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昊天下意識的緊緊的握著拳頭,心裏隻翻來覆去的想,淩東舞一定是走了……淩東舞又偷偷跑掉了……自己再也看不見她了……直到看到敞開的後門,他的心才稍稍安定下來。
盡量壓著有些慌亂的步伐,奔到後花園,赫然入目的是,淩東舞站在石桌旁,月影倒映在銀盆裏,粼粼的波光反射她衣袍上,她袖上刺金的繡花燦然生光,而她若有所思的看著手裏放著璀璨光芒的玉環。
“淩丫頭,你在幹什麽?”蕭昊天看著那詭異的光芒,有一種前所未有的驚懼,背心裏竟虛虛的生出微涼的冷汗來。
淩東舞沒想到蕭昊天會來,驀然回首,對著他粲然一笑。
蕭昊天見月光下的淩東舞明眸如水,光亮照人,而半邊潔白如玉的臉頰還是紅腫的,上麵帶著清晰的手指印,那是自己打的,她這樣笑看著自己,竟然淒婉無比!
他心裏一痛,淩東舞膚色極白,而映襯的紅紅的指印部位猙獰,那受傷的神情,眼角的淚花,他全看在眼裏,他心疼,難以抑止的心疼,自己竟然對她下了這樣的狠手!
淩東舞笑的很好看,仿佛如春風初綻,臉頰上紅腫的指痕雖然沒褪,但依稀仍能看出笑容的嫵媚與甜美,柔聲說道:““王爺,你來給我送行了!”
“淩丫頭………你,你要幹什麽?”蕭昊天見她如此,直如失了魂一樣,心裏又慌又怕。
“王爺,我要回家了,回我在現代的家!”
“你說什麽?”蕭昊天臉上的神色漸漸變了,蒼白的沒一絲血色,“淩丫頭,剛才我錯了,是我誤會你了,你原諒我。你答應過我的,永遠不離開我的!你說過的,要和我相守白頭的……”他因為急切,說出的話都變的顛三倒四,鳳目眸光蕩漾著最後一絲星光璀璨,眉角眼梢俱是對過往幸福的期盼,難掩滿腔情意。
“王爺,你也答應過我的,隻愛我一個,隻寵我一個,不會欺負我的,可是你說話不算數。所以,我不跟你玩了,我要回家了!”淩東舞平靜的說著,眼淚卻紛紛而下,愛情不再了,自己除了放手,別無他法。
“不是這樣的,淩丫頭,你聽我說!”蕭昊天驚呼著,看著那強光徒然而盛,把淩東舞的整個身形都籠罩其中。仿佛有一種東西,要活生生地從自己心口剝離,而且,是自己親手扯斷的。
蕭昊天如夢初醒,骨子裏淩東舞從來都是自己的,她一直是自己的,就算爭吵,就算翻臉,她也是自己的。唯有此時,方覺得不是了——她要走了,真的要離開自己了!
不,睿智的蕭昊天腦子裏一團漿糊,仿佛火山在自己麵前噴發。慘烈如斯!他猛然躍起,撲向那光圈,想把淩東舞從光圈中拉住來。
可是光圈像受到外力的反噬一樣,詭異的忽的大放異彩,將武功卓絕的蕭昊天遠遠的彈了出去,蕭昊天此時已經發現了淩東舞手裏的玉環,大聲的喊道:“淩丫頭,你把那玉環撒手,撒手!你聽我說,我沒有負你,從來都沒有,剛剛的事情,是我誤會你,我不該打你,你原諒我……”那種妖冶的絕望和憤怒,就如一股寒冷,慢慢地,往他的骨子裏侵襲。
淩東舞隻覺得身體 漸漸發飄,意識開始渙散,隻看見蕭昊天那瘋狂地眼神,映著極度的驚恐。
“淩丫頭!我求求你,你把那個玉環仍下,我求你,你回來,聽我說……淩丫頭,我求求你,別離開我!我求求你!”蕭昊天如同被悔恨的箭矢穿心而過,她是因他的傷害才離開,隻隨便想想沒有她的日子,就足夠令他心魂俱碎了。
他聲嘶力竭的喊著,這一生,從未如此的悲傷和絕望。
淩東舞是自己全部的希望——愛人,親人,除了她,自己一無所有。
這時,才知道,真的一切希望都毀滅了——她離開了,一切希望就再也沒有了。
為什麽會走到今天呢?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在浮浮沉沉之後,在幾起幾落之後。本來以為幸福已經近在咫尺,可是沒想到,轉瞬間天翻地覆。
淩東舞看著蕭昊天連眼睛都是紅的,不知所措的狂亂的喊著,她隻是飄忽地看著他的眼神——那種已經完全錯亂的眼神,她的眼裏,逐漸地流露出依戀而悲哀的神色,她的心如亂刀絞著五腑六髒,直痛不可抑,但是身體已不受她的控製,感覺自己越來越輕,那繁華的、蒼白的一切離自己越來越遠,視線慢慢變得透明,白色,腳下的一切漸漸變成一片蒼茫的白,無邊無際,不知道哪裏是盡頭,她的靈魂在白中飄蕩……
飄蕩……
也許自己是真回家了吧!
迷述糊糊中,覺得那麽困倦,閉上眼晴就要睡著了……或許,她心裏有些緊張,掙紮著想不閉上眼晴,卻發現根本做不到,眼皮耷拉著自動地垂下了……
“淩丫頭,你回來,你回來……”蕭昊天眼神瘋狂,身子瘋狂地顫抖,絕望的對茫茫的夜空喊道,慢慢的,他的聲音變成了慘痛的哀嚎,如一隻剛剛喪失了幼子的野狼,聲音那麽淒厲……
“皇上!”藍海見蕭昊天失魂落魄的奔往鳳儀宮,又聽見他哀傷入肺的呼喚響徹皇城,知道事情不好了,急忙趕了過來。
誰能救救自己呢!
蕭昊天心內一片灰暗,仿佛一切都完了,淩丫頭走了,他知道,自己這輩子,一切,便都完了。
藍海看著蕭昊天,那麽強大的皇帝,那麽強大的蕭昊天,他心目中的神邸,比任何人都厲害的偉岸男子,呼風喚雨——他竟然在顫抖。
蕭昊天,天下的霸主,他也在害怕!
月光下,是一陣死一般的沉寂。
“皇上!”藍海忽然一聲低呼,難到連月光也受傷,眼前,分明是一片的白。
昔日挺拔雄壯的男子,意氣風發的蕭昊天,此時,滿頭皆白。
哀莫大於心死。
鳳儀宮裏盛開著一些暖窯精心栽培的花朵,顯露出它們無比的高貴和珍罕。紅綾被,錦衾寒。窗外禦花園裏還能看到遠方懸掛著的大紅燈籠,熱烈昭示著新年的來臨。
可是再美的景致,看在眼裏也是死氣沉沉。
蕭昊天站在外麵的廊廡之間,看著暖窯培養出的花,隨手摘下一支芙蓉花。
他看著宮侍在一邊挪般著這裏的東西,大吼一聲:“全滾出去!這裏的東西誰都不許動!“宮侍們嚇了一跳,跪地磕頭退出。
所有人都知道,自從淩皇後離開,往日溫和篤定的皇上徹底的變了性情。
蕭昊天無力地站在空寂的殿前,這芙蓉花,是因為他發現淩東舞有一次在禦花園裏賞芙蓉,特意吩咐人栽培的。還有門前的秋千架,搖搖椅,都是因為淩東舞喜歡,吩咐著做的……
他慢慢的坐在搖搖椅上,天氣冷,木椅子顯得很冰冷。
可是隻有在這裏,他才能覺出淩東舞的氣息,四處都是淩東舞的氣息——仿佛那些美好的時光,從來不曾走遠。
蕭昊天心如刀絞,他想起了和淩東舞一起的樂日子,想起淩東舞說的話,還有她最後唱給他的歌: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國又傾城,佳人難再得……
幾天前還在他麵前嬌笑著的她已消失不見……
廊廡下麵的燈光黯淡,一麵青菱花鏡裏,他看到自己的頭發——滿頭銀發,發如雪。
仿佛對過去歲月的一種告別。
蕭昊天看著眼前的一切,感受著淩東舞的氣息,那天,當他親眼看著淩東舞離開,夜晚,生命裏從此隻是這樣無邊無際的黑暗!
完全感覺不到溫暖了!這個世界仿佛突然變成了冰冷的地獄,全是絕望、悲哀和殘皓……
一夜白頭!
她究竟有多好,值得自己這樣死心塌地?——其實,她什麽都不好,即使一無是處。可是又有什麽關係?隻要自己愛她,她就是最好的。
淩東舞如同自己的一枝解語花,在耳邊溫柔細語,調皮活潑,他縱然滿腹的心事,也去得幹幹淨淨。縱然她什麽也不做,可是,隻要她在身邊,就能令自己放鬆——無論多麽憂慮的心情,都會迅速地得到放鬆。
多少日子以來,愛她,似乎如同呼吸一般自然而然,同空氣吸入肺裏的這份情感成了支撐生命的一部份。失去便同呃住了咽喉,會窒息會死亡。
他想了一切辦法,動用了一切力量,來尋找淩東舞。既然她可以穿越時光來到這裏,又穿越時光回去,那她一定還會回來。
大理寺的高人們得到了重用,當有人戰戰兢兢的提出要用他身上的血肉為引時,他毫不遲疑,掏出柄利刃,割下小臂上的一塊血肉,隻要能喚回他的淩丫頭,付出多少代價,他都在所不惜。
他知道,是自己做的事情讓淩東舞誤會了,是自己傷了她的心,所以她才決絕的離開。可是他為了一時的疏忽錯誤,付出的代價也太過慘重吧!
時間變成他不共戴天的仇人,淩東舞離開後的每一刻,都在淩遲著他的心!
逐漸地,連痛的感覺都慢慢消失了,隻是覺得茫然,如一具活著的機器。
/A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