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途風華錄

華楹

69、風波(3)

書名:凰途風華錄 作者:華楹 字數:58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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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寧這人,向來有幾分擰脾氣,誰要打壓她、戲弄她,她就偏要打臉打回去,能當場報的仇絕不隔夜。就算這人是姬重光,也一樣不能例外。

眼看姬重光三言兩語就要把她布的局抹平,初寧就越發的不高興了。更可氣是這人連麵都不露,像操控提線木偶一樣,讓薑呈譽來做這個攪局的人。成了,他坐收漁利,即便出了什麽紕漏,薑呈譽在十幾位公子裏算是很得齊王歡心的,更何況還有出身晉國正統王室的母妃做靠山,齊王根本不會把他怎樣。

初寧上前幾步,用手一直盛裝著海水的水樽,聲音裏帶上了幾分咄咄逼人的態度:“既然這樣,那蛇蛋我得查看一下,本來我是信得過我的同伴的,可現在又是流寇搶奪、又是侍衛巡查,這蛋不知道經了幾個人的手,不知道有沒有別有用心的人,在蛋上動什麽手腳。回頭出了什麽問題,可不要賴在我的頭上。”

她抬眼看向齊王:“王上,我的請求不過分吧?”

齊王比任何人都更關心這枚蛋,自然點頭應允。初寧伸出三根手指,在海水裏來回輕輕撥動了幾下。她像是漫不經心地發問:“太子殿下,你剛才說忘歡公子不見了,這會兒找著了麽?”

太子向來看她不順眼,本不想搭理她,可她每個看似無意的問題,都正踩在齊王心裏那根弦上,齊王探尋的目光投過來,太子就不得不答話:“忘歡弟弟第一次有機會離開王宮來靈雀台,一時新鮮貪玩,便跑丟了,剛才已經找到了,我想著還要來見父王,就叫他先回去休息。”

太子這話也是真真假假地胡說,他方才忙著叫人送信出去,把自己的近衛分散開,混進薛家統帥的衛兵裏藏好,事情辦妥後,又擔心齊王麵前有什麽變故,匆匆趕來,根本沒時間理會忘歡。忘歡原本就是他命人藥暈了帶過來的,太子自信控製一個小孩子,還是有把握的。

但他很快就知道自己錯了,隻見初寧搓起兩根手指,放在唇邊輕輕一吹。馭靈者與靈寵之間,都有傳遞消息的方法,有些結契時間長的,甚至不需要特別的聲響動作,隻要馭靈者心思一動,靈寵就能感知主人的心意。可初寧與明瞬並未真正結契,直到進入東海海域之前,才定下了這個聯絡的方法。

呼吸掠過指尖,吹出一個顫音,那時因為剛剛從密道走出來,指尖溫度猶存,這才信手拈來定下了這個傳遞消息的方法。沒想到第一次啟用,就是對付那個此刻並不在場的人,真是諷刺。

那微微上揚的顫音餘音未歇,一隻五彩斑斕的大鳥忽然繞著圈子直衝過來。它低低略過一眾人的頭頂,惡作劇似的掃落了那些貴族少年少女們頭上的繁複飾物。當人們以為它飛過去了,手忙腳亂地整理儀容時,那鳥又拐了個彎飛回來,翅膀振起的風,把這些人剛剛插好的配飾又攪了個亂七八糟。

可人們還來不及生氣,一名孩童便跟著跑了過來,黑溜溜的眼睛四下看了一圈,看見那隻大鳥停在初寧身邊,咧嘴一笑便直衝過來,嘴裏嚷著:“從早上就開始追你,總算讓我逮住了吧。”

男孩的話一出口,齊王和太子的臉色都變了。事實上,從那男孩剛出現開始,太子的藏在袖中的手就已經微微捏緊了。這個男童,正是本該被牢牢看管著的齊王幼子,忘歡。

沒等太子有任何表示,那隻大鳥像是要躲閃一般,拍打著翅膀向後退去,鳥身正正撞在盛滿海水的水樽上,在一片驚呼聲中,水樽“咣當”一聲倒在地上,本就不多的海水直湧而出,沒來得及打濕一塊巴掌大的地麵,就滲進沙土裏看不到了。那枚金貴的蛇蛋,翻了幾圈滾落出來,發出一聲極輕的“喀啦”聲,原本光滑細潤的蛋殼上出現了一道裂紋。

置身事外的看客們,心理活動空前一致,先是“原來雙頭蟒蛇的蛋跟雞蛋一樣,磕一下就會碎的”,接著是“這隻鳥和它的主人鐵定要完,可以開始準備後事了”。

可是這一天的變故顯然還遠遠沒有結束,蛇蛋上的裂紋越來越大,蛋殼終於整個裂開,蛋裏麵流出濃黑色的蛋液,帶著一股難聞的腥臭氣味。

初寧的臉上,卻不見絲毫怯意,反而直視著薑呈祈:“這我就不明白了,太子殿下明明說,他剛剛把忘歡公子找回來,可忘歡公子卻說,他從早上開始就在追這隻鳥。”

她又掃了薑呈譽一眼:“至於公子譽,按照你的說法,我離開後,除了我的同伴,就隻有你的人接觸過這枚蛋。看這蛋的樣子,不知道是被人種了蠱還是下了毒。你們都是天潢貴胄,想怎樣說就怎樣說,編出多麽離奇的話來,也能找得到人替你們圓謊,隻是你們一直這樣跟我過不去,究竟是怎麽個意思?”

一番話出口,如同在原本已經勝負分明的棋盤上,又落下一子,局勢陡然發生了變化。初寧微不可見地仰起臉,對著虛無的半空勾起嘴角淺淺地笑了一下。

素離曾經對他們說過,那蛇蛋放上些時日,快要孵出小蛇時,裏麵的蛋液就會變得濃黑腥臭,他有幾次費盡力氣拿到蛇蛋,舍不得吃,沒想到放著放著就給放壞了。初寧估計這蛋存了這麽些天,應該差不多到了素離說的蛋液變黑的時候了。

她硬生生把傳話的薑呈譽也給拉下了水,現在,他必須自證清白,洗脫在蛇蛋裏下毒謀害齊王的嫌疑。隻有薑呈譽全身而退,姬重光才能繼續順利留在東齊。

身體裏的元魄珠忽地滾了一滾,初寧仿佛活生生地看見姬重光在自己麵前一般,他長發披散,整個人浸泡在一隻巨大的木桶裏,蒸騰的熱氣遮擋住了他的表情,隻有一雙純黑如夜色的眼睛,直定定地看過來。

接著,薑呈譽便開口了:“父王恕罪,兒子剛才說了謊。”他的眼睛低垂下去,像是十分畏懼齊王一般,身子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扭來扭去:“其實想要搶奪蛇蛋的人,不是流寇,是太子哥哥身邊的近衛,其中有一個臉上有傷疤的人,我見過的……”

姬重光與薑呈譽之間,必定也有某種傳遞消息的方法,薑呈譽每說一句話,都很明顯地停頓片刻,像是在思考該怎麽說,可初寧卻知道,他是在等姬重光告訴他,下一句該說什麽。

薑呈譽的聲音越來越低:“我隻是怕麻煩、怕惹事上身,便說是流寇……”

太子的臉色迅速地灰敗下去,連反駁辯解都忘記了。初寧冷眼看著薑呈譽十分逼真的神色,姬重光在拿捏人心方麵,的確很有一套,也難怪他當年落魄出逃來到東齊,如今卻過得逍遙自在。薑呈譽若是說自己有意為太子遮掩,就顯得太刻意了,反倒容易引起齊王的懷疑。可他推說自己怕事,完全符合他平日裏浪蕩不羈的性子,也恰恰是人之常情。

接下來的事情便簡單了,太子帶來的人,一個都沒來得及離開靈雀台,齊王派人過去,一搜一個準兒。有前麵初寧那一番對質,薛陽為求自保,一概隻推說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太子私自安排大量人手進入靈雀台,又遮遮掩掩、躲躲藏藏,顯然是心懷不軌。再加上蛇蛋被毀,原本準備用它做藥引的丹藥也煉不成了,按說齊王應該暴怒非常。可他卻隻是看著太子靜默了許久,這才開口說道:“鄭國對寡人有恩,寡人說過,不會廢太子。但是太子這一番舉動,實在荒唐,就剁去一隻小指,今後引以為戒。”

四下裏寂靜無聲,隻有太子重重地磕下頭去,帶著哭腔說:“謝父王恩典。”

元魄珠子又是一動,姬重光的聲音響在初寧耳側:“你要把薑呈譽拖下水,不就是怪我沒有按你想要的說辭來說,你看,我讓他照著你想要的話做了,可太子依舊是太子,甚至連近衛也沒有剝奪。”

初寧心中一動,忽然便明白了,今天即使證據確鑿,齊王也不會廢去太子的儲君之位。齊王當年得到鄭國的兵力相助、歸國奪位,很有可能就是用未來的王後和太子之位,作為交換的條件,甚至可能用了某種效力很強的盟蠱。

所以齊王不能廢太子,他用這種近乎羞辱的方式來懲罰太子,卻仍舊把近衛留給他,因為近衛就是太子手裏的刀,這刀可以用來殺人,也可能在走投無路時,用來自裁。

齊王身後,孟良言一直在不住地咳嗽,眼看太子的事情了結了,他便適時地問:“王上,這位素家的小姐,畢竟取來了蛇蛋,是否也該登記在冊,稍後跟其他入選的人一起,領取進出靈雀台的令牌呢?”

初寧回過神來,想起自己首要的目的,還是要通過靈雀台的擇選。

別人還沒說話,素惠然先繃著那張木板子一般無趣的臉開了口:“那蛋已經壞掉了,怎麽能算取來了呢?既然是頂著素家的名頭,更加不能肆意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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