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今兒天很好。”丁香念了一句,不明白娘子為何讓她拿傘,遮陽麽,太陽也不大啊!
林瓏仰頭,去看丁香口中很好的天,萬裏無雲,秋高氣爽,確實是很好的天。但隻有五感敏銳的林瓏知曉,好天氣後頭隱藏著的雷雨陰雲。
思緒幽轉,不經意轉到前世。
其實,林瓏都有些忘jì蕭則的樣子了,隻大約記得他生得很好看,林瓏是個顏控,喜歡美男子,所以第一眼見到蕭則時,就驚豔了。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般好看的小男孩!
那時兩人都很小,顧顏瀧問蕭則喜歡什麽,蕭則還是個奶娃娃,卻很有貴族範,背著小胖手,神色矜持:“讀書。”
真是好高大上的喜好。
顧顏瀧繼續問他:“那你喜歡吃什麽?”
蕭則蹙了蹙小眉頭,一副深思模樣,半晌謹慎道:“無有最喜,隻稍愛桂花糕。”
“我也愛吃桂花糕,怎麽辦?”顧顏瀧逗他。
蕭則毫不猶豫:“給你吃。”
“你呢?”
“我看你吃。”
“真乖!”
“(=^_^=)”
林瓏收回思緒,又看了看天,情xù淡然:“走吧。”
未到牙粉行,門口已經排了一條長隊,約莫足有百人,丁香已經習以為常,但仍舊忍不住念叨:“人好多。”她心裏擔心娘子身體,每日這般勞累,於身體無益。
林碩沒想那麽多,倒是很開心,“娘子您看,他們都是來求醫的,娘子最厲害了。”
行醫第一日,林瓏就定下規矩,每日隻看30人。因為林父是縣令,求醫之人雖多有不滿,卻不敢罔顧規矩,慢慢的規矩就立下了。
而林瓏行事大方不私藏,有其他醫館的學徒過來詢問,她都一一解答,知無不言,甚至將自己的行醫心得感悟分發給眾人。
所以,即便她橫插一杠子,其他郎中也不惱,有謙虛之人還過來虛心求教。
當然了,即便真惱,也隻敢心裏惱恨,誰叫林瓏靠山大,背後是祁縣父母官,誰敢惹。
說白了,林瓏是有背景滴人。
牙粉行辟出一塊地方專門給林瓏,林母心細,過來瞧了幾次之後,就在林瓏和病人中間加了道簾子,中間留有手臂大小的洞,容病人將胳膊伸進去診脈。
簾子也有特殊,從裏麵能清晰看到外麵,外麵之人卻看不到裏頭。
丁香和林碩還是小孩心性,每日最快樂的事,就是透過簾子觀察外人。兩人頭碰頭,嘀嘀咕咕,猜測來人的身份年齡性情。
林瓏有意培養二人識人之道,倒也不多加阻止,偶爾還會指點二句,久而久之,倒真叫兩人看出點小名堂。
打眼一掃,就能將陌生人身份、性情分辨出個大概,不說十分精準,也是*不離十。
所謂人精,能藏得住心思之人畢竟是極少數,大部分都是性情簡單,通guò外貌神態語言,就能區分。
此刻,範正英趙集二人也到了牙粉行門口。
趙集捋了捋胡子,一副仙風道骨模樣,門口排隊醫病之人有認出他的,忙作揖恭敬道一聲仙師。
趙集微微頷首,而後轉頭對範正英道:“我們進去吧。”
其實,範正英對著牙粉行並沒有好感,一縣父母官明目張膽行商賈之事,著實令他不喜。朝廷雖然沒有三令五申禁製官員行商,卻也不支持。
作為父母官當造福一方百姓,行商賈事與民爭利實在可惡。
趙集看出範正英的不快,又事先得了林瓏囑咐,娓娓道:“先生有所不知,明府大人開設這牙粉行並不為金銀,而是為百姓著想。”
“哦。”範正英來了興趣。
趙集就將口腔宣傳那一套,說給範正英聽,範正英也50多歲了,牙齒鬆動,各種毛病通通找上門,聽說牙粉這般厲害,很是心動。
又聽說林父讓利於百姓,將健齒粉價格定得極低,明府家小娘子也免費坐診,一時之間,範正英對林家好感晉升。
而且他往來州縣,祁縣雖然地方不大,但卻是附近縣中發展最好的,百姓安居樂業,縣城也繁華富庶。
這個林肅,很不錯!
此時忙於接待巡察使大人的林父還不知曉,林瓏已經幫他在範正英心中的好感度加至滿點。
兩人進了鋪內,夥計上前接待,殷勤備至,細細詢問二人需求,還將各種牙粉牙刷詳細介紹。
夥計都配有統一著裝,笑容親切,地麵一塵不染。店內還有各種免費宣傳牙齒健康的手冊,配圖精美,解釋詳盡,還附錄治療方法。
範正英瞪大眼珠,嘖嘖稱奇,隻覺眼睛都不夠看了。
太新鮮,太貼心了。
趙集熟門熟路地去夥計那裏要了一盒固齒粉和香牙方,又拿了隻牙刷,付錢結賬。
範正英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好奇地看著他的舉動,強忍著心裏的好奇,沒開口詢問。
趙集看出他的好奇,開口解釋:“我是這裏的熟客了,用這兩個合適,先生若是有需求,可以去前頭查看一下牙齒,看看用什麽粉劑合適?”
範正英有點羞於向陌生人開口,遂猶豫起來。
“莫怕。”趙集抓著他的手走到前頭,立刻有夥計迎上來。
趙集給範正英做示範,張大嘴巴,夥計提了盞罩著琉璃燈罩的油燈湊到趙集嘴邊,仔細瞅了瞅,然後放下油燈,笑道:“先生的牙齒好得很,沒什麽大毛病,繼續使用牙粉保護牙齒就好,記得早晚刷牙。”
哇,神奇啊!
範正英有點躍躍欲試了,也張大嘴巴,夥計詳細檢查了一番,眉頭漸漸緊鎖。
“怎麽?”範正英心中一緊。
夥計放下油燈詢問:“先生的牙齒是否對冷熱酸甜的刺激之物十分敏感?”
“是是是。”真是說到他心坎上了,因為這牙,範正英這也不敢吃,那也不敢吃,瘦了好多,牙齒一直是他一塊心病。
“這就對了。”夥計點頭,正色道,“先生,您這是牙齒齲壞,已經達到中層,若不及時治療,任由牙齒繼續齲壞,整顆牙齒都會壞掉,甚至會傷及牙齦和臨牙。”
“什麽?”範正英大駭,“這麽嚴zhòng。”他心中既怕,又有點不相信夥計所說。
“不嚴zhòng。”夥計安撫他,“吃點藥阻止齲壞,再把牙補上就成,不過先生以後一定要養成早晚刷牙,愛護牙齒的習慣。”
得了安撫,範正英還在猶猶豫豫,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疼麽?”
夥計好笑,看這人長衫儒雅,沒想到居然是個膽小的,“先生放心,不疼的,隻是補牙時,需要把齲壞的牙齒割掉。不過先生放心,我們這的工具非常鋒利,割起牙齒又快又好,不會疼的。”
範正英這才放心了。
兩人正在準備拿著藥方去隔壁抓藥,外頭就傳來一陣吵鬧之聲。
生了病的人心情都不會太好,範正英難得抱怨了一句:“好麻煩,居然還要去其他藥鋪抓藥。”
趙集大笑:“明府大人不會與民爭利的。”
聞言,範正英哂笑,心裏對林肅的印象又好了幾許。
外頭喧鬧聲繼續,吵吵鬧鬧,已經吵到了店內生意。丁香握了握拳,心裏回憶了一遍娘子所教,鼓起勇氣走到門外。
外頭街道正中央,有一家三人正在哭鬧。
一老漢,和兒子媳婦,老漢麵色青白,嘴角鼓起大包,口中不斷淌血。兒媳婦坐在地上大哭嚎叫,“殺人啦,林家殺人啦!”
剩下的兒子雙拳緊握,怒氣衝衝。
牙粉行掌櫃先出去交涉,“請問幾位到底出了何事?”
“滾!”兒子狠狠推開掌櫃,怒氣衝天,大聲吼叫:“老父半月前曾在牙粉行買了一盒牙粉,回去日日使用,沒想到居然將牙床全部刷破,這牙粉有毒啊!”
此言一出,圍觀眾人頓時倒吸一口涼氣,看著牙粉行掌櫃的目光都警惕起來。
掌櫃被氣了個倒仰,這人分明是來訛詐的,膽子倒是不小,居然敢訛明府大人的店。
沒等掌櫃說話,那兒子又憤憤起來:“小人知道,這店是縣令大人家的,咱們人小勢微,不敢跟大人做對。但是,這是我父親啊,難道要我眼睜睜看他被害死也一言不發麽,小人雖然鄙陋,卻也懂孝道,老父他含辛茹苦將小人養大,小人豈能因畏懼權勢辜負生養之恩!”
因為事情鬧得大,店門口已經圍了一圈人,議論紛紛指指點點。
丁香就是這個時候出來的。
大家夥兒都認識她,知曉她是娘子身邊的婢子,紛紛讓出一條通道。
丁香走到出門口,沒有下台階到三人麵前,因此有些居高臨下,氣勢傲人。她看向兒子,一開口便是淩厲逼人:“你說我家牙粉有毒,到底有何證據?在場眾人沒有幾人是沒用過我家牙粉的,他們怎麽沒事?”
說到這,她頓了一下,語氣稍微柔軟:“老人家有病,我家娘子慈善當會免費救治,你們也是我家郎君治下百姓,不可能棄之不理,但你這般空口無憑,一張口便是陷害,豈不是寒了我家大人和娘子的心。”
丁香紅著眼眶,差點掉眼淚,轉頭看向圍觀眾人:“這裏都是祁縣百姓,我家郎君是何等高潔品格,想必大家心裏有數。我家娘子慈心善懷,免費救治。還有這健齒粉,從收購藥材到磨製成粉,最後10分錢賣掉。我敢起誓,我家郎君一分錢沒掙大家的。”
有那明白事理的,心裏算了一下,一盒健齒粉造價根本不止10文,又想起往日縣令大人的公正廉明,心中不免難受。
這樣的好人好官,居然還有人訛詐,良心都讓狗吃了。
眾人心裏難受,正沉默著,就在這時,突然從人群中傳來一道驚疑聲:“咦!這不是萬縣的潑皮劉二麽。”
一個中年婦女從人群中擠出,走到劉二麵前,奇怪,“你怎麽在這?”視線瞥見他老父慘狀,頓時鄙夷起來,“又來訛詐,萬縣裝不住你了,是吧,居然跨縣訛詐。”
“原來是潑皮無賴。”又有一位潑賴娘子走出人群,恨恨呸了一口,“我說怎麽會有人訛詐神仙娘子呢?神仙娘子連死人都能救活,怎麽可能在牙粉中下毒。”
接著,此女就絮絮叨叨,說困擾自己的頑疾被林娘子治愈,心裏不知道怎麽感激她,這樣一個心善慈悲之人,怎麽可能害人呢。
她的話像是開了個頭,很快,大家都七嘴八舌說起自己疾病被林瓏治好之事。
最後,眾人一致唾棄劉二,說他黑心,連如此善心的神仙娘子都敢訛詐。
劉二臉色漸漸發白,知道今日大勢已去。不過他到底是老手,而且也懼怕淩綏,心一橫,趁眾人不注意,抬手猛地在躺在地上的老父後腰捶去。
老父身體一顫,一口黑血吐出,沒氣了。
“爹――”
劉二夫妻撲上去。
出人命了!
眾人頓時後退幾步,齊齊噤聲,目光驚異不定,想起自己也用了好久牙粉,心中頓時湧上一陣恐懼。
哼!
劉二冷笑,借由低頭掩飾嘴角的冷意,他豁出命來,就不信潑不到你林家的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