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他這些日子都是神情恍惚的……
難怪他這些日子總是日日晚歸的……
什麽愛情。什麽喜歡。什麽生死不渝。都是假的。假的……
滿天雪花飄飛。她任風雪肆無忌憚地吹在自己的臉上。心疼如裂。頭疼欲裂。踉踉蹌蹌的在風雪裏走著。但覺這個世界。徹底晦暗了。淩東舞腳一軟。癱坐在地上。完全被這個可怕的事實擊潰了。
蕭昊天。他竟然如此對她。
她緊緊地抱著自己的頭。幾乎要暈過去。痛恨自己。痛恨蕭昊天。痛恨這個世界。
仿佛受到了一種莫大的屈辱。
“娘娘。娘娘。”漫天風雪裏。芳景向她跑來。“娘娘。你怎麽樣了。外麵冷。有什麽事情。咱們回宮再說。”
淩東舞此時也真的是累了。目光直直看著無盡的風雪。聲音裏透著無可抑製的倦怠:“芳景。我累了。真的。乏透了。咱們回去吧。”
芳景和慧娘等人見淩東舞如此失魂落魄的回來。一個人關在屋子裏。她們甚至能聽見屋子裏不時傳出的嚎啕大哭。
皇後娘娘竟然如此慟哭。
眾人悄然的守在外麵。滿麵的惶恐。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也無從知道。皇後娘娘高高在上。冠寵六宮。為什麽一夕之間就天翻地覆了。心裏忐忑不安地等候蕭昊天可以快點回來。
淩東舞感覺整個人如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仿佛要把自己徹底點燃。不能解脫的痛苦。無法原諒的欺騙。
那個細心體貼。溫柔嗬護的男人不見了。絢爛如花的愛情泯滅了。生命中最美好的東西。頃刻間全部化為了泡影。
蕭昊天。你怎麽可以這樣無情的傷害我。
愛情。信任。平靜的生活……一切。忽然被狂風吹散了。到了一個無邊無際的海灘之上。空曠的。如一個荒野的海洋。隻能看到鋪天蓋地的海水湧上來。把自己淹沒。
淹沒。
再也浮不起來了。
就如一隻鴕鳥。危險來的時候。便將頭埋在沙堆裏。
但是。忘了身子露在外麵。被人一刀。就砍在了心髒裏
淩東舞心裏無比憤怒委屈。她想和蕭昊天好好談一談。她繃著臉坐在床上。像包青天上堂審犯人似地坐著等啊等。等啊等……
可惜她等到三更天。他還是一點蹤影也沒有。想來他今晚是要住在蕭映月那裏了。最後她實在撐不住了。躺在床上睡著了。
這天晚上。蕭昊天照例回來的很晚。他回來時。淩東舞已經睡著了。她的呼吸輕而淺。有著熟悉淡泊的香氣。蕭昊天輕輕的吻吻她的臉頰。他知道這些日子自己又有些冷淡她了。但是沒辦法。等一切處理完了。自己在好好補償她。
大雪終於停了。多日不見的太陽也露出了臉。淩東舞披著銀狐的鬥篷。站在園子裏。這個時候。冰天雪地。禦花園已經被白雪覆蓋。那些曾經開著最瀲灩的花。鼎盛繁華。但是沒有任何一朵花可以常開不敗。
屬於自己的“春”天已經過去了。她的花季。已經悄然謝幕了。
寂寥冷宮。庭院深深。身邊再沒有一個熟識的人。自己從此就要生活在這個鴿籠裏。任光陰似水流年。
忽然想肆無忌憚。忽然就很想今朝有酒今朝醉。可是。過了這一天。明天呢。後天呢。這是自己的家。以後要如何熬過這令人恐懼的日複一日。
此時的她。心如刀割。仿佛人生已經完全絕望了。那是對異世界最後一絲愛憐的消失的恐懼和絕望。
再大的恐懼也比不上孤寂絕望的恐懼。。她隻覺得太累了,前所未有的心累。
人的心理防線是很奇怪的。堅固起來。可以如層巒疊嶂。不折不撓;真要崩潰起來。也可以薄如蟬翼。不堪一擊。
而此時的淩東舞是徹底的被擊垮了。她隻是個平凡的女人。經不起如此千折百回的愛情。幾次三番地折騰。她就是再愛蕭昊天。他也不能仗著自己喜歡他。他就有恃無恐啊。
愛情。原來也是經不起消磨的。
自己沒有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所以。所有美麗的色彩。一天一天完全褪盡了。自己竟然束手無策。
自己所依仗的。也不過是源於那麽堅信的愛的感覺。。從來沒有想到這種愛會被其他的事情所打敗。
原來。光有愛也還是不夠的。還得有維護愛的勇氣和智慧。
而自己。都缺乏了“智慧”。所以。隻得眼睜睜地看著愛情慢慢消亡。
她是不能不放開手。哪怕有再多的不舍。也是不得不放開手。
蕭昊天是皇帝。想做什麽。都是隨心所欲的。而她是個女人。尤其在這裏。女人的一生一經決定就無法改變。邁出那一步。她再也沒有退路。
她現在已經嫁給蕭昊天了。想公然說離開是不可能的。他不是溫和的穆紫城。他剛冷強硬。一日要她。哪怕在她脖子上套上木枷鐵鏈。用拖的。用拉的。他也會逼她跟著他走完一生。
即使什麽時候不想要她了。他也會弄個地方把她關起來。在門上刻上他的名號。把鑰匙掛在自己腰間。
所以她隻能選擇悄悄的離開。
以往中午用膳。淩東舞因為起的遲。大多數會留在自己宮裏用膳。但是這日中午她去‘明昭殿’。與蕭昊天一起用膳。
蕭昊天看見她的時候。明顯的眼睛一亮。意外之餘欣喜不勝。親自拿了筷子遞給她。
淩東舞見他若無其事的模樣。心中傷感。果然從古自今。男人都懂得冷處理方法來對付風流韻事。卻全然不顧女人的痛苦。
她麵上鎮定。微笑的看著他。伸手拿了酒壺。為蕭昊天斟上杯酒。低聲道:“相公。請。”她隻覺的眼底一熱。霧氣凝結。然後努力的睜大眼睛。模糊凝視他的臉龐。心中百轉千回。一瞬間轉過不知多少念頭。
蕭昊天沒想到她會這麽稱呼自己。怔了一怔。這才慢慢接過酒杯。隻覺蘭香馥鬱直沁入鼻端。無聲的攥住她的手。
淩東舞凝視著蕭昊天的俊顏。他深邃的目光看著她。目光隱隱透著一絲探究。她隻覺得徹骨的心酸難過。從心底翻湧出來。他為了她做了那樣多的事情。吃了那樣多的苦。可是她已經沒有辦法再繼續。
如果可以重頭再來。她寧願從來沒有遇見過他。就讓他。意氣風發的繼續著他那個世界的生活。
淩東舞勉強笑著:“王爺。我最近兩天一直睡得不好。聽說大理寺已經落成了。我想去住幾天。”
“好啊。”蕭昊天特別幹脆的回答道。說完以後。他也感覺自己答應的太過爽利。難得露出尷尬的笑容。解釋道:“那裏剛剛落成。聽說很靈驗的。你去住幾日也好。”
淩東舞凝視著自己對麵這個口口聲聲說愛自己的男人。一個一輩子心機深沉的人。一個一輩子都在韜光養晦的人。又怎麽能是自己看得透的。
她的心中如銳刺尖刀剜過。蕭昊天啊。你就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讓我離開嗎。她所執信的一切。最後卻讓她失去了一切。她已經沒有辦法再堅持。好。我就如你所願。
“王爺。我今天下午就去大理寺。”
蕭昊天微微一驚。他沒想到淩東舞會突然叫他王爺。也沒想到淩東舞會這麽急著走。微微皺起眉頭。
淩東舞忽然對他璨然一笑。“我就是想早去早回。”
蕭昊天聽了。眉頭緩緩舒展開來。唇際漾起笑意。
男人。一旦假起來。真的比八十歲的老太太的假牙還假。
你永遠不可能知道他那一次心情才是真的。
淩東舞在心中長歎。抬頭看一眼。慢慢的走了出去。腳上仿佛都粘黏著一道糾纏的目光。每踏出一步。心裏仿佛就要沉重一分。
走出‘明昭殿’。她的眼淚紛紛揚揚地落下來。從今後。她將離開他。她有多愛他。他將再也不知道了。
此時的她。萬念俱灰。其實。自己若是當初在戰場上死了。或者被宋丞相殺了。豈不是一了百了。還更加痛快。
這種被別人殺死和被自己最愛的人殺死的滋味。完全是不同的。
一種是無意識的疼。在不知不覺裏。就煙消雲散;
可是。後者。卻是撕心裂肺的恐懼和憤怒。痛恨。
三尺白綾。一瓶鶴頂紅。或者一把剪刀。。這是傳統的帝王。最喜歡賞賜失寵女人的三件套。蕭昊天。他還不如用這樣的手段來殺她。那樣更快。更徹底。
他也算是愛自己的吧。現在這麽對自己。未嚐不是他的仁慈。
淩東舞一個站在大殿裏。緩緩閉上眼睛。用手摹畫他的五官。她要把他的樣子記入腦海。刻進心裏。哪怕以後再也不會見他。她也會清晰地想起他的一切一切。
她知道。她明明知道自己要放手的是什麽。可是她沒有辦法。在模糊的淚光裏。看到天地一片白莽莽的。
這一生。她再不舍得。她也隻能眼睜睜地放手。因為。她要不起。
愛情如果不在了。隻好放手。生活還要繼續。
皇後出行。儀仗自然非同小可。浩浩蕩蕩車門相接。夾雜著大大小小內官及禦營護衛。迤邐達十數裏。緩緩沿著正街前行。蔚
為壯觀。
淩東舞坐在華麗舒適的馬車裏。微微的閉上眼睛。離開了。自己終究是這裏的過客。而自己也終於要離開。
心裏不是不絕望的。就像一個死囚。真的被宣判死刑後。心裏反倒異常輕鬆了如今。夢想完全破碎後。世界並沒有坍塌。日子還是在繼續。因為生命中並不止愛情這一件事。
想著茫茫的未來。一種恐懼的無依無靠的感覺充塞心底。自己失去蕭昊天了。愛人沒有了。朋友也沒了。以後。又是自己一個人孑然一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