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滿天下的素音世家以素為姓、以音為號,自然不是平白亂叫的。雖然素家並不限製家中子弟修習什麽樣的術法,但素家世世代代最擅長的,正是馭音。而大多數的素家人,一來為了修習便利,二來為了彰顯出身,在培養靈器時,還是會首先考慮馭音之術。
比如現任家主素遇,所用的靈器便是一隻“築”,據說琴身是用一種名為“百物休”的毒木雕成,十三根琴弦則是用上古神鳥畢方脖子上的細毛、揉上東海之中寐魚肚子上的油脂,一根根絞成的。彈奏時,還要使用上好昆侖玉打磨成的擊槌。
每年,東齊王室的神官,都會通過占卜、預先確定幾個日子。在這幾個日子,素音世家家主將在府邸正門前的祭台上親自奏樂,以驅趕邪祟。每到這時,臨都城內的很多名門貴胄,都會來觀禮。素音世家裏血脈高貴、修為精湛的子弟,也會到場,借此機會在王室親貴麵前多多露臉。
七天期限的第五天,便是這一年裏、神官占卜確定的第一個“淨音祭日”。
素家對這個日子十分重視,府裏的人手差不多都被派上了差事,宅院內反倒顯得有些冷清。
素遇能站在今天這個位置上,自身的修為自然也是十分精純。即時隔了幾重院落,那聲音仍舊清晰得如同就在眼前一般,琴身發出的聲音渾厚悲壯如戰鼓,琴弦上的聲音卻清靈空透。琴音之中,還夾雜著祭台上方那口古鍾的嗡嗡和鳴。
估計時間差不多,初寧便收了獸夾,往祭台方向踱去。不出所料,獸夾上不過抓住了一隻小小的火鼠。
人群的注意,都集中在素遇身上。初寧毫不費力地在祭台一角找到了旭炎——素遇平常馭使的靈寵。旭炎是一隻渾身毛色雪白的獅虎,傳說他的生身父母都是出名的靈獸,單就血統來說,就已經十分難得。素遇當年很是費了一番力氣,才將它馴服。
這會,旭炎正眯著眼,像隻體型巨大的貓一樣,伏在暖洋洋的日光下,粗大的尾巴看似無意地輕輕晃動,卻每一下都正好踏在琴音的節拍上,借著主人的琴音,進一步提升修為。
初寧籠著衣袖,在旭炎麵前停住,冷不防把袖中的火鼠丟在旭炎頭上。
火鼠的體內,時刻都仿佛燒著一團火一樣,因此每天都要大量喝水,防止燥熱過度。這隻火鼠已經渴了幾天,早就已經忍不住了,躥到旭炎身上,貪婪地吮吸著毛發上凝結的露水。可是那麽一點點水,根本不夠解除它體內的燥熱,火鼠用兩隻前爪,在旭炎身上拚命地刨,找到一處血管便一口咬下去,咕咚咕咚地喝它血管裏的血。
旭炎還沒看清楚是什麽東西,便覺得脖子上一股劇痛,低吼一聲,抬爪去拍。那火鼠倒是十分靈活,尾巴一卷就向後奔去,奔到旭炎的屁股上,又是一口。旭炎暴怒之下,接連又是幾爪,不但沒能弄死小小一隻火鼠,反倒扯下自己的幾叢毛來。
初寧輕輕晃動手裏的一隻大口瓷瓶,水聲叮咚。火鼠仍舊覺得燥渴難耐,掉轉頭直躥過來,一頭紮進瓶裏。初寧把濕漉漉的火鼠拎出來,當著旭炎的麵放進口袋裏,臉上帶著誇張的嘲諷:“這麽大一隻貓,連隻老鼠也抓不著,瞧瞧,還不小心抓破了自己的臉。難怪二舅舅最近說,要再挑一隻更趁手的靈獸了。”
靈獸的心思,比起人來自然還是簡單得多。旭炎緊繃著弓起的背,氣得口中不住地發出“呼嚕”聲,要不是素遇登上祭台前三令五申、不準惹事,隻怕它現在就要跳起來,把初寧撕個粉碎。
初寧滿不在乎地微微一笑,轉身離去,還不忘回頭調侃:“等二舅舅得閑了,記得讓他給你修修指甲,免得三下兩下先抓花了自己的臉,嗬嗬。”
此時,素遇的琴音已經結束,正從祭台上大步走下來。素錦瑤已經等在祭台下方,仰臉看著自己的父親,又是崇拜又是歡喜。因是正式的場合,她將自己的元魄珠用鮫人絲束起,懸在額頭正中。
初寧分開人群,走到素遇麵前,向他禮貌周全地行了一禮,用眾人都聽得到的聲音,不卑不亢地說:“二舅舅,前幾天不小心弄丟的那隻小獸,我已經找到並且抓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