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示意身後的侍女上前,把盒子打開,圍觀的賓客裏有人禁不住“呀”了一聲,盒子裏裝著一隻名叫翼望的小獸,大小就跟一隻貓差不讀,臉上卻隻有一隻眼睛,身後並排長著三隻毛茸茸的大尾巴。隻不過,已經死了。
初寧已經全明白了,安康公主從沒想過要跟她相安無事,隻不過換成了借別人的手。畢竟,她要是被孟氏的人教訓了一番,隻能怪她自己不懂規矩,連赴宴也能惹出麻煩事來。
臨都裏的名門就那麽幾家,考慮婚嫁時,輕易也不願意自降身份,便總是在這幾家裏互相聯姻。因此,素、薛、孟、慶四家,嚴格說起來都多少有些關係。這位孟夫人,從前就是史官世家慶氏旁支的女兒,沒有嫁人前曾經跟安康公主交好,算得上是閨中密友。
初寧回頭去看負責安排禮物的嬤嬤孔娘:“這裏麵的東西,是二舅母吩咐你替我準備的麽?”
“是……”孔娘看看孟夫人,又看看初寧,有些惶恐地跪下下去,“可是,從婢子手裏送出去的時候,還是活的。公主怕它跑了,特意命人在盒子上加了封禁,婢子把這盒子送出去的時候,封禁還是完好無損的呀!”
“我剛剛打開的時候,封禁也是好好的,可裏麵的東西卻成了這副樣子,”孟夫人又是一聲冷哼,目光從初寧臉上掃過,“而且,我剛才叫人查驗過了,這隻翼望獸,是被人用藥毒死的,毒藥是用咒簽裹了送進去的,所有沒有破壞封禁。”
在滿座賓客一片嘩然中,孟夫人冷冷地說:“翼望獸的肉,對治療風濕很有效果,我們孟家的老夫人,每到這個季節,夜裏都會四肢酸痛、睡不踏實。這下毒的人,心思實在陰狠,琢磨著我們即使發現不對,也不忍心看著家中老人受病痛折磨,仍舊會用上一點試試。你說說,要是老夫人吃了這隻翼望獸有毒的肉,後果會怎麽樣呢?”
“如果吃了,想必老夫人也會中毒吧,”初寧站起身,“夫人已經想清楚的事,何必明知故問呢?”
她抬手撥弄了一下翼望獸的身體:“夫人也別把話說得太絕對了,比如現在,夫人發現不對,不就沒有拿去給老夫人緩解病痛,而是跑來質問我了。”
“早就聽說你是個口舌不饒人的孩子,”孟夫人倒是不像安康公主那麽容易發怒,“不過有些事,嘴硬是沒有用的,等我拿出證據來,你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她回身向門口的侍女點點頭,侍女匆匆離去,沒多久就牽來一隻羊,看上去跟普通的山羊差不多,脖子上卻長著兩隻頭。
孟夫人抬起手,在那兩隻頭上都摸了摸:“我雖然並不通曉馭靈術,倒也喜歡養一些珍奇的鳥獸。這一隻是夫君送給我的,名字叫做‘辨’。它有一個妙處,它的兩隻頭能夠辨別出來,不同的咒簽是不是出自同一個人,每個人馭靈之力的本源都不一樣,也沒辦法隨意改變。”
她從頭上抽下一根簪子,挑開翼望獸的身體:“包裹毒藥的咒簽,雖然已經被啃食得麵目全非,但剩下的這一點碎屑,用來找出真凶,已經足夠了。”
“你可別說,自己從沒修習過馭靈術法,”孟夫人挑起一點碎屑,喂進辨羊其中一隻頭的嘴裏,“淨音祭日上的事,也許還有幾分偶然。剛才你在後院跟這幾位小姐鬥簽,我的兩個女兒可都看見了,她們是絕對不會說謊話的。”
她招手叫來仲萱和季瑩,仍舊對著初寧說:“隻要你把元魄珠拿出來,讓辨羊聞一聞,就知道是不是你做的了。如果不是,這也正是你洗脫嫌疑的好機會。公平起見,萱兒和瑩兒可以先試一試。”
仲萱和季瑩聽見母親的話,都從額上取下自己的元魄珠,在辨羊麵前晃了幾晃。辨羊從喉嚨裏發出一聲“咩”,兩隻頭一起搖晃起來。
薛念念見了,也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來,解下自己的元魄珠:“何止孟家的兩位小姐看見了,你剛剛還跟我親自鬥了一局,可不要敢做不敢認。”
辨羊這一次甚至轉過頭去,對薛念念的元魄珠不理不睬。
有薛念念帶了個頭,其他幾位來赴宴的小姐,也紛紛站起來,把自己的元魄珠舉到辨羊麵前,證明自己跟這件事無關。隻有幾位確實由於先天所限、不能修習馭靈術法的小姐,打量著初寧,竊竊私語。
孟夫人走到初寧麵前:“怎麽,連自證無辜也不肯麽?不肯還是不敢呢?”
“恐怕要讓夫人失望了,”初寧露出她慣有的微笑,“夫人難道沒有聽說,我是個根本沒有凝出過元魄珠的人,夫人的辨羊確實神奇,在我這卻用不上。”
“那就沒辦法了,”孟夫人像是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要是來赴宴的其他人,都排除了嫌疑,就隻能把你留下來了。什麽時候查清了真相,或者初寧小姐能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說法,再回去。不是我們孟氏要為難你,而是事情關係到我家老夫人的安危,就算我肯算了,我的夫君也一定不肯。”
這位孟夫人,向來很有些整治後宅的手段,在孟氏這樣的大家族,她的夫君一連四個女兒都是她所生,侍妾一無所出。
已經有人在心裏悄悄盤算,落在她手裏,初寧不死也要掉層皮。
就在人們以為,這個從前很少出門的小姑娘,要驚慌失措的時候,初寧卻走到辨羊身邊,也抬手在它兩隻頭上摸了摸:“誰說所有人都排除嫌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