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容緊貼著元珩,周身都被暖暖的包裹住。她心裏竟也有落地安心的感覺,笑道:“我知道年下你是很忙的,就算不見麵也不要緊。”
元珩的下顎輕抵著清容的額頭,道:“要緊,我這幾日心裏慌得很。”
清容抬頭,極認真的盯著元珩的眼睛,“我知道你慌什麽!”其實她的心裏又何嚐是安生的,“我同欽表哥既已錯過了,我也沒打算再回頭的。你安心。”
這句話說完,更多的是安了自己的心。
“有句話我早就想問你了,”清容有些猶豫,卻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元珩道:“什麽話?”
清容慢吞吞說:“你,你這麽好,又怎麽會喜歡我的?”
元珩滿眼的寵溺疼愛,抬手點了點清容的鼻子,道:“你像我。”
清容回不過神的“啊”了一聲,她是萬沒想到在元珩這兒竟聽到這麽個結論。
“像你?”
“我父親是江夏侯在外麵的私生子,我們四房在侯府日子很不好過。我同我姐姐自小也是被這麽欺負著長大的。”過去的屈辱還曆曆在目,元珩說著不禁怨恨的咬了咬嘴唇。
“剛去沈家那會兒,總瞧見你被沈四姑娘欺負,你不聲不響,委曲求全的樣子,很讓人心疼。”元珩極輕的撫著清容的臉,仿佛撫摸一件稀世珍寶一樣,道:“我很想保護你,讓你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所以,元珩的感情是來自他在自己身上找到的童年投射?
清容一時在心裏說不出個所以然,但覺別扭。想著想著又懶得去深思哪裏別扭,左右世間許多戀人都是有共情的。
兩人這一麵,各自算是勉強安了心。說了一會兒話,元珩也該回去當值。
目送元珩下山後,清容便仍舊回去尋潤容。
到了寺裏供女眷休息的廂房內,但見潤容躲在一扇插屏後麵。
“你在這兒貓著做什麽?”
清容剛一開口,立時被潤容“噓”的一聲給打斷了。
潤容拉著清容坐下,指了指這扇門,道:“別出聲,仔細聽!”
“表哥年紀不小,若是李姑娘能快些進門,表哥的終身也有托了。關於外麵那般沸沸揚揚的傳聞,但請李姑娘不要聽信。我表哥為人正直,我們兩個也從來沒做出有違禮法的事兒。”
“關姑娘仿佛是魏國公府的表姑娘?”
“正是,我自幼便到了魏國公府,一直在府裏長大,同表哥青梅竹馬。”
“嗬,您若不這樣解釋,我還以為您是魏國公府的主母呢。魏國公府到底是簪纓世家,怎麽竟是個沒規矩的門第。我過不過門這種事兒,竟讓寄人籬下的表姑娘出麵?這可當真是笑話了!”
這一番話停下來,清容自知道隔壁是關禾秋同第五任世子夫人候選人在談話了。
“李姑娘這說的是什麽話,我們家姑娘好心好意來同您解釋……”
“連我們小戶人家都知道,主子說話沒有奴婢插嘴的份兒。”李姑娘聲音極是溫和沉著,不過這話卻格外尖刻。
“你給我退下!”關禾秋聲音壓低了幾分,柔柔弱弱道:“我是沒什麽資格在李姑娘麵前言語,我隻是出於好心,今日該說的話我都說盡了,請姑娘不要誤會我的來意。”
“我自是沒誤會你的來意,關姑娘不過是讓我提前見識見識,同宋世子鬧得滿城風雨的表妹是何等人物。如今我算是見識過了!是個不好惹的厲害人物。我當之前宋世子那四樁婚事是因為什麽作罷的呢,原來是因為這個!”
單從話語上來看,清容深覺這位第五任世子夫人候選人是個厲害而不好惹的角色。
直聽到隔壁響起腳步聲、開門、關門聲後,潤容才敢出聲。
她歪坐的腳都麻了,還不忘吐槽道:“我現在可明白什麽叫做隔牆有耳了。這龍泉寺的後院兒,屋子都是通的。”
清容這才發覺,潤容把兩個屋子間隔著的門開了個小縫兒,因為兩邊都立著大的落地插屏,隔壁倒是也很難輕易發覺。
“那表姑娘可真是個荒唐沒規矩的,她又不是魏國公府的什麽人,何況,她自己也都還沒出嫁,怎好意思管這樣的事兒!”潤容一壁說,一壁搖頭道:“可見如魏國公府這般,也不是都規矩周全的!”
清容一笑,問潤容道:“你覺著她不明白規矩、輕重嗎?”
“她若知道,她又多此一舉做什麽?”
清容沒言語,隻向著潤容笑了笑。
潤容後知後覺的掩唇,驚歎道:“那這個表姑娘可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姐妹沒說幾句話,華堂郡主便已聽完經,來尋兩個人回府。
幾人一邊下山,華堂郡主一邊道:“前兒個我買下這邊的一處莊子,地下有溫泉。”
潤容聽了,興致勃勃道:“溫泉?聽過沒見過,郡主可要帶著我們兩個見識見識去。”
華堂郡主笑嗬嗬道:“什麽都沒有,去見識什麽?等開春兒,讓人建起來再去也不遲。”
清容嘖嘖歎道:“您可真是財大氣粗的!銀子流水一樣的出去。”
華堂郡主越發笑的開懷,道:“還不是要謝謝你,那大梁月報賣的好,十二月份漲了銀子,還照樣供不應求。”
“賠了、賠了!”潤容連對清容搖頭,道:“都沒分你仨瓜倆棗兒!”
華堂郡主抬手點了點潤容的額頭,“小沒良心的,我何時少了你們倆的好兒?”
三人邊走邊笑,迎麵便碰上了五皇子、永平公主、六皇子三人。
清容一見永平公主,便格外頭疼。
這三人,是個什麽組合?
眾人見麵,各自問安。
永平公主一見清容,表情便極不自在,睨著她道:“你來龍泉寺做什麽?”
華堂郡主自然的擋在永平公主身前,道:“自是陪我來聽經的,怎麽,不可以?”
永平公主表情奇怪的越過華堂郡主,隻盯著清容看。
蕭澈笑了笑,道:“我們也早來了,竟沒遇見郡主。”
華堂郡主應付的笑了笑,“這龍泉寺這麽大,碰不上也沒什麽。倒是同時能碰見你們三個,讓我格外驚訝呢。”
六皇子道:“我們三個同來有什麽可稀奇的,五哥幫著五嫂來求這一胎平安。我們兩個出來逛逛。”
“得,我們也去了,不在這兒耽誤你們三位的雅興。”華堂郡主話罷,立時帶著清容、潤容走了。
“沈大姑娘,”蕭澈突然開口。
驚得潤容“啊”的應了一聲,怪異的回頭。
蕭澈溫溫潤潤的一笑,問她道:“前次在懷遠侯家聽你姐夫說,你的女紅很好?”
潤容更懵了,愣愣道:“我的,女紅好?”
華堂郡主和清容瞧見潤容這模樣,都忍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蕭澈倒是沒再多說什麽,隻丟下一句話,“改日有空去我府上”便走了。
潤容格外驚詫,連著華堂郡主與清容也摸不著頭腦。
“許是之前給你們大姐姐送那些肚兜、巾子,讓五皇子瞧了去吧。他的皇子妃不是正懷著孩子?”
潤容不過當蕭澈這番是客套話,並沒放在心上。
誰知到了正月十五這日,除了元珩、葉欽兩個,五皇子蕭澈同宋昭、葉鈞等人竟也帶著妻兒與她們同遊。這一眾人拖家帶口,組合十分怪異。
清容但覺氣氛尷尬,隻杵在清容旁邊,想找個機會單獨同元珩說說話。
誰知遇見猜燈謎,買麵具的攤子時,孩子們一時亂了,清容剛想去悄悄叫元珩,卻被人拉著胳膊便走。等清容回頭,已被葉欽拉出了一段距離。
清容心虛的怕元珩誤會,也不好當眾和葉欽拉扯,隻得乖乖同他走了。
“之前的事兒是我思慮不周,我同你賠禮。”兩人到了巷子裏,葉欽便鄭重其事的開口。
清容麵露尷尬,道:“欽表哥,之前的事兒就不必說了。”
葉欽上前拉住清容的手,“你這些日子都不愛理我,我知道是因著在濟南和龍舟時的事兒,你惱我氣我。你每次不理我,我心裏都不好受。什麽都做不好,整日隻想著怎麽哄你高興。清容,我往後會好好對你,再也不會慪你,隻求你別再同我置氣了。”
“突然、突然說這個做什麽?”清容直接將手抽回來,深吸一口氣,決定同葉欽攤牌。
“喲,我還以為是我看差了。”
這時間,永平公主不知從哪兒躥了出來,似笑非笑的喊了一聲,“元君素,我瞧見沈清容了!”
清容一愣,忽然有種被人捉奸的感覺。
她,她不記得這一行人裏有永平公主呀?
“你們兩個人躲在巷子裏,執手相看的是在做什麽?”永平公主邊走邊說,元珩正走過來,自將這話聽了進去。
葉欽大大方方的一笑,道:“我是要同清容一道去看走馬燈的,公主今兒個也出宮來逛燈會?”
“偏許你們出宮來看燈會,便不許我來嗎?”永平公主眼光不善的盯著清容。
清容心裏一跳,下意識的覺著這是她的圈套。
“沈清容早晚要進你們忠義伯府的,葉狀元也稍微收斂一些。怎麽?一同逛燈會還不夠,非要私底下單獨見一麵?”永平公主越說越過分。
清容心虛的看著元珩表情一點一點冷下來,急的想上前捂上永平公主的嘴才好。可越是這個時候,她越不能急。
“元公子尋我是要做什麽。”清容急切的向著元珩眨了眨眼。
元珩麵無表情道:“潤容在尋你。”
清容忙抽身跟著元珩走,想尋個機會解釋。結果永平公主一路攪和,清容是一點兒機會都沒有。
第二日,清容便讓浮翠去領侍衛府的門房給元珩送信兒。不過多是沒空,沒工夫,不想見這樣的結果。
這一挨,直挨到了二月初二。天都暖了,清容才再見著元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