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初寧的話,薑呈譽幾步上前:“因為她不清不楚的幾句話,要對我們這些人搜身?今晚在宮中的,可都是父王的妻妾兒女。”
初寧低垂著頭:“公子說的是,正因為宮中都是貴胄,才越是要仔細搜查,不然,如果刺客藏匿在宮中某處,貴人們豈不是更加危險?”
兩下僵持不下時,殿門被猛地推開,一名女奴麵無表情地走進來,門口守衛的士兵都攔不住她,正是姬重光身邊鬼影似的歸妹。
歸妹把一個穿著宮中奴仆衣裳的人,對著王後跪下去,眼睛卻直直地瞪著她說話:“這個人在外麵鬼鬼祟祟,肋下流血,一看就不是好人。”
躺在地上的人,已經出氣多、進氣少。薑呈譽見了,像是長舒了一口氣:“既然刺客找到了,問問是誰指使他來的,便清楚了。”
那人張開嘴巴,像脫水的魚一樣動了動,便斷氣了。
初寧看得分明,那人想必是哪裏做粗活的,而他肋下的傷,深得已經傷了心肺,勉強支撐到這裏,便不早不晚地斷了氣。不用問也知道,是歸妹隨手抓了個人來,偽造成肋下受傷的樣子,吩咐她這麽做的人,自然就是姬重光了。為了自己擺脫不利的境地,他還真是什麽都做得出來。
她轉頭看向做出這一幕好戲的人,卻隻看見那一雙純黑的眼睛,空幽幽地望過來,如同兩人每次相見時的夜色一般。
所謂的“刺客”一死,又是死無對證的局麵。可事情牽扯到素思容和公子安,王後就不好繼續關著初寧了,因為那樣隻會讓人覺得,王後仍舊懷疑他們。她命人給初寧梳洗打扮,好好地送回家去,甚至還備了禮物,安撫素遇和安康公主。王後自己沒有子嗣,所以她小心地平衡著宮中的關係,不與任何一位公子結怨,因為任何一位公子,都有將來繼承王位的可能性。
從始至終,與初寧真正有血緣的素思容、公子安,卻像避嫌一樣沒有隻言片語。
初寧回到家中時,已經是第三天清早,一進門,便遇見素遇和安康公主帶著素錦瑤,要去看望老夫人。
素家的老夫人早已經不管家中瑣事,隻在自己的扶蘭苑裏,養養鳥、種種花。當然,素家的老太太,養的也不是俗物,光是那幾隻鳥就名貴非凡,種的花草裏麵,有些毒性驚人,有些卻有起死回生的神奇功效。
初寧見著他們,不但沒有避開,反而大大方方地迎了上去:“二舅舅、二舅母,你們是要去看望外祖母麽?我跟你們一起去可好?”
安康公主驚疑不定地掃了她幾眼,接著便仍舊擺出平日裏那副高傲的樣子:“今天太陽真是打西邊出來了,十幾年裏還是頭一次見你這麽有孝心,別是惦記上了老夫人那的什麽寶貝,趁著人多手雜想撈個便宜吧?”
“二舅母這是說哪裏話,”初寧笑嘻嘻地走上前,“從前是我年紀還小,現如今大了,自然不能一味頑皮。二舅舅前幾天不是說了,要我多跟著姐姐學點正經事,我去看望外祖母,莫非二舅母覺得不是正經事?”
經過一番死裏逃生,初寧已經想明白了,在外人眼裏,她與素音家的聯係,是割不斷的。更何況,背靠著素音世家這麽一棵大樹,不好好利用,才是傻。
她越是說得坦蕩自然,看在安康公主眼裏,越像喉嚨裏梗了一根刺一樣。此時素遇已經開了口:“快些走吧,別讓母親久等。”安康公主才白了她一眼,帶著錦瑤先走了。
一進扶蘭苑的門,遠遠地便聽見一群人熱鬧說笑的聲音。
素老夫人嫡出的,有三子兩女,長子素離從小就醉心求仙煉丹,不在家中,隻剩下次子素遇和三子素衡在身邊。女兒裏麵除去素天心,還有一個素惠然,年過三十仍舊沒有出嫁,是個不折不扣的老處女。送進宮裏的素思容,反而不是她親生的。
初寧趕的日子剛剛好,在家中的兒孫輩,差不多來齊了,正陪著老夫人說話。可她一進門,那說笑聲便冷了下去,眾人的眼光,都看似不經意地打量著她。
安康公主把素錦瑤往前一推,陪著笑臉說:“母親,瑤兒這幾天新學了一種點心,吃著酸甜爽口,她自己吵著要給祖母送來嚐嚐,我們拗不過,隻好帶著她來打擾母親了。”
可素錦瑤卻扭扭捏捏,不願意往前去,有些畏懼地看著老夫人腳邊的一隻猛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