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風淳見到劉文升拔腿就逃,心裏暗道“糟糕”,還沒等葉涯給他提示的時候,他已經追了上去。此時的劉文升就像受驚的兔子,蹦起來賊快,古風淳在他身後狂叫他“停下”,可是這聲音連古風淳自己都沒法子聽得到。古風淳追他他身後,不由地覺得汗顏,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奔跑的速度竟還讓他這個體力正達巔峰的年輕人追不上,這也太丟人現眼了。
就這樣,兩人一前一後,漸漸離開了葉涯和周鼎軒。葉涯此時也顧不上他們倆,和那隻寐魅在搏殺。
在這石柱林立的地麵跑了許久,劉文升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他正掙紮著爬起來的時候,古風淳已經追上了他,一下子撲在他身上,把他嚴嚴實實地給壓住,不然等劉文升爬起來,他又得沒命地追了,她們兩個一口氣跑了差不多兩公裏了,這時候的古風淳,已經有點上氣不接下氣的。
“啊”,劉文升一聲慘叫,沒命地踹著,爬著,以為是什麽怪物壓倒了自己;古風淳連忙大聲喊道:“劉師傅,是我,是我!”說完這話,古風淳也是一呆。他一路上喊得嗓子都啞了,沒有一丁點聲音他自己是能夠聽到的,這回聽到了,反而覺得有點莫名其妙的。
“啊~~”劉文升回過頭來,看到真的是古風淳,才鬆了下來,又條件反射般嚎了兩聲,氣喘籲籲地,左手用力地撫摸著自己的胸脯。這時候,古風淳也沒力氣跟他說話,一邊喘氣一邊慢慢地送開了手。“劉大爺,你還真能跑。”古風淳啞著嗓子歎道。
“嘿”,劉文升尷尬地一笑,還沒有笑完就大聲地“咳咳”起來。古風淳連忙幫他拍了背,好一會,劉文升才感慨地說道:“沒法子啊,撞鬼了,不跑不行啊。”
“什麽意思?”古風淳一呆,不解地問道。
“我看到了我以前一個戰友站在我對麵,一個死在1979年對越自衛反擊戰時期的一個戰友。”劉文升感慨道:“幾十年過去了,我都不知道有多少次次在夢中被他們驚醒。”劉文升說得心有餘悸。
“什麽,你還當過兵?”古風淳覺得很不可思議。像劉文升這樣膽子小的人,也是當兵的料,而且還參加過對越自衛反擊戰?!古風淳正覺得不可思議之際,突然一陣“噗噗”的聲音在頭頂盤旋著。他抬頭一看,頭頂上的安全帽上那明亮的礦燈照在了一個黑影之中,那黑影“噗”的一下,又消失了。
“什麽東西來的?”古風淳驚異地說道。
“不清楚。”劉文升緊張地答道。在奔跑的過程當中,他的老花鏡早已經不知落在何地。古風淳慢慢地扶他站了起來,輕聲說道:“劉師傅,我們原路返回,起找葉涯和周伯父去。”
“不,我絕不回去。”劉文升一個激靈,緊緊地抓住古風淳的手臂,急聲說道:“風淳啊,聽我說,我要是回去的話,那就死定了!我看見的,那就是魅影啊,我已經見過它們兩次了,事不過三,再碰到它們,我就是真的死定了。”
“你,你說什麽?”古風淳有點驚訝地看著劉文升。
“那,那群是在越南的戰場上的事情。”劉文升說道:“我也是剛剛才醒悟,當年都發生了什麽事。是的,我全都記起了!”劉文升咬牙切齒地說道。一激動,劉文升又沒命地“咳咳”了起來。
看著劉文升那一臉詭異的神色,古風淳大為好奇,劉文升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呢?他輕輕地拍了拍劉文升的背,然後安慰道:“劉師傅,別那麽激動,到底是什麽回事呢,你年輕時候這難道當過兵,打過越戰?”
“那是當然的。”劉文升示意古風淳扶他到一根石柱下坐著,慢慢說了起來:“當年我開始隸屬東線的南集團軍,開戰不久,我就調到裏西線的十三軍,屬於一共工程兵連隊,我那時候已經在部隊服役了許多年,如果不是邊境衝突,我在七九年就該退役了。”劉文升回憶道。
“為什麽你會被調到西線的十三軍?”古風淳不解地問道。他知道,部隊間這種調派人員很罕見。
“你聽我往下說就知道了。”劉文升接著說道:“你知道,我看風水這手藝一直是家傳的,但是在我祖父和父親那一代,整個中原大地都動蕩不安,千裏餓殍,白骨無人收,幹我們這一行的自然也難以維持生計,後來打解放戰爭,我父親就投了軍,立過點功,後來又參加了抗美援朝戰爭,回來後,安排了個單位,也是由於這種關係,後來我順利參了軍。參軍不久,全國範圍內興起了打倒牛鬼蛇神運動,我父親雖然不再幹這一行,但是平時素愛談論這一口,於是被舉發揪出來,打倒了。我在軍隊裏也大受牽連,差點就被遣送回去,幸好當時一個首長在抗美援朝時候是我父親的上級,跟我父親關係不錯,在他的保護下,我才在部隊裏留了下來。但是由於出身問題,我在部隊裏呆了這麽多年,還是老兵一個。”劉文升接著說道。
古風淳一聽,眉頭都皺了起來。劉文升這段過去才剛開始講,就扯到了解放戰爭抗美援朝上去了,等他說完越戰時候的事情,那豈不是要等到猴年馬月。古風淳賠著笑說道:“您老就說說當兵時候的事情好了。”
劉文升點了點頭,也覺得自己年老後說起話來有點囉嗦,於是繼續說道:“到了七九年,我本來就該複員了的,但是當時大備戰,一年前所有都士兵停止複員工作,當時蘇聯陳兵邊境,幾大軍區都頻繁調動,我們這些差不多複員的老兵被派到了中越戰場上。我說過,我是個工程兵;那時候叫做工兵。工兵主要的任務是負責修橋鋪路,軍事維修等等,而我們那一支工兵卻與眾不同,我們主要任務卻是:排雷。”
古風淳聽到這裏,就知道精彩部分來了。劉文升表情有點蒼白,古風淳解下水壺,遞了過去讓他喝水。在這種四周漆黑詭秘的情況下,然他說這些讓他畏懼了數十年的東西東西,心理壓力挺大的。
“當時老山流行這樣的一句話‘地雷一響,國家來養’,可你知道不,這話用在步兵上還算合適,因為步兵踩到地雷,一般都是重殘,致死的情況不多,但是對於我們工兵來說,情況完全不同了,我們工兵這樣說道‘地雷一響,馬上火葬’,因為我們工兵排雷通常是趴下身子,發生爆炸的話,炸到的是頭,而不是腳。前前後後,我在那種環境裏生活了整整五年。”劉文升說到這裏的時候,古風淳不禁顫栗了一下。古風知道,排雷可是個細致活,一不小心,就什麽都完蛋了。要是自己每天麵對著這種情況,遲早非瘋了不可。一下子,古風淳對劉文升的經曆感到非常同情。
“誰也無法說清,整個戰區有多少地雷埋著,你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的,一不小心,你就會踩到地雷,敵人埋地雷,我們也有埋。但是當防禦轉為進攻的時候,那些地雷就顯得非常危險,我們就要清理這些致命的障礙。地雷有多密集?我跟你說一下,有一次二月份下了冰雹,結果山上開始是一聲一聲地響,然後就變成了炸聲連片,硝煙滾滾,比火炮飽和攻擊還壯觀,還有一次夏天打雷,一下子雷擊就引爆了十多枚定向雷。在山上經常會碰到殘廢的野豬,都是被地雷給弄殘的,但是地雷還不是最恐怖的,在那熱帶雨林,植物瘋長,一個山頭被炸得光禿禿的,一場雨後,隔一宿,你又會看到滿山鬱鬱蔥蔥;在那恐怖的越南雨林裏,我見到了我這一生最最恐怖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