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的話引得滿座嘩然,這一場宮宴真是不太平。人人都擺出一副震驚的麵孔,隱隱夾雜著幾分幸災樂禍。
齊王眯著眼睛不說話,王後便沉下臉來喝斥:“平時教你們的規矩,都學到哪去了,連句話也說不清楚!”
小宮女撲通跪倒,對著王後連連磕頭:“王後恕罪,婢子實在是嚇壞了,王宮裏什麽時候出過這樣的事……”
王後沉吟片刻,轉頭對齊王說:“王上,事情發生在母後的寢宮門口,按理說該稟明母後,順便問問清楚是何人所為,可是母後已經許多年不願見外人,這事……不然就叫那個人來問問……”
齊王也皺起了眉,雖說他在位這些年征伐不斷、殺人無數,可在他自己的壽宴上發生了這樣的事,還是覺得十分晦氣。想起王後說的“那個人”,齊王心裏更加不痛快,但是事已至此,沒有別的辦法,總不能在王宮裏出了人命,他這個齊王卻束手無策。
“去叫他來!”
齊王發了話,殿門前隨時等候命令的太監便匆匆離去。
初寧微微蹙眉,她剛才並沒注意王太後的寢宮裏有什麽人,那片院子,很明顯被人用術法封住了,裏麵的一切人和物,都像沉沉睡去了一樣。
太監去了好半天,齊王已經等得不耐煩,才帶著一個人返回。太監腳步匆匆,不住地回身催促,跟在他身後那人卻不緊不慢,一副對什麽都很好奇的樣子,看見柱子上的花紋,也要停下來看一看、摸一摸。
那人一跨進無極殿,滿座賓客便露出一副意味深長的表情來。那人看上去,就像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雙唇像塗了丹寇一樣豔紅,臉色卻比上了妝的女子還要白皙,眼角眉梢帶著玩世不恭的笑意。跟他比起來,就連大、小衛夫人也黯然失色。
這樣一副魅惑眾生的臉孔,卻配著一身大紅大綠的衣裝,遠遠看去,那衣裳倒像一隻色彩斑斕的鸚鵡。
鸚鵡少年走到大殿正中,也不跪拜行禮,對著主座上的齊王說:“王上急匆匆地派人叫我來,是要請我喝一杯祝壽酒麽?”一句話說得千嬌百媚、意態橫生。
初寧從旁人的議論紛紛裏聽出來了,這鸚鵡少年,是王太後身邊的一個近臣,並不是太監,頂著照料花草獸寵的差使,就住在王太後的寢宮裏。那些自詡正經的臣僚貴胄,講起這個少年時,滿臉鄙夷卻又兩眼放光。
“景元一,”齊王帶著強壓的怒意開口,“母後近來身體可好?”他一看見這隻“鸚鵡”,就忍不住氣血上湧,母後養了這麽個不倫不類的玩意兒在宮裏,他這個齊王實在覺得丟臉,偏偏那是他的親生母後,他說不得也管不得。
有那麽幾次,他想要扣個罪名,打發了這隻礙眼的“鸚鵡”,可一說到王太後那,她老人家就哭天搶地,說什麽也不同意。一來二去,現在連他這個親兒子,都見不到王太後的麵了,逢年過節隻能把孝敬的禮物交給這隻“鸚鵡”帶過去。
“王上放心,王太後近來一切都好,”景元一笑嘻嘻地答話,“隻是她老人家有點惦著上次北邊來的那種冰湖湖水,說喝起來口感不錯,還有文鰩魚,之前送來的死了幾隻,剩下的顏色也不鮮亮了,有空還想換幾隻。啊,對了,還有……”
“行了!”齊王聽見他妖妖調調的聲音就覺得腦仁疼,“寡人問你,今天可有什麽人到過母後的寢宮附近?”
“有啊,”景元一答得幹脆利落,“王後身邊的念春姑姑,從門前路過來著。”
齊王擺擺手,示意王後繼續問話,小衛夫人殷勤地上前,站在齊王身後,幫他揉揉發脹的額角。
“念春已經死了,屍體就是在母後的寢宮門口發現的,”王後接過話來,“叫你來就是想要問問,還有沒有其他可疑的人去過那。”
景元一想了片刻,眼神像是不經意地從初寧身上掃過:“這我可就不知道了,看見念春姑姑路過,還是因為我出來給王太後取樹上的嫩芽煮水喝,後來我就一直陪著王太後說話,我很忙的,哪有時間總在門口盯著看。”
王後麵色嚴肅,指甲在酒樽上輕扣:“既然這樣,那嫌疑最大的人就是你了,母後的寢宮向來偏僻安靜,很少有人路過。念春怎麽得罪你了,你要殺她滅口?”
景元一做了一個誇張的吃驚表情:“死在我門口,就是我殺的,王後這結論下的是不是草率了些?”
他眼波一轉,又說道:“我倒是想起另一件事來,今天王太後一直養著那隻旋龜不見了,該不會是有人偷盜旋龜,被念春姑姑撞破了,這才殺人滅口的吧?來參加壽宴的人都還在,搜一搜旋龜在誰身上,不就清楚了?”
他的眼神像會飛一樣,在初寧臉上蜻蜓點水地飄過。初寧低垂著頭,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