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他的未婚妻並不是孤女,而是有家人的。
先前,秦天調查得來的資料顯示,說梁新雨是一個來路不明的孤女。
如今,眼前的一切都證明,那些資料是假的。
他的未婚妻有親人,就埋在腳下的這塊土地裏,與她天人永隔,不得相見。
梁新雨的肩頭微微顫抖著,歐胤知道她在努力隱忍。
他在她身側蹲了下來,拍著她的肩膀柔聲道:“傻瓜,想哭你就大聲哭吧,這裏隻有我,沒有人會笑你。”
歐胤的話,仿佛讓梁新雨找到了突破口,她順勢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淒淒切切的聲音落在歐胤的耳朵裏,每一聲都像是利刃一樣在剜他的心。
梁新雨大聲的哭著,冽冽山風侵入了她的喉嚨,沒過多久,她的聲音就沙啞了。
歐胤撫摸著梁新雨的頭發,心疼得快不能言語。
“傻瓜,累了吧,先休息一下好不好?”歐胤低聲對他說,話裏隱隱是央求的意味。
沈菁平時說他最會安慰人,麵對梁新雨時,歐胤總覺得自己的表達能力有限,任何語言都顯得蒼白。
這不,剛一說完,他就想咬斷自己的舌頭。
什麽叫先休息一下?言下之意不就是說休息好了再繼續哭?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蠢了,竟然說出這麽沒腦子的話?!
好在梁新雨沒有心情和他計較,話一說完也就過了。
哭得太久,梁新雨也確實有些累了。
她的哭聲還是沒有停下來,隻是跪在地上向前挪了挪膝蓋。她伸雙手去觸摸墓碑上雕刻著的名字。
木紫,就是她的母親。
碑文上纖塵不染,像是常有人來。
此墓與周圍的其他墓碑相比,唯一的不同之處在於碑上並無墓主的畫像。
“碑上為什麽沒有你媽媽的照片?”歐胤環顧四周,停下來感到奇怪的問。
梁新雨沒有立刻回答歐胤的問題,倒是低低的笑了。
“我以前也問過我爸同樣的問題,她說我長得太像我媽,做成瓷像貼在墓碑上會不吉利。加上我命太硬,出生的時間又是太陰,畫像刻在墓碑上會讓我體質受損。”
梁新雨碎碎念的說,重複著父親大人對她說過的話。
這樣的說法,真是聞所未聞。
歐胤是個無神論者,如此說法,他定然是不信。
看他一臉無法相信,梁新雨笑了。
“你也覺得很荒謬對不對?可那個時候我信了,那時候我還小,隻有幾歲,所以父親說什麽,我也就信了。”
梁新雨將話說到這裏,還沒開始講事實,歐胤已經猜到了後續。
“你的父親是怕觸景傷情,害怕想起關於你母親的事,故意這麽做的吧?”歐胤問。
“也許是吧。”梁新雨垂下睫毛回答。
如果可以,梁新雨倒是原因相信歐胤所說的這些話。
可自從知道她的出生之時就是母親去世之日,梁新雨的內心就無法寧靜。
父親何止是害怕想起母親,他更不想麵對她啊!
兩個長相一樣的人,一個是他的愛人,一個是他的女兒,一人死,一人生,這樣的糾纏牽扯,叫他如何不心痛?
父親大人那樣深愛著母親,她能夠理解他的心情。
她唯一不能理解的隻有一點,那就是父親為何要娶柳荀,不是說他和母親伉儷情深麽?既然情深,母親的位置豈是柳荀那樣的女人能代替的?
父親說是為了讓她有個正常的家庭,周圍有個親近的人……
這樣的謊言騙得過別人,騙不過梁新雨。
盡管她最後妥協讓步了,讓步在那虛假的家人情意裏,可她始終還是沒能相信,沒能相信那樣敷衍的說辭。
父親不想說,梁新雨自然不好再問。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夜幕籠罩下,一場秋雨飄忽而至。
在墓園裏待得也夠久了,歐胤勸梁新雨將鮮花插好後趕緊走。
將花拆開,整齊的擺放在目前後,梁新雨才站了起來。
可能是因為在地上跪得太久了,站起來的時候她沒有站穩,差點摔倒在地上。
歐胤攔腰將她抱住,在她耳邊輕柔的說了一句:“你跪了這麽久,膝蓋一定很疼,我抱你下山吧。”
梁新雨搖了搖頭,對他說:“你背我吧,還沒娶我過門就當著我媽的麵摟摟抱抱,她看了會生氣的。”
歐胤讚同:“對,不能讓嶽母大人覺得我是個隨便的男人,得讓她放心的把你交給我。”
說完,歐胤放開梁新雨。扶著她站穩以後,他站在她跟前彎下了腰。
梁新雨微笑著爬到歐胤的背上,臉貼著他寬厚的背部,安然下了山。
回到別墅以後,秦天說有事向歐胤報告,歐胤讓梁新雨先上樓。
她稍微淋了點雨,他擔心她感冒,遂讓她去洗澡換衣服。
況且秦天稟報的事情,歐胤已經猜出來與梁新雨有關,讓她知道他私下調查,怕是會影響兩個人的感情。
梁新雨也沒有多想,聽話的上去了。
確定她消失在樓道口以後,秦天將一疊資料拿了出來。
歐胤翻閱了兩下,啪的一聲,不滿的將資料扔在了茶幾上。
“這就是調查了一天的結果?”歐胤抬眉問。
秦天也看過資料,別說少爺不滿意,他也不滿意。
資料裏除了一大堆關於梁家夢大小姐的風流韻事外,關於梁新雨的幾乎隻字未提。
歐胤對梁夢一點興趣都沒有,他隻想知道他家未婚妻的消息。
“少爺,阿承哥說了,這資料上的信息就是外界對梁家的認識。梁家舉家遷往宜州,必定對歐家的地位造成影響,所以……”秦天理性的作分析。
秦天的話還沒說完,歐胤就蹭的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正要暴怒發火,意識到梁新雨在樓上,擔心她聽到,最後隻是原地轉了兩圈。
立定下來後,歐胤沉聲命令:“我不管你們有什麽理由,離開濱海之前調查結果要是再無進展,到時候都不用回宜州了!”
憤怒的甩下這話,歐胤生氣的上樓。
一聽少爺要拋棄他們,秦天也顧不得阿承哥的囑咐了。
他猶豫了一下,慌忙開口道:“少爺,其實是有這樣一些傳聞,說梁家真正的大小姐不是梁夢。”
秦天的話讓歐大少爺頓住了腳步。
由此,秦天斷定,新雨姐的事情已經成了他家大少爺的心情晴雨表。新雨姐高興,歐少爺的心情就是豔陽天;新雨姐一哭,歐少爺的心情就是暴風雨。
“傳聞還怎麽說?”
事關梁新雨,歐胤一點都不打算放過。
關於梁家的那些外界傳聞,都是已經被粉飾過了的事實。
而事實的真相,往往隱藏在坊間傳聞裏。
“傳聞說……真正的梁家大小姐已經死了,是在十多年前被綁匪殺死的。現在的梁家大小姐是梁老爺再娶以後帶過來的。”
秦天仔細阿承哥說過的內容,生怕漏了其中的細節。
歐胤立刻抓到了一個關鍵信息,抬手阻止秦天繼續。
“十多年前,具體是什麽時候?真正的梁家大小姐叫什麽名字,能調查清楚嗎?”
經過大少爺提醒,秦天才猛地想起,新雨姐正是十多麵前被榮家收養的。
“少爺,我馬上親自去調查這件事情,一定給您一個滿意的答案。”
一想到新雨姐可能是流落在外的梁家大小姐,秦天就恨不得立刻將事情調查清楚。
“去吧,帶上榮嚴榮威一起!至於蒙承,你告訴他不必回宜州了。”
“是。”秦天在心裏替阿承哥惋惜了一聲,心有餘悸的答應。
還好他沒有隱瞞,將事情都說了出來。
要是他聽了阿承哥的話,不將那些傳聞說出來,他就有可能被少爺拋棄了。
還好他聰明,如實稟報了。
不過有件事情秦天有些想不明白,他讓阿承哥調查梁家的事情,怎麽全是關於梁夢的?
他明明有提醒他多挖掘一些不為人知的消息出來,結果資料上顯示的消息都是些沒多少用處的花邊新聞。
這次親自出馬,他一定好好查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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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墅大院,梁家大宅內,金碧輝煌的歐式建築裏燈火通明。
屋內一片安靜,表麵上看著真是祥和的一家。
事實上,客廳裏剛經曆了一場戰爭。
極盡奢華凝重的大理石地板上,大小不等的彩色琉璃渣在燈光下折射出明晃晃的光,滿地的狼藉訴說著戰況的慘烈。
沙發上,一位中年男人沉默坐著,他沒有說話,表情卻極其嚇人。
在他邊上,一中年美婦低眉順眼的站著,美婦旁邊站了個年輕的女人。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今天同梁新雨打過照麵的梁夢。
“媽,您幫我說說話嘛,說服爸幫幫我,我是一定要嫁給歐胤的。”
梁夢拉著美婦的衣服,小聲說道。她說話不經腦子,似乎看不清形勢。
柳荀推了女兒一把,低聲嗬斥道:“你安靜點,沒見你爸正在生氣嗎?”
“爸這是發什麽火啊,將媽買回來的琉璃花瓶都摔碎了,雖然花不了多少錢,畢竟也是錢買的啊。”
“又沒有花你的錢,心疼什麽?”柳荀瞪了女兒一眼,不樂的說道。
沈家母女是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老爺子一回來就發火摔東西,搞得柳荀和梁夢是雲裏霧裏的。
母女倆嘀嘀咕咕,完全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這樣懶散的態度又一次激怒了梁恪。
他啪的一掌拍在了茶幾上,隻聽見哢嚓一聲,上麵的玻璃魚缸碎了。
梁夢被嚇得一抖,柳荀的眉頭也跟著顫了顫。
“老爺,你這一回家就對著我們母女一頓火,到底是在生什麽氣啊?”柳荀也耍小脾氣了,“好歹也讓我們死個明白啊!”
梁恪冷冷的看了柳荀一眼,語氣嫌惡的說道:
“柳荀,別怪我沒有好好提醒你。管好你的女兒,別給我梁家丟臉!”
甩下這番話後,梁恪丟下一疊資料,而後頭也不轉的離開了客廳,留下沈家母女兩人滿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