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負責開車把他們送到了六塔山,到了目的地之後,因為還有別的事情要忙,就先離開了。
約好時間,歐胤讓秦天傍晚的時候再來接他們。
山上和山下還有一段距離,扛畫架的任務自然就落在了歐胤身上。
見他輕鬆的將架子舉起,梁新雨不得不感慨男女之間的巨大差異。
每次想出門寫生的時候,攜帶畫材是最讓她頭疼的事情。
走到半山腰,歐胤問梁新雨要不要歇會兒。
梁新雨還以為他累了,點頭。
坐在道路兩旁的石階上,吹著涼爽的山風,生活中那些繁瑣的雜事都變得渺小如塵埃了。
這是歐胤回國以來第一次親近大自然,距離上一次,已間隔了六年。
時光如梭,轉瞬即逝,這些形容時間飛快的詞,原來都不是憑空亂造的。
“你平常是不是很少爬山,遠足什麽的?”
見歐胤一臉滿足的吹著風,梁新雨略感好奇的問。
“是很少有這樣的機會。”歐胤老實地回答。
“我看也像。”
和歐胤聊天,梁新雨就忍不住和他鬥。
“是嗎?何以見得?”這都能被看出來,歐胤對她的觀察力產生了興趣。
“看你的眼神。”梁新雨歪著頭看他,神秘兮兮的噠。
“我的眼神?”歐胤指著自己,不明白何時被自己的一雙眼給出賣了。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這你知道吧?”知道自己猜中以後,梁新雨也不繞圈子了。
“你的眼神裏,被現代化的世界蒙了塵。當你接觸到這個清新的世界時,你的眼裏放了光。所以我猜,你空閑的時候都是在應付俗事,根本沒時間來看大自然是什麽模樣。”
歐胤笑了,用佩服的目光凝視著梁新雨。
“看來,我拐了一個了不得的未婚妻回家。”
梁新雨把他的調侃當成了誇讚,回了他一個明媚的笑容。
“走吧,還有一半路就到山頂了。到時候站在塔頂眺望,整座山的景色淨收眼底,你會從心裏感到震撼的。”
說著,她伸手去幫歐胤拿畫架子。
歐胤眼疾手快的攔住了她。
“這種粗活兒還是男人來做吧,你專心走路就好。”
“走路有什麽好不好專心的,顏料讓我拿吧,放心,我沒那麽嬌弱。”梁新雨知道歐胤是不想累著她。
沒認識他之前,這些事通通都是她自己動手的,也沒見她做不下來。
“有男人的時候,就應該給機會讓他表現。你現在是我的未婚妻,我疼你是應該的。”
‘未婚妻’三個字,歐胤是說得越來越順口。
爭不過他,梁新雨隻好作罷。
安安靜靜的走在他旁邊,她心情很好的默數腳底下的青石階。
她很清楚這段婚姻是假的,卻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真的情意。
或許,歐胤是比宋亦凡更值得她嫁的人吧?
腦袋裏冒出這樣一個想法,梁新雨趕緊搖頭。
這個念頭太瘋狂了,她必須及時遏製住。
他歐胤是什麽樣的男人啊?若不是她這張臉,恐怕他看都不會看她一眼吧?
從金晨安見到她時的反應,梁新雨心裏就有底了。
花了半個多小時的時間,兩人終於到了山頂。
山頂地勢平坦廣闊,上麵建了一些娛樂場所。有茶樓,有麻將館,有小吃店,還有飾品店。
“山上這麽吵,不會影響你作畫麽?”
今天不是什麽節假日,來山上觀景遊覽的人依舊很多。
“我沒說要在這裏畫啊?你沒看見楓林在六塔後麵嗎?”
梁新雨指著西南方向說。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歐胤才想起他們是來畫楓葉。有些不好意思的抬手摸了一下後腦勺。這一刻,梁新雨竟然覺得他可愛得像個小孩。
兩個人避開人群往六塔方向走,繼續前行了大概五百米,這才望見了楓林。
一陣風吹來,楓葉沙沙作響。
歐胤將畫架放在空地上,回頭發現梁新雨閉著眼睛在做深呼吸。
感覺到他在看她,梁新雨閉著眼睛對他說:“你試試,有楓精靈的味道。”
歐胤聽話照做,天然的木質香氣沁透心脾。
舒爽的感覺直竄腦門,他感覺到全身的細胞都在跳躍,忽然之間,有了作畫的衝動。
“讓我先畫一幅可好?”歐胤發出請求。
梁新雨不知道歐胤也會畫,微微一愣,隨即說好。
他支起架子,鋪好紙張,梁新雨站在旁邊替他調顏料。
歐胤畫得專注,梁新雨始終在看他,他都不曾發覺。
他們兩個已經認識好些天,今天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觀察他。他的睫毛很長,眼窩深遂,鼻梁挺翹,竟有幾分歐洲男人的味道。
“你家祖上有歐裔血統嗎?”梁新雨莫名其妙地提出一個問題。
歐胤抬頭,盯了她足足半分鍾才回答道:
“平白無故的就問候我祖宗,這樣不好吧?”他不知道她忽然之間怎麽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好好一個問題,被他翻譯過來像在罵人。
梁新雨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非常耐心的等著他回答。
舉起畫筆蘸了一點顏料,將筆下的楓葉塗得火紅後,收筆之間,他開口:“我爺爺的爺爺是英國人,勉強算有那麽一點點的英裔血統。不過已經時隔兩百年,你還能看出點端倪,還真是有意思。”
歐胤勾起唇角笑,對梁新雨的興趣越來越濃了。
提出的問題有了答案,她轉而去欣賞歐胤的畫作。
之前她隻是好奇歐胤是從事什麽工作的,並不知道他也能畫。
所以在他畫的過程中,梁新雨忍著沒有看。
等到他把畫畫完,她站在架子前,梁新雨看得呆住了。
畫裏畫了一個女人,她身著火紅色嫁衣,露出白皙的肩膀。紅與白的相互襯托,人物形象白裏透紅,異常鮮活。
嫁衣是由楓葉拚成的,和她的花朵嫁衣有異曲同工之妙。
他運筆流暢,如筆下生花。頃刻間,一幅作品就呈現在眼前,可見他功底深厚。梁新雨自傲才情不俗,和歐胤相比,她自認他略勝一籌。
再仔細看那女人的臉,隻見她嘴角揚笑,微眯著眼,刻畫的分明是她剛才的神情。
她曾夢想著有一天穿上自己親手設計的婚紗,仿佛上天刻意安排一般,歐胤就這樣實現了她的願望。
梁新雨還沒回過神,歐胤已經從褲兜裏掏出一隻精致的盒子,單膝跪在了她跟前。
“新雨,嫁給我吧,做我的新娘,我會疼你,寵你一輩子的。”
這是她幻想著嫁給宋亦凡,那些在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場景,現在由歐胤來完成了。
呆愣之際,周圍已經想起了起哄聲。
“嫁給他,嫁給他……嫁給他,嫁給他……”
側過頭,梁新雨才發現不知何時身旁已經多了一圈兒人。
“你快起來,別鬧了!”
梁新雨低聲的央求歐胤。
“想讓我別鬧了就答應我啊!”歐胤深情款款的回答。
“我不是早就答應你了嗎?!”梁新雨不知道歐胤是在唱哪一出。
“那不一樣,求婚這麽重要的事情,怎麽可以省?”
歐胤沒有提協議之事,隻說這是他該做的事情。
梁新雨沉默一秒,然後才伸出左手翹起了蘭花指。
歐胤從盒裏取出戒指,套在了梁新雨的無名指上。
“婚姻是枷鎖,從此以後,你就被我牢牢套住了哦。”歐胤吻了吻梁新雨的手背,笑著說出魔咒。
周圍響起歡呼和掌聲,讚美這對求婚成功的伴侶。
他在一片祝福聲裏吻她,她忘了閉眼。
望著歐胤遊刃有餘的演技,忽然之間,梁新雨有些討厭這假戲真做的深情。
人群散去以後,她開始畫畫,不停的畫,不停的畫,臉上看不出是何情緒,隻是安靜得有些嚇人。
紅色楓葉一片片飄落地上,進了她的畫裏,轉眼成為廝殺的戰場。深深淺淺的紅與黑,交織在一起後,像極了戰後慘烈的現場。
歐胤不知哪裏觸怒了她,趁著梁新雨不注意,從後麵將她緊緊抱住。
梁新雨怕毀了畫,僵硬了片刻後不再動彈。
她還剩雙手在紙上飛舞,肅殺戰場的千裏之外多出了一座小村莊。村子前的一棵楓樹下,一位白衣翩翩的女子手持一片楓葉在那裏張望,臉上有哀傷和希望。
“畫得真不錯,隻是取個什麽名字好呢?”
畫尾時,歐胤看得出她情緒平穩了下來。
“看不出來嗎?生死絕戀!”
歐胤其實早看出來了,隻是故意裝傻。
畫裏隻有女主角,至於男主角,是戰地裏無名將士的一滴血。
她雖不像剛才那樣生氣了,但是還在和他計較。
歐胤很想和她解釋,告訴她,求婚的心意是真的。在剛才那樣的氣氛下,他腦海裏一下子蹦出了求婚的想法。
氣氛太美,才會在刹那之間生出想與她一起到白頭的想法。
他們有協議在先,要是他突然說是真心實意的想娶她,梁新雨肯定會覺得他是個反複無常,不靠譜的男人吧?
“名字也不錯,取得很應景。”
歐胤毫不吝嗇的誇她。
梁新雨一點也不稀罕他的稱讚,沒有理會他說的話,東西也不收拾就走人。
氣呼呼的衝到山腳下,她一秒鍾也不想和歐胤待在一起了。
走到公交站旁準備上車,腳步剛要踏上去,耳邊傳來了宋亦凡的聲音。
“小雨,我好想你。”
說完,也不給梁新雨時間反應,就一把抱住了她。
熟悉的體溫,熟悉的味道,她忘了抵抗。
“哎,那邊抱著的兩個,你們還要不要走?”司機大叔對著梁新雨和宋亦凡喊道。
車上的人都盯著他們微笑,還以為他們是恩愛的情侶。
宋亦凡對著司機回了一句:“不走!”
梁新雨反應過來,想抽身出來。
車子開走,歐胤的身影奔了過來,他抱著東西追對著梁新雨喊:“咱們不是要下午才離開嗎,怎麽……”
話才說一半,他才發現梁新雨被宋亦凡抱著。
他扔掉手裏的東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回了梁新雨。
宋亦凡慢了一步,他瞪著歐胤不客氣的說道:
“姓歐的你搞清楚,新雨是我的未婚妻,請你放開她!”
麵對宋亦凡的怒火,歐胤聞若未聞。
慢悠悠的替梁新雨理了理淩亂的頭發,隨後歐胤才懶洋洋的挑眉看他:
“哦,是嗎?”
問完,又不等宋亦凡回答,他側過臉問梁新雨:“寶貝兒,這位先生把你認成了他的未婚妻,這個問題你怎麽看?”
梁新雨挽上歐胤的臂彎,配合著緩緩抬起左手,亮出了無名指上的銀色鑽戒。
“對不起先生,你認錯人了,我叫梁新雨,是歐胤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