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站在門口呆愣愣地吹著冷風,思緒已經亂成一團麻,不知頭尾,沒有頭緒。『言*情*首*發『』【大^書^包^小^說^網dashubao】十幾年了,娘子似乎是第一次這樣直白地朝她發火。她一直以為這世上,沒有什麽事是讓娘子真正在意的。
有些時候,她都恍惚覺得娘子是那天上的仙子,下凡不過是來曆劫的,這人世間的一qiē都不曾被她放在心上。
以往,娘子或是不理她們,或者是冷眼不語,也是會表露不悅。但丁香知道,娘子隻是在調、教她們,她們到底如何,娘子內心裏並不十分在意。
這世間仿佛一qiē事,娘子都成竹在胸,並不懼怕。
可是剛剛……丁香真真切切感受到娘子的悲傷,從骨子裏流淌出的哀傷與痛苦,那苦痛似乎能感染人,連著她都指尖發酸,骨子發冷。
冬日風寒沁涼,站了一會,丁香就感覺全身發寒,忍不住跺了跺腳。她盤算著,一會給娘子熬些薑湯,這麽冷得天,萬一過了病氣就不美了。
秦嬤嬤從旁處過來,見丁香站在這裏,奇道:“怎麽不進去?”她往門口望了望,眉心微蹙,語氣轉了幾轉,“可是娘子有心事?”
她以己推人長歎一口氣,“你勸勸娘子,讓娘子暫且再忍幾日,太後也不會留娘子在宮裏太久。”說到這,似是想到這什麽,秦嬤嬤眼中閃過一絲陰鬱。
丁香心思玲瓏,雖然秦嬤嬤情xù轉得很快,轉瞬即逝,仍是被她捕捉到異樣。她不禁大為好奇,秦嬤嬤一向持重,做事有主意,似乎沒有什麽能難得倒她,今兒是怎麽了。
“嬤嬤,可是出了什麽事?”丁香疑惑看著她。
秦嬤嬤目光微轉,想了想世子在外頭的艱難,不禁長歎一聲,蕭敬孝這些人也太陰險了,居然拿世子的腿疾做文章。
想到那個痊愈後又複傷重的瘸腿老漢,以及外頭的風言風語,秦嬤嬤眉心攢成一團。
她看向丁香,開口:“娘子在做什麽?”
“娘子在歇息。”丁香沒說林瓏的異常之處。
“我去瞧瞧。”秦嬤嬤話音未落,直接伸手推門,丁香還來不及阻止,就見她人已經進去,見狀,丁香也跟了進去。
拐入側間,一眼就瞧見林瓏靠在軟榻上,麵色蒼白。
她一手揉著太陽穴,一手指腹撫著袖口的花紋,不知在沉思什麽。
丁香跟著秦嬤嬤過來,見林瓏麵色還好,稍稍鬆了口氣,然心裏仍是有些擔憂,卻也不敢多問。
“娘子可要用些東西?”
早膳還沒用,一早上,先是給太後請安,然後又去瞧晉陽公主,娘子連口水都沒喝上呢。
想到這裏,丁香大為心疼,溫聲道:“婢子聽說今個廚房熬了栗子粥,又香又糯,娘子可要用些?”
林瓏擺擺手,示意不用。她目光落在秦嬤嬤身上,直接問道:“外麵情況如何,那老漢怎麽樣?”
秦嬤嬤先是一愣,不過很快反應過來,意識到林瓏問得是什麽。
這件事她並沒有告sù娘子啊,娘子是怎麽知道的,暫且壓下心裏的疑問,秦嬤嬤開口回道:“那老漢腿疾痊愈後,不出五日突發疾病,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眼看就要不行,不想路遇神醫,他也是幸運,恰巧神醫賽華佗入京,撿回他一條命,不過身子算是徹底敗了。”
“可有因由?”林瓏起身,靠近案邊,揚手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水。她神色舒緩,並不如何緊張,仿佛隻是例行一問。
秦嬤嬤咽了口口水,繼續:“說是那老漢服用了北邊傳來的禁藥,雖然能短期治愈腿疾,卻大虧身體,命不長久。”
“還有呢?”林瓏拈起茶杯,低頭呷了一口。
“還有……”秦嬤嬤聲音低落下去,“漸漸有謠言升起,說是……說是世子也服用了禁藥。而且因為神醫賽華佗入京,太醫院不少太醫去請教,從太醫口中得知世子脈案,賽華佗連連搖頭,說是難以痊愈。他不知這世上是否有神醫妙手回春,反正他是速手無策。”
瓏點點頭,又問,“師兄那裏如何?”
“袁先生那裏還算平靜,外圍有咱們的人守著,內裏還有先生布置的機關陷阱。而且人在京師,那些宵小之徒也不敢太過明目張膽。”
瓏放下茶杯。
秦嬤嬤抬頭看了她一眼,覺得娘子今天似乎很是疲累,還以為她是在擔心世子,便開口寬慰:“娘子不用憂心,真的假不了,世子腿疾痊愈是真的,諒那些人也無法。”
“麻煩。”林瓏垂下眼眸,讓人看不清神色。
秦嬤嬤心裏泛起了嘀咕,其實剛到林瓏身邊時,她雖然麵上不顯,但心裏卻是有些抵觸的,覺得世子大材小用,為了一個女子,居然把她送過來。
然而接觸越久,她對眼前這位女子就越加敬重,也越來越看不透,她仿佛很簡單,一qiē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然而仔細探究,卻仿佛籠著一層薄霧,內心層層枷鎖,誰也無法探究。
像是永遠猜不出謎底的謎。
世子如今麵臨這麽大的危險,她非但不為世子擔心,反而覺得麻煩。這是在讓秦嬤嬤想不通,娘子她到底是不懂其中的危險呢,還是根本就不將此事放在眼裏?
秦嬤嬤胡思亂想時,林瓏已經將目光轉向丁香:“秋梨膏,你那裏還有麽?”
“還有一些。”丁香連道,秋梨膏是娘子自製的潤肺止咳之物,非常有效,冬日裏容易風寒咳嗽,便時常備著一些。
“去給張娘子送一些,我看似乎有些咳嗽。”
這話題轉得也太快了吧!
丁香和秦嬤嬤齊齊怔愣,她們還以為娘子根本沒注意到這個張昭呢,怎麽會突然提起,還關心起她的身體來。
娘子情xù簡直令人為夷所思。
愣了半晌,丁香回神,雖然心中大為不解,卻也沒有多問,清脆地哎了一聲,便匆忙出去,找秋梨膏給人送去。
――
張昭那邊接到丁香送來的秋梨膏也是齊齊呆滯。
毛筆怪異地看了張昭一眼,還在不明所以:“娘子,您咳嗽了?”不會吧,身份貼身侍婢的她都沒發現娘子咳嗽,是不是太失職。
張昭一頭霧水,“早上起來的時候,確實有些不舒服,不過後來就好了,而且,我也沒有咳嗽啊。”
“啊――”毛筆叫了一聲。
張昭被嚇了一跳,沒好氣地瞪她一眼:“你幹什麽,一驚一乍的。”
“娘子,婢子知道了。”毛病一臉神經兮兮湊過來,眼神詭異。
瞧著這樣的丫頭,張昭十分懷疑自己從前是不是眼瞎,怎麽就挑中她了呢,一點都不靠譜。
“你知道什麽?”張昭決定離毛筆遠一點。
“娘子想想,世子妃會什麽?”毛筆提示。
“幹什麽?”張昭還是一臉糊塗,對毛筆的挑眉提示一點也不感冒。
見娘子毫無印象,毛筆隻得道:“醫術啊,據傳世子妃醫術奇高,連世子的腿疾治愈都有世子妃一分功勞。不是說名醫能覺察皮肉裏的病麽,估計娘子您就是這麽個情況,疾在腠理,不治恐怕要加深。”
張昭覺得毛筆在胡說八道,但又詭異地有幾分道理。
皺眉想了半晌想不出所以然,索性就信了毛筆的胡說八道。
“娘子。”毛筆又湊過來了,“問題的關鍵不是在您有沒有生病,而是世子妃為何關心您,不會……”毛筆麵色沉寂,壓低聲音,“不會是要害您吧。”
“別亂想。”張昭無語,世子妃腦子得笨成什麽樣,才會害得這麽明顯啊。
“那到底是為什麽?”
主仆兩個一起糊塗了。
“先別管為什麽,既然人家送了東西,咱們就得回禮。”張昭撐著臉頰,苦死,“你說回點什麽好?”太貴重不好,太普通也不好,輕不得重不得
毛筆雖然大多數時候逗比,但是關鍵時刻還是很靠譜的,要不然也不能當大丫頭,她提出一個好建yì:“娘子,您不是會做山藥糕麽,您親手做,誠心又誠意。”
“還算你有點用。”張昭心情好地戳了毛筆一下。
――
林瓏回到房中稍坐,就去太後處回稟,太後對晉陽公主的病情並不關心,推說小憩,連她的麵都沒見,隻讓黃瑩陪著說了幾句話。
雖說是冬日,但是日暖晴好,黃瑩怕林瓏覺得受了太後的冷落,心裏不舒展,就提yì去外麵走走。
永安殿有些景致還是不錯的。
黃瑩走在林瓏稍後一些,語聲溫和,先是詳細問了晉陽的病情,接著表達太後的關切,然後又安撫林瓏不要多心,太後確實是真的睡著了,並不是故意不見。
林瓏展顏,目光柔柔地看向黃瑩。
黃瑩,黃瑩,安昌伯黃家的庶女,為何會到宮中做女官呢?
而且永遠都是這麽和煦,做事無一絲差cuò,哪怕身為太後心腹第一人,也從不擺架子,欺淩宮人,永遠公正,替每一個人著想,周到細心。
一個人如此地位,卻能做到這一步,不是無欲無求,就是所求甚大。
這世間無欲無求之人罕有,除了至慧出世之人,幾乎無所見。黃瑩不像是出世無所求之人。但若說有所求,林瓏又看不出她所求為何。
又走了幾步,到了後院。
“姑姑住在這裏?”林瓏問道。
黃瑩點點頭,“這裏安靜些。”她看向林瓏,“世子妃若是不嫌棄,可否賞光,讓我請您喝杯茶水。”
林瓏掩唇輕笑:“那真是我的幸運了,姑姑的茶水定是好的。”
黃瑩倒也不謙虛,神態磊落,有幾分自然的可愛:“我服侍太後多年,別的不敢說,這好茶好水,倒是不缺的。太後仁善,我們這些底下人也跟著借光。”
“那我真要嚐嚐看。”
二人沿著遊廊向黃瑩的住處走去。
剛行了幾步,林瓏突然一陣眩暈,緊接著耳邊就傳來一陣清脆的鈴聲――
叮鈴鈴,叮鈴鈴!
黃瑩原本冷靜自然的儀態霎那間被擊潰,不可置信地看向林瓏,眼中震驚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