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容似是沒看見宋昭的大驚失色,又鄭重其事道:“我打算在城北開個新鋪子,許是要比現在的蕙質精舍小一點兒。到時候總要有人幫忙打理,現在華堂郡主顧著溫泉莊子,潤容顧著蕙質精舍,已是顧不來的了。”
宋昭激烈的反對道:“不行,我不同意!”
原本金姨娘等人都忍不住一陣躍躍欲試,見宋昭反對,全都低頭噤聲,一句話也不敢說。
清容很是冷靜的看著宋昭,含笑道:“為什麽?”
宋昭道:“我屋子裏的人都出去拋頭露麵的開鋪子,我的臉還往哪兒放?旁人瞧著,豈不是以為我們國公府養不起幾個妾室了?”
清容在心裏暗罵宋昭直男癌,卻並不想同他在今天這個場合辯下去。何況今兒個宋昭給她留足了麵子,她不好總當眾打宋昭的臉。
“世子爺說的對,是我思慮的不夠周全。這種事兒,還是以後再說吧。”清容聲音軟下來,打算把這件事兒敷衍過去。
宋昭警告道:“你別想瞞著我在背地裏做小動作。”
清容幹巴巴的一笑,不理宋昭,隻招呼著金姨娘等人趕緊吃。
宋昭雖然不大相信清容會這麽輕易的妥協,也不再拉著臉,全程都很小透明的不說話。
這一頓飯吃的氣氛還不錯,算是熱火朝天。
直到天黑了,金姨娘等人才散了。
因著清容飯前的話,眾人各懷心思,回了雅院一齊都去了薑姨娘的屋子。
“你們說,少夫人當真能讓咱們幫她管新鋪子。”金姨娘很有些期待。
陶姨娘搖了搖頭,道:“沒戲!你看世子爺那樣子,必定是反對到底的。”
管姨娘失落道:“若是能像少夫人這樣,有事可做也好。省著成日就守在這個小院子裏,無所事事的。”
薑姨娘很保守的說道:“哪裏就無所事事了,看看書,做做女紅,練練字,這一日不就過去了。”
陶姨娘心裏堵得慌,看著桌上燃著的紅燭,歎氣道:“看書、女紅、練字,咱們都不是閨中的小姑娘了。進了這雅院就好像擺在屋子裏的花瓶,等著盼著世子爺想起來,能來看看咱們。可如今是落了滿身的灰,卻把關禾秋給等進門了。”
陶姨娘言中了幾個人的心事,她們給宋昭當妾室,幾個人伺候宋昭的次數加在一起十個手指頭都能數過來。
如今海棠院放著一個對世子爺脾氣的少夫人,風荷院住著世子爺這一生真愛的,她們這灰可見是要落到底了。
金姨娘小聲道:“若是像少夫人這樣日日都能走出府,有自己的營生,有自己的盼頭,還能賺銀子該多好。”
屋裏的幾個人若有所思的抱團取暖,屋外對門兒的廊下也站著人。
“少夫人不叫我們去,原來也沒叫秦姨娘去。我瞧著平日裏,秦姨娘你不也哈巴兒狗一樣的跟在少夫人身後巴結著麽。怎麽就沒成為少夫人的座上賓呢?”小李氏幸災樂禍的說道。
秦氏憤然轉身進了屋子,嘭的一聲,將門給關上了。
一旁伺候的婢女都不敢說話,秦氏心裏憋著氣,忍不住怨道:“我比金姨娘、陶姨娘是差在哪兒了,憑什麽她們就能去海棠院,我就去不得?”
婢女小聲安慰道:“您看,倩姨娘、湘姨娘、蘇姨娘和碧姨娘也沒被叫去。”
秦氏更感恥辱,“她們是什麽東西,憑什麽拿來同我比?她們兩個麵兒上一套,背地裏一套。自己沒本事,就成日往風荷院鑽,左右挑撥的。”
婢女又道:“是,是,倩姨娘、湘姨娘不是好東西。隻不過姨娘的脾氣到底衝,不像金姨娘、陶姨娘幾個人,真是性子軟和,夫人說什麽,她們就是什麽。夫人叫往東,她們是絕不敢往西的。”
秦氏不滿道:“我就不喜歡卑躬屈膝的巴結人,可她那《內宅規範》哪一條,哪一項我沒遵守?”
秦氏越想越覺得憋屈,氣的合衣躺在床上,麵壁生悶氣。
第二日一早去請安,秦氏就沒有列席,說是身體不舒服讓婢女替她向清容告了假。
清容叮囑含翠,道:“回頭請個醫婆給秦姨娘看看。”
小李氏在一旁冷笑,道:“怕是秦姨娘那病旁人去不頂用,少夫人親自去看一眼,病也就好了。”
清容莫名其妙的笑道:“我又不是大夫,我去能頂什麽用。這天兒一日日的涼下來,你們平日裏也多注意一些,別著涼染上風寒。”
小李氏很不領情,撇嘴一笑,道:“少夫人說的是,這天冷了,合該晚膳頓頓吃鍋子,這鍋子可是個好的,吃上這個,心也暖了。”
小李氏這是拐彎抹角的嘲笑清容用鍋子勾得宋昭每天晚上都來。
府裏的傳聞,含翠是一個不少的都告訴給了清容。那些姨娘背地裏還有說清容不顧身份,為著勾搭宋昭,直把海棠院當成了館子。堂堂世子夫人自降身份成了廚娘。
“湘姨娘這說的就是玩笑話了,你的月例多少,少夫人的月例多少。憑你,也想頓頓吃鍋子?”碧姨娘明著是揶揄小李氏,那語氣卻讓人聽著很不舒服。
小李氏翻了個白眼,道:“老夫人的月例最多,也沒見著日日吃鍋子。到底是少夫人大手筆,出手闊。”
碧姨娘似同小李氏唱雙簧一樣,根本不讓話落在地上,“少夫人出手闊綽,也不是人人都趕得上的。”
“得虧少夫人不管家,不然這樣偏私的,可服不了眾。”小李氏攏了攏頭發,譏諷的說道。
清容聽她們這樣酸溜溜的一來一去,也不放在心上,隻耐著性子問道:“湘姨娘既是有這話,那便同我說說,我哪裏偏私,讓你覺得服不了眾了?”
小李氏很得意的笑道,“這可是少夫人你讓我說的。”
屋子裏,清容身邊的那幾個大丫鬟全都按捺不住,一副要撲上去堵李氏嘴的樣子。清容卻是輕聲咳了咳,極快的給幾個人使了個眼色。
倒是金姨娘看不過眼,道:“你憑什麽說夫人偏私,少夫人為人是最公道不過的!”
小李氏冷笑,直接回懟金姨娘道:“金姨娘自然要處處都說少夫人好了。”她話裏有話。
金姨娘更為不滿,道:“你別跟我拐彎兒抹角的,我聽不明白,你有什麽話就直說。”
小李氏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直接道:“先前從金姨娘屋子裏搜出的符紙,世子爺都核查過了,對金姨娘動了家法。可少夫人連證據都沒有,就讓人停手,不許打金姨娘。”
清容揚眉笑看著小李氏,徐徐道:“世子爺後來也查證過了,金姨娘是冤枉的。”
小李氏嗤笑道:“冤枉不冤枉的,還不是隻有少夫人、金姨娘最清楚。若是那日換成我,怕是少夫人來都不會來,管都不會管。”
清容澹然一笑,道:“我不接受‘若是’這樣的假設,湘姨娘不信我,咱們大可以找個機會試一試,畢竟日久見人心。”
“少夫人月月克扣我們的例銀,倒是對金姨娘她們大方。也不知道昨兒個您請她們的那頓飯裏,有多少是從我們月例裏克扣出去的。”小李氏繼續出招轟炸。
清容不以為忤的笑道:“就算從前我把你們那點兒月例銀子都扣光,也不夠我補貼金姨娘她們一個月的。你還真把那幾兩銀子,當幾百兩用。”
含翠不屑道:“我們少夫人的蕙質精舍就算每日隻賣出去那一套美膚禮盒,也能入賬三十兩,湘姨娘那點銀子在我們少夫人眼前,連個芝麻點兒都算不上。”
屋子裏的人聽得這話,都忍不住掩嘴微笑。
小李氏登時氣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的下不來台,便又強詞奪理的說道:“夫人宴請、贈禮,便隻叫了金姨娘、管姨娘、薑姨娘、陶姨娘四個,這又是憑什麽。”
管姨娘看不過去小李氏咄咄逼人,不滿的揶揄道:“那關姨娘宴請,還隻請了你同倩姨娘、碧姨娘。若是這樣說,我們難不成還要把關姨娘也請過來問一問?”
陶姨娘小聲道:“就是!少夫人樂意請誰就請誰,還輪不到你來置喙。”
蘇姨娘有些憤憤不平,輕聲道:“可少夫人是當家的主子,當家的主子處事就應當公道一些,不該厚此薄彼。”
大李氏立時接話道:“關姨娘與我們同是姨娘,我們之間走動,不過是關係好罷了。可少夫人是咱們大房當家做主的人,少夫人的一舉一動可都與我們息息相關的。”
她這話說的倒是沒錯,金姨娘、管姨娘一時也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來。
大李氏繼續道:“我們倒是不差那一頓、兩頓飯,也不差那一次、兩次的賞。隻不過少夫人昨兒個那樣做,讓世子爺、讓老夫人瞧著,豈不是我們這些沒被叫來的,犯了大錯,都是些不懂規矩,行事有差的人?”
清容聽著,怎麽有點兒道德綁架的意思。
哦,因為她是夫人,她就必須做到公道。她就不能賞罰分明一點兒,她賞那些做的好的人,就叫做偏私,叫做厚此薄彼了?
清容忍不住一陣冷笑,神情是不怒自威,“你們有什麽做得對的,值得我給你們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