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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寧的雙眉擰在一起,從小到大,欺辱過她的人不隻素千羽一個。從前安康公主找個借口便虐打她,薛念念之流千方百計給她使絆子,她都不曾像今天這樣心裏不痛快。任何人羞辱她、欺負她,她都隻是表露出滿不在乎的樣子,胡言亂語地反諷,一次次把安康公主氣得差點失心瘋。
她像隻刺蝟一樣,把自己裝進長滿硬刺的殼子裏,不過是為了把那個柔軟的內裏遮掩起來,不讓人有機會給她致命一擊。
可是素千羽的舉動,實實在在激怒她了。素天心奉父命前往周天子的王都神殿時,恐怕素千羽連和泥巴都還不會呢,發生了什麽事,她根本不可能知道,不過是跟著那些無知的人一起胡說八道,看似站在道德高點之上,做出的事卻下作不堪。偏偏她又沒本事真去把素天心怎麽樣,就挑了聽風苑最軟的一顆柿子來捏,更讓初寧鄙夷。
初寧踱到素千羽麵前,也不說話,隻是冷眼盯著她。羞辱別人的人,原本就是希望看見別人窘迫難堪的,素千羽自然也不例外,可初寧不吵不鬧的態度,反倒叫她心裏有些發毛。可她一想到自己要頂著這副沒頭發的鬼樣子去參加擇選,心裏一陣氣惱,膽子也就跟著大了起來。
素千羽展開手裏的鞭子,上前繞住纖塵的脖子,拖著便走:“就算是在窮鄉僻壤,做出這種不要臉的事,也不能輕易饒過,打一頓都是輕的,沉溏遊街也不過分……”
一直沒說話的初寧,忽然猛地撲過去,扯住素千羽手裏的鞭子,揚手便在她臉上先扇了一個巴掌。
“你還敢……”素千羽剛要高聲咒罵,明瞬從一旁斜衝出來,拍著翅膀正撞在她臉上,欽原鳥的腳爪尖而有力,直接在她臉頰上抓出幾道血痕。明瞬這一下來得突然,素千羽不及躲閃,被它撞得接連後退幾步,跌坐在地上,連鞭子也脫了手。
初寧幾步緊跟上前,直接騎馬似的騎在她身上,雙手扣住了她的脖子,冷著聲問:“想出氣就直說,挑個隻會哭的小丫頭欺負,有什麽好得意的?有什麽不滿意的,衝我來,我們倆一人一張咒簽,直接寫上個‘殺’字,看看究竟誰能要了對方的命,技不如人的就別怨天怨地,你敢麽?敢麽?”
她聲音不高,可一身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冷冽殺氣,讓素千羽退縮了。她不過是咽不下一口惡氣,不是來拚命的。其實,如果真的一人一張咒簽,素千羽畢竟是自幼修習的,不一定就比初寧差了。
看她不說話,初寧冷笑一聲:“不敢的話,以後在我麵前就把狐狸尾巴夾緊了做人!”
素千羽一句“我有什麽不敢的”剛吐出一個字,初寧就又一巴掌扇在她臉上,硬生生把這句話給扇了回去:“你什麽你?別說今天這事根本就連個影都沒有,就算我的丫頭真的看上了一個乞丐,我大不了賠上點嫁妝把她嫁了,用得著你狗拿耗子多管什麽閑事?”
初寧一句話配合著一巴掌,把素千羽扇得口中“嗚嗚”不斷,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還問我是從哪裏來的?我從哪來的跟你有一根頭發絲兒的關係麽?你親爹都管不了的事,你要管?”
她騎在素千羽身上,居高臨下占了絕對的位置優勢。纖塵在一邊看著,驚得連哭都忘了。初寧從不向任何人說起在外麵受人欺負的事,纖塵自然也從不知道她還有這一麵。
初寧直扇得素千羽半邊臉都腫了,回身一指那個愣在當場的老乞丐:“你,她給你多少錢讓你來演這一出?”
老乞丐原本看得眼睛都直了,淪落到他們這一行當的,除了乞討之外,也時不時會替宅門裏的人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抓頭發、扇耳光、指甲撓這“潑婦三寶”見得多了,可這麽行雲流水、一氣嗬成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初寧那根水蔥似的手指點到他麵前時,見多了齷齪事的老乞丐也不由得抖了一抖,雇主還在地上躺著,可這個看著眉眼十分清秀文氣的小姑娘,好像也不是好惹的,陪著笑一時沒想好該怎麽說。
沒想到初寧緊跟著就一揮手:“不用說了,多少錢都不要緊,我給你雙倍,你把她拉到門口大街上,挑人最多的時候,給她好好解說解說,什麽叫勾三搭四、眉來眼去。”
初寧撿起素千羽那根鞭子,把她雙手捆在一起,這才站起來,雲淡風輕地撣一撣裙擺上沾染的塵土。
老乞丐貓著腰,仍舊是那副賠笑的樣子,走到素千羽身邊,道了一聲“得罪了”,就要把她抗在肩上。素千羽嚇得連叫喊都忘了,她原本隻想著用見不得人的法子折辱初寧,身邊連個人都沒帶。
就在此時,聽風苑內,有女子的聲音不輕不重地說:“初寧,吵什麽,讓他們都走就是了。”那聲音聽不出年紀,既不像少女嬌俏可人,也不像上了年紀的人那麽粗啞,冷淡幹淨得如同雪山之巔萬年不化的白雪一樣。
隻一聲,在場的人都聽出來了,那就是素天心的聲音。十多年前,這聲音不知道令多少人癡迷沉醉,她丟掉的舊帕子,都有人撿起來珍藏,甚至高價出售。
小樓的窗子被推開,露出清麗絕倫的身影,臉上蒙著素白輕紗,影影綽綽地看不清楚麵容。
初寧從前即使被人用鐵鏈子綁住抽打時,臉上也總是掛著漫不經心的笑意,此刻雙眼漸漸泛紅了。她要給素千羽一個教訓,何嚐不是為了警告所有人,不要再撕扯素天心過往的傷疤,可素天心的一句話,已經表明了她的態度,她不讚同初寧的舉動。或者說,她根本就不在意,既不在意別人的羞辱,也不在意初寧做的一切。
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從內心深處漫上來,初寧“哼”了一聲,跑回自己的房間,把房門重重關上。可即使關上了門,也擋不住素天心的聲音傳進來:“還不走,難道等著我親自送你們出去?”
那老乞丐早就不願繼續趟這渾水,立刻就跑得無影無蹤,連那雙倍的價錢也不敢要了。素千羽自討個沒趣,沒人給她解開手上的鞭子,隻能倚著一棵大樹站起來,一瘸一瘸地走了。
房間內,初寧用被子蒙著頭躺在床上,她聽見有腳步聲進來,隻當是纖塵進來看看她,悶聲悶氣地說:“我不渴、不餓、沒生氣、不會尋死,更不會亂摔東西,你出去,沒叫你不準進來。”
可進來的人卻不說話,而是徑直走到床邊,硬拉開了蓋在她頭上的被子。一張秀美絕倫的臉,出現在初寧眼前。
素天心的語氣,跟方才一樣,幾乎不帶絲毫情感,語調平淡得如同毫無滋味的白水:“你被她激怒了,有怒就說明你在意。”
初寧試圖把被子奪回來,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索性翻了個身朝向內側。
素天心繼續說:“我知道你心裏對我也有怒,怨我不曾好好教你修習,以至於別人欺辱你時,你都不能有強大的術法來保護自己。”
初寧躺著一動不動,眼角卻有一滴熱熱的東西滑下去,落在枕頭上。
“可我教不了你,”素天心把手伸到她麵前,“我現在連最簡單的咒簽都用不了。”
那一雙手的樣子,讓初寧驚得翻身坐起。素天心的手一定很美,她皮膚白皙瑩潤,手形跟身形一樣修長而柔美,可那雙手的五指,都已經被斬斷了,完完全全廢掉了。
“我的修為都還在,卻白白困在身體裏,沒有出口,”素天心把雙臂垂下,衣袖便剛好遮住了那兩隻殘缺的手,“當年我從王都神殿回來以後,一直有一個傳聞,說是我帶走了神殿中九鼎之內封存的玄奇之力,安康百般羞辱你,是因為他們夫妻兩個想要那玄奇之力,從我這問不出答案,便想從你這下手。”
素天心抬手揉一揉初寧頭頂的發,她幾乎從沒做過這樣親昵的舉動,有些生硬的不自在,說出來的話卻越發晦澀難懂:“你看,該來的總是會來,避也避不開。我從來沒有教過你,但我知道你現在能把咒簽用得很好。靈雀台擇選,你隻要全力以赴就好,心裏的願望足夠強大的話,沒有道理會失敗。”
初寧低下頭去,她知道,自己想進入王宮查看往昔鏡的念頭,沒有瞞過素天心。不過素天心也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初寧要做什麽就去做,關於當年往事,她並不打算親自告訴初寧,至少現在沒有這個打算。
她忍了又忍,終究還是沒忍住,問道:“我的爹爹究竟是誰,這個難道也不可以讓我知道麽?你廢了雙手,他是不知情,還是故意拋棄了我們兩個累贅?”她心裏清楚,過了今天,素天心又會跟從前一樣,對任何事都不管不問,幾個月也說不上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