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輕喚，將李貴妃拉回了現實，看著眼前站立的青霜，李貴妃寒聲言道：“事後得知，當日本師生產之時，蘇吟秋以送鎮痛薰香為名，進入了本師的寢宮。本師有理由懷疑，蘇吟秋當日進入本師寢宮，並非是送薰香來的，而是專程為小公主下毒前來。否則小公主足月生產，絕不可能如此早夭，必定是中毒之故。”
青霜自幼由母親蘇氏帶大，在青霜的記憶中，母親善良溫柔，賢良淑德，當年母女二人隱居於鄉間時，與當地村民相處也極為融冾。若村裏哪家有事需要幫持，母親總是最先伸出援手，因此母親在鄉鄰裏的口碑是極好的。
可是如今從李貴妃口中說出來，母親卻變成了十惡不赦，殘害無辜嬰孩的歹毒之人，前後若大的反差，叫青霜怎能接受。雖然眼前之人是李貴妃，出於本能，青霜仍舊下意識的替自己母親爭辯道：“師傅，此事可是有何誤會。若當年您誕下的是皇子，或許皇後還有謀害之心。可是當年您誕下的卻是公主，皇後又豈會冒險加害，如此一來，豈非毫無意義。”
言畢，青霜微微一頓，繼續言道：“再者家母乃皇後身旁的婢女，豈會任意出入她人寢宮。這當中可有誤會，而小公主是否中毒，可有太醫查證......”
青霜本能的維護母親，將心中疑慮一一道出，卻不知李貴妃的臉色己變的極為難看，周身更是冷氣大盛，好看的柳眉也皺到了一處，眼睛定定的看著青霜不再開言。
範嬤嬤惱怒的喝斥道：“放肆，邱采女你的意思是師傅誣陷你的母親。”
青霜當即意識到自己惹怒了李貴妃，心中雖有不甘，可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此時自己性命還掌握在她的手中，豈能如此恣意言語，“師傅息怒，臣妾無狀了。”
青霜頜首噤聲不再言語，雖然此時房內所氛頗為僵硬，但青霜仍舊慶幸自己及時說了心中疑慮，或許李貴妃不會認可，心裏卻終究會多作思量。
青霜暗道：母親，女兒不知當年您是否果真犯下了彌天大錯，可是若你並未做過，女兒誓死也要為您討回清白。
“範嬤嬤。”李貴妃低聲輕言，示意範嬤嬤噤聲，隨即對青霜朗聲言道：“當年本師乃是難產，誕下孩子以後，甚至來不及看上一眼，便厥了過去。而皇後則後一步生產，若她事先便有了歹意，早己計劃殘害本師的孩兒，當日無論本師誕下的是否皇子，終歸也是難逃魔掌的。而公主逝世當日，本宮早己亂了心神，太醫隻說是先天虛弱之故。
皇上為免本師觸景傷情，早早的命人讓小公主的遺體入土為安了。可事後，本師卻隱隱記得小公主手腳指尖有黑色暗澤，此症分明乃中毒之狀，豈會是先天虛弱之故。奈何太子出世後，皇後如願以償的登上後位，勢力日漸膨脹，後宮上下皆以她馬首是瞻，太醫院裏竟無一人敢有微辭，本師雖然也被冊封為貴妃，卻處處被皇後打壓排擠，後宮嬪妃忌憚皇後的淫威，即使路過本師的甘露殿也是繞道而行。本師勢單力薄孤獨無助，明明心知小公主死因有異，卻苦無證據而不得為她討回公道。”
言至此，李貴妃己聲線顫抖，語調也哽咽起來，一想到自己當年的無助與淒涼，心中寒意再起。
範嬤嬤見狀接過話去，繼續言道：“事後你母親在禦花園裏偷偷拜祭小公主，口中喃喃自語，請小公主恕罪等等話語，這難道還不能說明小公主為她所害嗎？”
“啊？”話己說到這個份上，青霜對母親的堅信，略微動搖起來，心中卻實在不願相信母親會親手殘害無辜，不確定的微聲詢道：“果真有人看見家母拜祭小公主？”
這時，一旁久不開言的高嬤嬤沉聲言道：“沒錯，當日蘇呤秋拜祭小公主，乃老奴親眼所見！”
“嬤嬤！”高嬤嬤開口證實，青霜麵色大變，若說旁人開言，或許她還會心存懷疑，可是高嬤嬤開口證明，青霜頓感底氣不足，心中堅定的信念也動搖了幾許，“嬤嬤，此事當真？你當真親眼看見，家母在禦花園裏偷偷祭拜小公主？”青霜難以置信的再次確定，心裏仍舊暗懷僥幸。
“老奴與小主相處多日，且小主對老奴更有救命之恩，老奴豈會蒙騙小主，當日之事老奴如今依舊曆曆在目......”高嬤嬤輕聲開言，語速漸緩思緒遠揚，飄向十七年前的那個夜晚......
“自從小公主逝世以後，貴妃娘娘悲痛過度而傷了心神，夜晚時常從夢魘中驚醒，一旦醒來便難以入眠。身子每況愈下，老奴看在眼裏急在心裏。那日，娘娘再次驚夢，思及逝去的小公主，於榻抱膝而泣。”說到這裏，高嬤嬤微一側身，滿是疼惜的看了一眼李貴妃，見其雖然麵色淡然，但因提及遙遠的往事，眼眶己泛起了紅意。
李嬤嬤不再過多敘述傷心往事，從而圖增貴妃煩憂，索性話鋒一轉，“老奴在家鄉時曾聽人提起，絲碧草夜間綻放的花朵散發的幽沁氣息，可安人心神，有極好的安眠功效。
當時正值初秋時節，恰是絲碧草花蕊盛放之時，當夜老奴漏夜前往禦花園裏采摘絲碧草。剛入園不久，便見一簇香蠟之光，皇宮內院私下拜祭可是有違宮規的。但是宮中婢女，皆遠離親人，不得隨意出宮與親人相見。甚至有許多人等，家人逝世也不得回家在靈前盡孝。因此，宮裏時有宮婢暗地裏祭拜家人，以寄托哀思。
最初，老奴也並未在意，入宮多年與家人分離的苦楚，老奴自然深有體會。對於此類事件，老奴也大多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說到這裏，高嬤嬤有些顧忌的看了李貴妃一眼。雖然李貴妃己遁入空門，不再過問後宮事務，可如今在主子跟前，明明白白的說出自己對有違宮規之舉，采取了視而不見的態度，高嬤嬤心有顧忌卻是再所難免的。
好在李貴妃麵色平靜，並無異樣之色，高嬤嬤略微緩了口氣，繼續言道：“老奴在不遠處，采摘絲碧草，並未作聲。那祭祀拜之人的低聲輕喃中，屢屢提及小公主卻引起了老奴的注意。”
言及此處，高嬤嬤略作停頓，定定的看著青霜，沉聲言道：“那祭拜之人，便是小主的母親蘇吟秋，老奴聞得她口口聲聲念及，對不起貴妃娘娘，對不起小公主，請小公主在天之靈不要怪罪於她，等等言語。老奴情急之中上前質問，不料蘇吟秋卻拒不承認自己口中提及小公主的言語，僅與老奴敷衍幾句，便落荒而逃。小主，如此種種老奴絕無半點虛言，雖己事過多年，但是當夜蘇吟秋所說之言，猶在耳畔。老奴當夜所見所聞，定然無誤。”
言畢，高嬤嬤神色越發堅定。青霜麵色大變，母親雖然離世，卻仍舊是她心裏的一座豐碑，母親的美麗，母親的溫婉，母親的善良，無一不讓青霜引以為傲。可是如今，心中的豐碑轟然倒塌，母親當年的行為，不管是否是受人指使，卻終歸害的李貴妃痛不欲生，骨肉陰陽相隔。
雖然青霜實在不願相信母親當年會如此而為。但與高嬤嬤相處數日，青霜心知高嬤嬤決非那踩低捧高之人，況且逸月軒火患，自己對高嬤嬤更有救命之恩，高嬤嬤定然不會捏造事件來哄騙自己。
難道多年前的往事，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