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天後,楚愁和趙芷水來到了一個楚愁曾經待過的地方。
此地名為秦城,數百年前這裏是一座名為大秦的大王朝的都城。那時候,整個北荒的核心,正是此地,天下商行鏢局、富豪顯貴、士子大夫,莫不在此或喝酒或論詩或談詞。
昔年的秦城不僅人來人往非常繁華,一旁的秦山之境更是吸引了北荒的江湖遊俠或文人騷客來此遊玩。
秦山如畫渭如絲,去國還家一望時。
公子王孫莫來好,嶺花多是斷腸枝!
有大詩人在此憑欄時觸景生情。
隱隱飛橋隔野煙,石磯西畔問漁船。
桃花近日隨流水,洞在清溪何處邊?
有大隱士在此尋幽探險。
別來春半,觸目柔腸斷。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
有詞人在此傷春悲秋念天地獨悠悠。
昔年繁華已逝去。
秦城千年前就已經建城,八百年前成為大秦王朝國都,繁華過三百年。
楚愁和趙芷水兩人緩緩走入這座千年秦城,一進古城,一股滄桑的氣息迎麵撲來。
不同於神皇城,雖然秦城也是北荒十大古城,但是並不像神皇城那麽繁華,這裏現在不像是一座昔日帝都,反而像一處名勝古跡,來此之人都是憑吊之人。
古樸的青石大街,兩邊低矮的店鋪,小巷中緊閉的門扉,路旁偶爾還會有幾片荒草,空中燕兒不時飛入舊時王謝堂。如此種種,讓人心生寂寥空曠之感。
“我要去找一個人,不知還在否……”
楚愁帶著趙芷水走向城中某處 ,要去尋找一個昔日故人。
當年,楚愁第一次想走江湖,就走了六州之地,從東域出發,途徑北荒,西極,然後直接入中州,最後在中州邁入九品境界,後來才回東域,那時,他才接近知天命之年。
第一次走江湖,走了半甲子的江湖路,結識了不少朋友、長輩、後輩、兄弟等。那時候才楚愁還叫楚問道,一心隻向天地大道,不曾回首望去,不曾得知那一件讓他一生都無法釋懷的事情。
在這秦城,他昔年有一位至交好友,當年他們倆算得上是患難兄弟,可以把自己性命交給對方的交情。
他們曾一起走過千裏的江湖,那時候他們都是中三品的年輕修士,一起並肩廝殺過,一起逃命過,一起喝酒談天論地過,一起向往天地大道的巔峰過。
“楚問道,我溫久終有一日,會踏足那傳說中的九品境界的!到時候,你小子就等著天天請我喝酒吧!而且每次還要給我端酒,哈哈哈!”
“溫久,你不行啊!別看你現在和我一個境界,過幾年,再過幾年老子甩你十幾條街,就這秦城的這種大街!別不信,你小子啥結局我都能看出來,最後就是孤獨終老的場麵。你看看,你家隔壁那個姑娘看我的眼神和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樣,這相貌不行,是硬傷啊!”
“滾犢子!你個臭小子,等老子什麽時候九品境界了,就可以改變相貌了,到時候,那什麽天下十大佳人隨我挑!”
“就你這天賦,我看上三品都懸啊!”
那時候,兩個人如同狗刨般在江湖這座大海中艱難行進,累了,兩人就隨意躺在地上,互相嘲諷幾句,互相罵幾句,就有力氣接著站起來走江湖。
楚愁他們兩個本來是一起要走到中州的,去那片沒有帝國,隻有江湖的地方看一看。誰知楚愁和溫久他們在快要離開北荒走到西極之地時,溫久突然“醒悟”了,知道了有一位佳人還在等他,他就匆匆和楚愁告別,然後回到秦城,找那個住在他家隔壁的姑娘去了。
當年楚愁等到九品境界後,來過此地,想要和溫久告一聲別。但是溫久和隔壁那位姑娘已經不在這兒住了,楚愁想,應該是一起去世外隱居了。
這次楚愁卻是心有所感,覺得可能會見到那位昔日的好兄弟。
一路上,趙芷水聽著楚愁講昔年和那位溫久前輩一起走江湖的種種事跡,隻聽得目瞪口呆。
楚愁說當年他們兩人走累了,就直接躺在很髒的地麵上,要是有草地更好,躺著更舒服,他們兩人當年餓極了,而且還身無分文,就一起偷人家在地裏麵的地瓜,偷土豆,偷玉米,偷完烤著吃,聽說賊香。兩人還一起撒尿拉屎,比誰撒的尿更遠,拉的屎更多……可以說當時兩人走江湖,充滿了各種千奇百怪的事情。
這些事情趙芷水聽了,目光奇怪的望著師父,覺得那時候的師父才是師父的真正性格,現在的性格和心境,隻是被覆蓋上了某層東西。
兩人走過十幾條街,終於在城南的某處偏僻巷子口停下。
“就是這裏麵。”楚愁望著巷子內雜草叢生的景象低聲說道。
其實楚愁在城外時就可以直接用內力探查這裏的情景,可以直接“看”到溫久家裏的場麵,隻是他不想這麽早就知道答案,就想像第一次去溫久家裏那般慢慢走著。
兩人緩緩進入這條小巷子,巷子內有十幾戶人家,不過都是大門緊閉。
突然,楚愁眼神一亮。
巷子盡頭倒數第二戶人家的木門半掩!
楚愁笑了笑,然後帶著趙芷水走了過去,輕輕用手叩擊門扉。
片刻後,院內傳來了一道蒼老沙啞的聲音:“誰呀?”
楚愁深吸一口氣,然後麵帶微笑的推開門扉,望著院內之人。
院內之人沒有言語,明顯是愣住了。
“楚問道,好你個臭小子!老子還以為你死了!”院內之人望著楚愁佯怒道。
“哎呦!溫老弟,你這是咋了?胳膊腿咋都斷了一條?被人打了?看來你混的也不怎麽樣嘛!你不是有一個天下無敵的好兄弟嗎?怎麽沒有找你的那個好兄弟來幫你?咋的?你小子這厚臉皮還怕丟人?”楚愁走到院內之人的麵前,笑著說道。
“老子怕把我那兄弟叫來,直接把這北荒掀翻嘍!嘿!你小子就沒有老子這樣的兄弟吧!我那兄弟呀,這是九品巔峰的修為,怎麽樣?羨慕吧?”
“對不起……這麽多年隻來看過一次,而且還是匆匆來的,沒有見到你。”楚愁望著這個昔年意氣風發一起走江湖的兄弟,如今竟這般年邁,而且這般淒慘,笑著笑著眼睛便有些濕潤了。
“滾犢子!你小子來不來都一樣,我過的很不錯,最起碼沒有孤獨終老,我和阿梅好歹也白發到老了。看你這熊樣子,還是沒有找到她吧?”溫久斜眼望著楚愁,嘴角也是笑意,眼神還如當年那般戲謔。
“永遠都找不到了……”楚愁苦澀地笑著說道。
溫久望了一眼院門口有些目瞪口呆的那位小姑娘,然後問道:“天生劍胚,你弟子?”
“嗯。”楚愁點了點頭,然後示意趙芷水進來。
溫久如今是七品巔峰的境界,已經一百四十歲的高齡,若非境界高,身體能撐住,不然肯定活不到現在。半甲子前,在那位阿梅年邁無病無災的離開人間後,他便回到了這個充滿回憶的巷子內,要在這兒活過最後的光陰,而且,他有預感,他的楚問道兄弟沒有死去,終有一天會來找他的。
“嗨!杵在這兒幹什麽!趕緊的,老子雖然老了,然後喝酒還是能行的。咱哥倆走著?”
“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