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霜釋然一笑,“錫王殿下多心了,胡太醫本就是李貴妃親自指派給本宮之人,二人之間略有交集,早己在本宮意料之中。不過前些時日,本宮己經與胡太醫私下敘言,胡太醫己經應承出麵指證李貴妃。畢竟胡太醫從醫多年,力求救人性命為根本,雖迫於李貴妃權勢,但心中總還存著一絲善念。眼下他雖與李貴妃保持往來,想來也隻是權宜之計罷了。”
“既是如此,本王也就放心了。”錫王雖存置疑,但青霜如此一說,也不再多言。
二人好一陣瑣碎言語,錫王便自離去。
轉眼便己入夜,青霜卻靜坐窗前,望著銅燭台上燭淚滴淌,獨自想著心事,好似老僧入定一般。燭淚順著銅台滑落而下,燭蕊處紅蠟燃盡,結成一小簇紅亮的燈花,突的輕閃燈花爆裂,發出細碎的聲響,青霜微驚,下意識的微微後仰,方才元神歸位。
“小主,您又入神了,可是在擔心明日之事?”高嬤嬤將床鋪整理妥當,行到青霜身旁,低聲言道。
“...”青霜輕輕點了點頭,低聲言道,“就眼下看來,一切己安排妥當,本宮理應安心才是。可是不知怎得,隨著時辰將近,本宮卻突然有些心神不寧起來。”說著青霜抬頭,看著高嬤嬤繼續言道,“嬤嬤,本宮此事可顯倉促?”
高嬤嬤笑了笑,手持一把精巧的小銅剪,將爆裂的燈花剪去,“雖是有些倉促,不過皇太後即將回宮,據老奴所知,後宮各位小主當中,皇太後對李貴妃甚是看重。若是待皇太後回宮後,再指證李貴妃的罪行,老奴擔心另外生出枝節。而且小主的身子越發沉重,照時日推算,產期就在眼前。倘若在李貴妃獲罪之前安然誕下雙子,李貴妃必不會罷休,到那時小主尚未出月,李貴妃若再搞出些幺蛾子,恐怕小主更會應接不暇。如今難得錫王心意己定,肯親自出麵指證親母,又得胡太醫相助,小主您還是放寬心吧。”
“嬤嬤一說,本宮也安心了許多。若是義兄在就好了,本宮也有個可以出出主意的人。”青霜感慨的言道。
正在青霜感言之時,碧兒挑開簾子甜聲言道,“小主當真乃有福之人,遇事總是心想事成。”說著側身讓出一條道來,口中繼續言道,“小主,您快看是誰來了。”
說話間,一抹錦藍色的身影從碧兒身旁快步閃入,燭光朦朧不待青霜看清來者是誰,此人己對青霜深深一福,沉聲喚道,“微臣參見辰婕妤。”
“啊,義兄,果真是你!”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青霜激動萬分,原想起身攙扶,可是拖著笨重的身子,實在不便行動,隻得伸出雙手虛扶一把,“義兄,快快入座。不是說皇太後三日以後才回宮嗎,怎麽義兄您此時卻趕了回來?”
曾少聰坐在榻炕旁的座椅上,傾身應道,“皇太後她老人家,的確三日以後才會回宮,隻是微臣先一步回來罷了。”說著曾少聰無奈的笑言道,“皇太後身子本就無礙,微臣前去皇寺伺奉兩月,也隻是每日例行公事一般的請個平安脈罷了,明麵兒上微臣是在照料皇太後的鳳體,實則卻是閑逸無比,整日悶在皇寺裏無所事事,每日裏唯有聽經頌佛打發時日。今日宮人們,需得先運送一些雜物回宮,微臣隨車輦早一步歸來。剛一入宮,微臣記掛著小主,便連夜趕來了。”
“太好了,有義兄在身旁,明日之事,本宮心裏便踏實了。”青霜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意。
“明日之事?”曾少聰疑聲詢道,“明日可是有事發生?”
燭光下,青霜細細的將自曾少聰離去後,發生的種種事件一一道出。
聞畢,曾少聰思緒良久,“床板被藥汁浸泡?想不到宮中竟有此秘事,小主,那卸下的床板可還在,微臣這就去看看。”
“在的,在的,如此重要的物證,豈敢丟了。”高嬤嬤急忙接過話去,“老奴這就帶曾太醫去看看。”
隨即,高嬤嬤領著曾少聰向後房走去。過了好一陣子,二人返回,曾少聰神色凝重的許多,“此床板果然浸了濃重的藥汁,幸虧發現及時,否則小主定然母子堪憂。”
“義兄說的是,此時回憶起來,本宮也甚是後怕,想當初本宮入住清華殿以後,在不知情的狀況下,還臥榻此床數日之久,幸虧胡太醫暗中替本宮列出許多固胎的方子,那幾日本宮的身子才會暫保安然。”青霜很是慶幸的撫著腹部,輕聲言道。
“胡太醫也算得是太醫院裏的老前輩了,平日裏口碑倒也不差。可是微臣與他甚少往來,對其了解的並不詳盡。如今聽小主說來,此人倒是極為正直。明日之事,得胡太醫與錫王殿下相助,想來李貴妃犯下的罪行必定大白天下,小主也終於報了殺母之仇。”曾少聰很是頎慰的言道。
“義兄也以為此事妥當?”得曾少聰讚同,青霜心情輕鬆了許多。
“就眼前事態而言,的確妥當。雖是如此,小主明日還是得小心行事才是,李貴妃能長存於後宮,得皇上與太後信任,想來也是有些手段的,小主切不可輕敵才是。”曾少聰輕聲叮囑,隨而看了看天色,繼續言道,“此時己入深夜,微臣乃私下前往清華殿,不便久留,微臣就此告退。”
身為太醫,漏夜逗遛後宮殿院,的確於禮不合,青霜不再久留,忙讓高嬤嬤相送,曾少聰行到門口,突然似記起何事一般,回身對青霜言道,“小主可否將胡太醫日前替您列出的固胎方子,交能微臣閱覽。”
“那方子本宮手裏並無底單,不過本宮曾看過方子,方子裏滿滿皆是珍貴的固胎養血藥材。若義兄想要一閱,想來在太醫院的藥案裏可以尋得。”青霜應道。
“微臣明白,小主但請早些歇下。”曾少聰施禮告退。
這一夜青霜睡的很是安穩,曾少聰回宮好似讓她服下定心丸一般,心情安然了許多。
次日一早,清霜在碧兒的伺候下起身梳洗妥當,恭候皇上駕臨。
直到辰時許,皇上終於踏入清華殿。
“霜兒近日可還好。”皇上進入寢殿,立即鞠身攙起艱難福身的青霜,同時從懷裏掏出一枚金光璀璨的富貴雙喜金步搖,輕笑著插入青霜髻間,“母後近日在皇寺祈福,特地請尚清法師將此步搖開光賜福,昨日命宮人先一步送回宮裏,賜予霜兒。以保霜兒母子安康。”
“臣妾謝皇太後賞賜。”青霜笑的莊端行體,輕挽著皇上的手臂,很是依賴的柔聲言道,“難為皇太後身在皇寺,還記掛著臣妾,臣妾不甚感激。”
皇上輕扶著青霜雙肩,眸子裏滿是笑意的言道,“霜兒您替朕孕育子嗣,如此辛苦,理應嘉獎。倒是朕大意,不及母後想的周到。不過待霜兒誕下皇後以後,朕再賞賜也是不遲。”
青霜眸子裏一陣黯然,欲言又止的言道,“皇上,臣妾不求賞賜,臣妾隻求孩兒能安然無恙便是...”
“呃...”皇上微頓,心道,許是青霜還在擔心萬一誕下雙子後,皇兒的命運如何。“霜兒不必擔心,當日朕既有言在先,必不會食言。任是如何,也是朕的骨肉,朕定會護得皇兒周全。”
青霜心中一暖,但實則她此時道出此言卻非暗示此事,而是另有打算。“皇上,臣妾並非不信皇上之言,隻是臣妾近日無意中發現一件隱秘之事,心驚之餘卻不知如何向皇上回稟。”
“哦,究竟是何隱秘之事,讓霜兒如此不安...”
“此事事關重大,不僅與臣妾有關,更與當年在此殿內仙逝的淑妃娘娘有關。”青霜小心翼翼的言道。
提及淑妃,皇上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痛楚,沉默片刻,方才笑的極為勉強的安慰道,“當年淑妃之事,乃是意外。霜兒許是產期將近,才會心境不寧。稍後朕讓太醫替霜兒列出安神的方子,以省得霜兒胡思亂想,於皇兒有礙。”
“皇上,臣妾並未胡思亂想,當年淑妃娘娘的死,並未意外,而是人為。此事臣妾己有實證,隻因事關重大,臣妾擔心牽連過甚,不敢冒然回稟皇上。直到近日臣妾尋到了人證,方才敢對皇上提及。”青霜雙眸含霧,很是委屈的輕言道,“皇上,幸虧臣妾及時發現,否則此時臣妾恐怕無福消受皇太後的富貴雙喜金步搖了。”
“哦?究竟是何事,竟讓霜兒如此惶恐?”皇上見青霜的模樣並非撒嬌邀寵,好似當真有事發生一般,當即麵色也嚴肅了許多。
正在此時,高嬤嬤悄然進殿,恭聲言道,“小主,胡太醫前來請脈,此時正在寢殿外候著。”
青霜眸子裏一抹極隱晦的笑意閃過,胡太醫來的正是時候,昨日遣人去知會胡太醫,讓他今日務必早一步前來診脈,適才遲遲未見人影,心裏還有些擔心他臨時變了主意,此時雖來的晚了一步,時機卻也極為妥當。
“快請胡太醫進殿。”青霜說話,隨而回頭對皇上言道,“皇上,此事胡太醫較臣妾更為了解,稍後還是請胡太醫親自向皇上回稟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