啊。不然他為何不親自責問她,怪她害死了母親?
她怎麽就那麽傻,就那樣輕易的相信了柳荀的挑撥?
對於父親而言,日子有多艱難,她陪在他身邊,她應該最清楚。
一邊是最愛的女人,一邊是繼承了他生命的女兒……無論是誰,他都不願意失去。
可他心愛的女兒,卻害死了他最愛的女人……這樣的複雜的傷痛,到底要如何平複?換做是梁新雨,恐怕也找不到一個最佳方案來解決吧?
“叔叔,我忽然很想他。”
陳年舊事湧來,曾經的酸楚夾雜著一絲甜味充斥在梁新雨的五髒六腑裏,令她的心情難以言喻的激動。她用力的吸了吸鼻子,這才沒讓眼淚掉下來。
“上次回濱海沒有偷偷去看他?”
梁新雨回濱海之事,本是無一人知道的。她沒有將行蹤告訴歐胤,他偏神通廣大的找到了她,這不得不叫她感歎歐家的勢力龐大。
她打算在濱海好好待一段時間,一是調查清楚父親為什麽決定搬家去宜州,二是找機會遠遠的看看他。
十多年不見,她很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是不是偶爾也會想念她這個不孝女?
歐胤跟著她去了濱海,倒是沒有打亂她的計劃。讓梁新雨改變行程的,是因為宋亦凡的一個電話。
“沒有,當時亦凡打電話來,就連夜趕回來了。”梁新雨交代了一下情況。
宋義這才想起和妻子吵架的事情,那晚,白千惠打掃書房的時候,發現了他的收藏的照片,她將木紫誤以為新雨,還以為他們之間有問題,鬧得不可開交。
當時他覺得白千惠簡直是不可理喻,居然把他和新雨想得如此不堪,氣得摔門離去,連妻子受傷了也沒心思管。
亦凡正是在那樣的情況下打電話給新雨的,當時他就在旁邊,正好知道新雨去了濱海事情。
“差點忘了這事了。”猛然想起這事,宋義略顯尷尬。
梁新雨倒是神情自然的回答:“亦凡在電話裏沒有說明情況,我挺擔心的。至於我爸……我想著他馬上就要到宜州來了,遲早會有機會見到的。”
這是梁新雨心中的想法,當時她也想過要逃走。現在,她決定,等到父親來宜州後,她一定要想盡辦法與他見上一麵,哪怕被他打一頓,她也要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這到也是,梁恪要搬到宜州來的消息,我也已經接到通知了,上頭還下達了命令,讓我負責接洽,到時候,你可要隨我一起去?”
梁家是濱海的商業巨頭,舉家搬遷這樣的事情自然是非同小可。梁家的到來,會對宜州的政治經濟格局產生重大的影響,因此,政府部門不得不特別關注。
“叔叔要去接我爸?”
聽到這個消息,梁新雨的心‘咯噔’的跳了一下,一顆心似乎快從胸口跳了出來,激動的心情難以言喻。
她緊張得手心都在冒汗,仿佛馬上就要見到父親大人似的。
“嗯,就在明天,我本來還在考慮,要不要告訴你。你既然想見他,那就跟我一起去吧。”宋義將具體安排告訴了梁新雨。
他以為梁新雨會立刻答應下來,沒想到她興奮之餘,卻給了個否定答。
“我……我就不去了。”梁新雨眼神躲閃著回答。
她是很想見父親,可心裏卻也很害怕。她害怕見著沈佳佳和柳荀,更怕父親不想見到她。
宋義看出了梁新雨的擔憂,卻假裝驚訝道:“哎呀,我怎麽忘了,你和歐家那小子的婚禮要舉行三天三夜,哪有時間走得開?”
梁新雨根本不知道婚禮要舉行三天的事情,見有借口可以解圍,忙點頭回答:“是啊,而且婚禮上有您擔任我的長輩,他要是出現了,歐胤該怎麽辦?”
關鍵時刻把歐胤擺出來,還真是個好用的擋箭牌。
“歐胤他應該不知道你爸爸來宜州的具體時間,而且……他對你的身世所知不多,依你看,需要跟他坦白嗎?”宋義征詢梁新雨的意見道。
梁新雨想了幾秒鍾,語氣低低的回答:“不用了,婚禮就在今晚,臨時改變決定,會給他增加很多麻煩吧。”
“嗯,也好,宜州人民都知道你是我宋義的養女,貿然宣告你的身份確實容易造成轟動。等到一切安頓下來了再說吧,認親這件事情也不著急。”
宋義順著梁新雨的心思說道,這讓梁新雨安心了不少。
“謝謝叔叔。”梁新雨站起來恭恭敬敬的道謝。
她對宋叔叔的尊重是發自內心的,這麽多年,他在她心中猶如父親,隻差沒有叫他一聲爸爸了。
“客氣什麽,要是沒有木紫,我和你爸也是最好的兄弟,有梁恪這樣的兄弟,我也是很自豪的。”宋義笑言道。
梁新雨微笑著開玩笑:“想必當年母親在您和我爸之間應該很難做抉擇。”
“你這開玩笑的風格,倒是和你媽媽有幾分神似。”宋義笑哈哈的說道。
聽到宋叔叔說自己和母親很像,梁新雨很是開心。笑過之後,她向宋義提出了一個請求:“叔叔,我有點事情想請您幫忙。”
“有什麽事盡管說,在我麵前,你不用客氣。”
想了想,梁新雨直接道:“我的身世,我希望可以暫時保密,您知道,我們家現在情形複雜,我不想……”
她的話還沒說完,宋義就抬手阻止了她:“放心吧,沒有找到傷害你的真凶前,我是不會向外界透露你的身世的。所以,要委屈你繼續當我的養女了,至於你梁家大小姐的身份,等確定你的安全後再說。”
宋叔叔這麽了解自己,梁新雨很是欣慰。
她正要感謝叔叔,身後卻傳來了宋亦凡驚訝的聲音:“什麽?新雨的身份……是梁家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