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胎？”吟歡眉頭一皺，心中卻是不敢想象，究竟是何人在背後操縱著，竟然沒有人發現這個孩子在出世之前，就是一個死胎！
“那太醫呢？為何太醫都沒有發現，及時告訴良妃娘娘和皇上，她的孩子有問題呢？”迦鹿顯然也是為之一振，不管她怎麽討厭這個女子，在聽到她身上曾經有這麽大的厄運之後，都是難以平息心中風憤怒。
空靜師太倒是相比較而言，平靜許多，她的眼眸惹上了疼惜的色彩，將良妃抱在懷裏，溫柔說道：“這件事情我們是多麽想要讓皇上知道啊，可是皇上怎麽會理會呢？當時的皇上雖然也重視這一胎，卻更加重視蓮妃娘娘。良妃娘娘當日生產的時候，恰逢蓮妃娘娘病了。皇上並未思索，就去了蓮妃那裏。而太後娘娘又不在宮中，於是等著娘娘生產完畢的，就剩下我們這些服侍的人了。”
空靜師太語氣平靜，卻是在眼底有著一抹疼的厲害的色彩。吟歡大概可以想象的到，當時良妃是怎麽苦苦哀求蒼凜塵留下來等著孩子出生的，但是蒼凜塵那冰冷的樣子，一定將良妃的心弄得很痛。
屋子裏的空氣靜謐異常，剛剛有些活力，卻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靜。
“皇後娘娘來的時候，應該已經看見門口的那棵白梅了。那白梅長得很好，在這裏，也有幾年了，那是在良妃娘娘到了這裏之後種的。”空靜師太抬眸，尋著外邊白梅的方向看去，眼中卻慢慢的心疼。
吟歡恍然一頓，想起來今日見到良妃的時候，她是那樣的安靜，對著一棵白梅數寧靜至極。眼眸中的神采，卻是她怎麽都猜不透。原本以為是傷冬之情，竟然是……
吟歡眼底一黑，隨即有溫熱的液體從眼角中流出，抵達在迦鹿的手臂上，聲音有些顫抖道：“那個地方，應該就是埋葬了皇子的地方吧？”
空靜師太片刻安靜，隨即點頭，淡淡說道：“皇後娘娘真的是名不虛傳，眼神可不是一般的好，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玄機。貧尼還以為，那裏是偽裝的最好的地方呢……”
迦鹿眼睛一亮，想起來進門的時候，站在白梅樹下呆呆出神的良妃。她雖然是帶著尼姑帽，身上穿著青色的道服，卻依舊是那樣安靜慈祥。當是迦鹿便覺得有些不對勁，原來是母愛的力量，讓那個時候的良妃充滿了光芒……
吟歡抬手，將眼角的淚水剔除，勉強支撐著迦鹿起身，對上了良妃空洞的眼，聲音顫抖道：“沒有了孩子所以你便消沉了嗎？你有什麽理由這麽消沉的生活！本宮也失去的過一個孩子，他的死也是本宮心中的痛，但本宮不也是這麽好好活著呢嗎？一個弱者沒有生存下去的權利，即使是死了，也是活該！”
吟歡的話將方才有些悲傷的氣氛，打亂，迦鹿想要製止吟歡不要說出這麽傷人的話，卻已經晚了。
果然，空靜師太正不知所措的時候，良妃正了正身子，眼中帶著淚光和不可置信的眼神，盯著吟歡的眸子，嘴巴似乎在嘟噥著什麽，卻沒有一句話出來。
吟歡起身，坐直了身子，摸了摸額頭沉重的疼痛，輕聲道：“還活著便是最大的賞賜，還痛什麽呢？”
良妃久久出神，和吟歡相似的眼眶中也是凝聚著熱淚，顫抖著身子，良久才說道：“是，的確如此，我已經忘記了原來的我。原本我也恨過，也曾經想要為我那個可憐的孩子報仇。可每次看到蓮妃的時候，終於還是下不了手。她曾經是我最好的朋友，竟然可以那麽手下無情！可無論她做了什麽，我都恨不起來，動不了手。”
“既然難以用自己的實際行動擺脫，那麽我何必不自己尋找解脫呢？你說的不錯，我一直在逃避。即使是到了很多年以後的今日，我依舊在逃避。知道蓮妃被貶為庶人的時候，我以為我會很高興，可實際上，我隻是微微一笑，心裏卻更多的是痛。時至今日才知道，原來不是佛祖未曾寬恕我，是我一直都沒有勇氣迎接新的生活……”
良妃支撐著空靜師太，朝著吟歡這裏走來。隨即坐在吟歡身邊，將她的手拉起，說道：“你比我命好，懂得什麽需要什麽不需要。這個孩子以後的命運如何，誰都不會知道，但我祝你好運。”
良妃的眸子與吟歡的眸子相對的時候，她腦海中忽然出現了一個畫麵。那是多年前的冷宮，吟歡和一個長相相似的女子正在一起說話。雖然是在冷宮中待著，外邊的人也不願意接近她，可良妃還是願意來看她，陪陪她。後來有一日，她再也未曾見過良妃，而她以夏吟歡的身體複活之後，更是將她忘得一幹二淨！
從靈水寺出來的時候，蒼凜塵的轎子已經在門口等著。隻見他負手而立，站在靈水寺的門口，眼神中有些複雜盯著這個寺廟，這個寺廟中有一個人是他曾經以為重要的人，但多年不見，他已經不願意將往事想起了……
“皇上？”迦鹿一句話才是讓吟歡注意到了蒼凜塵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他抬頭對上了吟歡的臉，隨即表情便是變得很恐怖，將吟歡攔腰抱起，卻是瞪著迦鹿道：“頭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迦鹿知道事情的經過一定不能說，否則良妃定會被降罪，到時候，恐怕是連一個棲身之所都沒有了。沒有了棲身之所，還怎麽好好生活……
見迦鹿不說話，蒼凜塵正要抱著吟歡進去，卻是被吟歡抓住衣角，柔聲道：“回去吧，我困了。”
她眼眸有些潮濕，似乎是剛剛哭過，眼角原本用來掩飾臃腫的金粉也是消失殆盡。梨花帶雨的樣子，竟然讓蒼凜塵生氣不起來。
蒼凜塵在門口踟躕了片刻，才是轉身大喝道：“回宮！”
蒼凜塵將吟歡抱回東宮的時候，安德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原本打算將吟歡不在時候的事情交代一番，卻是見了吟歡的樣子，一句話都不舍得說了。
“快叫太醫來，檢查一下。怎麽讓你去一趟寺廟，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蒼凜塵鐵青著臉，將吟歡頭上的紗布一層層打開，才是看見在右上角一個紅色的傷口。傷口似乎有些化膿，但被處理過了，還算是幹淨。
吟歡隻是笑了笑，並未說話。蒼凜塵現在的樣子，柔軟的多了。不像是良妃口中的那個無情帝王。或許良妃說得對，她比較幸運，但不管怎麽說良妃都是她不可能割舍的親人……
太醫裏裏外外將吟歡包裹了三層，等了好一會，才算是將吟歡檢查完畢。
蒼凜塵就站在太醫的眼前看著他們動手，將太醫嚇得哆嗦，手裏的手帕也是拿不好，都掉在了地上。
“怎麽樣？身子安好？有無傷到孩子？”蒼凜塵冰冷著臉，對太醫質問道。
太醫皆是跪在地上，拜了吟歡拜皇上，確定吟歡和孩子都沒有問題之後，才是退下。
蒼凜塵從這裏離開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還是聽元祥說有漠北的折子才去的。他這前腳一走，後邊肖淑妃便來了。
肖淑妃一進門便是罵著吟歡沒有良心之類的話，猶如是一個被丈夫拋棄了的女子，在訴說自己的心頭苦似的。
“好了，本宮聽你說的都覺得本宮對不起你了，以後要一步不離跟著你了。”吟歡打斷了肖淑妃的抱怨，撇了一眼，卻是見肖淑妃也隻有歎氣笑了笑。
“你啊，真是不讓人省心，這次還好，隻是傷了頭，若是你傷了身子，還有你的孩子，本宮這個暫管六宮不妥的罪名豈不是留在了史冊上？”肖淑妃怪罪吟歡大約是累了，這才是讓玉瑾將準備好了的參湯和飯菜送過來。
“果然還是淑妃娘娘懂我，本宮在靈水寺就吃了那麽一丁點東西，現在早就餓的走不動了。”吟歡麵對桌子上的吃的，毫不客氣大快朵頤用完。
肖淑妃陪著吟歡直到她有些困了，才從東宮離開。迦鹿進門的時候，吟歡也已經睡了的樣子。
因為懷孕的緣故，迦鹿怎麽也不放心，便搬了床來這裏睡覺，見吟歡睡了，自己也是將就著一日的疲倦睡去。
吟歡翻身起來，將被子掖好，望著炭火盆中僅有的火苗，心中卻是不能忘記良妃和她說過的話。
良妃的孩子死了，她隻有過兩個孩子，都已經夭亡。那個吟歡見過的孩子，絕對不是良妃的孩子。按照良妃的說法，這個孩子應該不是蒼凜塵的孩子。那麽這個孩子口中的母妃究竟是誰？為何他可以自由出入宮中，和珍貴妃的聯係又是為何？
空靜師太在宮裏的時間最長，她對吟歡說，宮裏的確沒有一位妃子為蒼凜塵延綿子嗣，若是有的話，也就隻有吟歡肚子裏的這個孩子了。現在疑團重重，實在是匪夷所思。
良妃沒有孩子，吟歡又身懷六甲。珍貴妃和那個孩子有什麽關係，為何要接近那個孩子？還有夏毓秋背後的人究竟是不是虞貴太妃，虞貴太妃和贏國是否有關係呢？
疑惑太多，越想吟歡的眼皮便越是抬不起來，後來還是沉睡過去。
第二日，吟歡是被屋子裏的吵鬧聲音驚醒的。安德和迦鹿似乎在說什麽嚴重的事情，兩人的意見僵持不下，所以才將吟歡吵醒。
“怎麽了？你們兩人吵的臉紅脖子粗，所為何事啊？”吟歡睡眼惺忪起身，卻剛剛起身就感覺到了被子裏襲來的涼意。將自己緊緊裹著，半點不露在外邊。
迦鹿低頭沉默，安德卻是一臉的難為情，兩人都是心直口快的人，究竟發生了何事會讓他們這般？
“安德你說。”吟歡指明讓安德說，安德也隻有唯唯諾諾走到了吟歡床榻邊上，跪下來道：“皇後娘娘還是先洗漱用餐吧，用餐之後，奴才再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