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跟在蕭琰身邊,成為心腹親隨,蕭一青不僅武功高強,辦事也得力,而且為人細心謹慎,腹中有成算。
得了蕭琰的吩咐暗中調查林娘子,不出一天的功夫,他便將林瓏生平大小事件收集個齊全。
蕭琰歪在床上,閉目聽蕭一青回稟,不發一言,不做評價,隻是靜靜傾聽。
說實話林瓏這一生還真是乏善可陳,前十年就跟這世上所有的閨閣娘子相似,在家讀書寫字做針線,偶爾指點一下家中生計。後麵五年就是外出行醫,在有限範圍內,博了個名醫名頭。
唯一值得注意就是開設牙粉行,但牙粉行是林家的,對外也是林燁謹夫妻打理,林瓏頂多出些藥方。
也不算出奇。
在蕭一青看來,林瓏不過是個稍微聰明一點的美貌小娘子,又碰巧會一點醫術,這般才智,京師很多小娘子都不輸於她。
不過是鄉野小城,民智未開見識少,矮子中間拔大個,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才顯出林娘子的特別。
且不說世子的未婚妻有京師第一美人之稱的韓娘子,就是連□□中的侍女棘心那也是位奇女子。
想起棘心,蕭一青神色微動,轉眸悄悄瞟了蕭琰一眼,心中暗自盤算。說起來棘心年紀也不小了,轉過年就18。世子這次回京,肯定會和韓娘子完婚,像是棘心這種年幼便伴在世子身邊服侍的大丫頭,肯定為世子妃所不容。
想到這,蕭一青心中像是揣了一隻小兔子,七上八下。若不然,他跟主子求求,求娶棘心。
蕭一青古銅色的臉色暈出兩分潮紅,眼神都沁出水意。
都說女大不中留,男大也留不得。
雖是動了心思,但這個時候,蕭一青肯定是不能開口的,如今世子身受重傷,腿疾更是束手無策,哪有他為自己考慮終身大事的份。
聽完蕭一青關於林瓏生平的敘述,蕭琰睜開雙眼,敏銳地發現一處疑點:“你去查查淩家是怎麽回事,和林娘子有何相關。”
蕭一青點頭應是,躬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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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府,陳淑這幾日有點小苦惱,她有些後悔當時使勁推了林瓏,但若是現在讓她去道歉,她又不願意,抹不開麵。
想到表哥直勾勾盯著林瓏不掩飾的視線,陳淑心裏到底生了芥蒂。
碧雲掀開簾子入內,映入眼簾的便是陳淑雙手托腮百般苦惱的模樣。碧雲是大夫人特意培養調、教出來給陳淑做幫手的,心思手段不容小覷,而且揣摩人心極為精準。
她眸光一轉,便猜出陳淑苦惱何事,想了想,故作漫不經心地開口:“這幾日看娘子思緒愁悶,不如去尋林娘子玩耍。”
碧雲的建yì令陳淑心裏一陣膩歪,也不知為何,以前她特別喜歡和林瓏待在一塊。林瓏喜靜,且不良於行,身邊隻有她一個朋友,兩個人在一塊舒心且自在,說說悄悄話,或者一塊做針線。
但是現在,她一點也不想見林瓏,陳淑仿佛突然意識到這個安安靜靜坐在輪椅上的夥伴原來生得如此美貌驚人。
過去她隻覺得林瓏不能走路,心疼憐惜她,常常過來陪她。而如今,陳淑猛然發現林瓏的腿在一點點好轉,人也日漸奪目。
本來是她憐惜對方,現在居然反過來,倒是她比不過人家了。
這般心理落差令陳淑十分不自在。
見陳淑對林瓏心生芥蒂有了防備之心,碧雲悄悄鬆了口氣,她一直認為林瓏心機深沉,加之腿腳不良於行,性子孤僻,不是個好相與之人。
這種人因為自幼缺失,長大後容易偏激,而且她還精通醫術,方寸間置人於死地,簡直不得不防。偏偏陳淑善良心軟,沒有一點防人之心,喜歡和她相處。
憑林瓏的家世和殘缺的身體,想要嫁入好人家根本就不可能。她若是生得平常也罷,尋一戶低等人家嫁過去,有父兄護著,也算安樂一世。
可她偏偏生得貌美,這般美貌著實驚人,實在不是小戶人家享用得起的。
家世不顯,身體殘缺,又美貌驚人,除去高門大戶做妾,碧雲實在想不出她還能有其他出路。
這樣一個注定做妾之人,娘子再與她相交,就墮了身份。而且知人知麵不知心,誰知道她心裏藏著什麽壞,人不為己天誅地,她若是算計自家娘子,奪了娘子的好姻緣,真是說什麽都晚了。
知道陳淑心存芥蒂,碧雲又不著痕跡地添了兩把柴,不陰不陽地說了兩句林瓏容貌絕美,性子陰沉恐非良伴之話,弄得陳淑心裏越發膩歪。
原本一絲絲的不滿逐漸放大,到現在她已經開始懷疑林瓏當日是不是存心讓表哥見到她,她明明知道自己正在和表哥議親,怎麽不早不晚,偏偏在那日她就能站起來了呢。
她們相識十幾年,她都沒站起來過。
有些事就是不能深想,疑心生暗鬼,當陳淑對林瓏生了偏見之後,無論她做什麽,在陳淑看來都是錯,都別有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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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日,林瓏一直在做一根檀木簪,極盡精巧之能是,而且為了趕工,手上多了好幾道傷口。
丁香知道娘子這隻檀木簪是給誰做的,心裏既是心疼又是氣憤,忍不住道:“三娘子那邊如今一點信沒有,娘子您還給她做什麽簪子。”
林瓏手下一頓,輕輕歎了口氣:“還沒有帖子過來麽?”
見娘子這般,丁香心疼得一縮,忍不住放軟語氣:“娘子,三娘子也許是一時想不開,或者有事耽誤了,再等幾日吧。”
“三日了。”林瓏垂眸,然後突然放下雕刻一半的檀木簪,語聲帶著若有若無的惋惜,“算了,有些事強求無益。”
等了三天陳淑一直沒有上門,甚至連個口信都沒有,林瓏何等聰慧豈能不明白這是人家有意疏遠。
這世上萬事都能求得,唯有人心求不得。
“去把棋拿過來。”放下簪子,林瓏吩咐丁香。
帶著棋盤棋子,林瓏去探望病中的秦王世子。
蕭琰躺在床上無聊,正四處觀察屋內擺設,他所在的房間原是林父林母處所,林府最大最好的房間,擺設也處處見精致。
掃了一圈,他便沒意思了,想尋本書看,但因著出來得急沒有帶書籍,而林府中的書他又都看過。
這蒼白無趣的人生。
恍神間,門口傳來蕭藍的聲音,蕭藍同蕭一青一樣,都是蕭琰的心腹親隨,不同的是,蕭一青對外,蕭藍對內,守在他身邊半步不離。
“主子,林娘子到了。”
蕭琰眼前一亮,生出幾分興致,語氣卻一如既往地溫和有禮:“請林娘子進來。”
話畢,他將目光移到床頂,看著薄紗床帳,心情也跟著飛揚起來。這是一種很特別的心情,奇怪卻舒心,他看得出來林瓏對他有所求,但是求什麽呢。
蕭琰是個有耐心的獵人,不喜歡主動狩獵,他喜歡獵物渴盼而又生機勃勃帶有野心的目光。看著她們一個個走入他的陷阱,看著她們自以為手段精妙,實則內心早已被洞悉,所有一qiē都盡在他掌握之中。
若是心情好,他不介意給小獵物點甜頭,比如棘心,他不過是稍稍給了她點地位,小獵物就開始得意忘形,忘jì本份。
特別倒是特別,就是太蠢。
逗弄了一會,他就沒心情了。
林瓏進來後將棋盤擺放好,看著蕭琰邀請道:“不知公子有沒有興趣來一盤。”
“恭敬不如從命。”
蕭琰有點失望林瓏的手段,太低劣了,這招顯示自己聰明才智的方法,早幾年就被人用過了,還不止一人。
就沒點新花樣麽?
心上失望,但因為這養傷日子太過無聊,蕭琰還是接受了林瓏的邀請,不過有點提不起勁,棋子落得很隨意。
倒是林瓏下得很認真,下棋的路數很正,穩紮穩打,沒有一點走偏鋒的意思。
但越是穩紮穩打,越能見到真功夫,蕭琰原本隨意的態度逐漸端正起來,開始認真對待。
然,高手過招,差別不過一二棋子之間。蕭琰最開始生了輕視之心,最後再怎麽努力,怎麽認真,也無法扭轉敗局。
他輸了,輸了一子。
“再來一盤。”蕭琰難得起了好勝之心,興致正濃,有種棋逢對手的興奮。
不想,林瓏卻幹脆拒絕:“公子傷勢未愈,不宜過多耗費心力。”說完就收拾棋子,走了。
莫名其妙地來,下了盤棋後,毫不留戀地走。
蕭琰有點控zhì不住自己的目光了,一直尾隨林瓏出門才怏怏收回視線。
有點意思。
他捏了捏手指,眸光瀉出一抹妖藍。
第二日,林瓏又抱著棋盤過來。
這次,蕭琰態度端正,昨日他前半部分隨意,也隻輸了一子,想必今日即便不能贏,也能打個平手。
林瓏依然是穩紮穩打的路數,兩人你來我往,最後,蕭琰還是輸了,輸了二子。
此刻,蕭琰再不負昨日的輕鬆,在林瓏離去之後,居然在腦袋裏回憶林瓏下棋的路數,思索半夜。
第三日,林瓏抱棋盤而至。
蕭琰再不敢小覷,每落一子都經過深思熟慮,竭盡全力。
林瓏呢,還是穩紮穩打的路數,跟前兩日沒什麽不同。蕭琰一邊在腦海裏算計林瓏的棋路,一邊胸有成竹地落子。
可誰料最後,他還是輸了。
輸了三子!
蕭琰再也掩飾不住目中驚訝,震驚地看向林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