帛逸半夜裏突然醒來,若不是後腦勺還殘留著依稀的痛意,他簡直都快記不起自己究竟是怎麽就睡過去的了!
他眉峰聚攏,頭腦有些木訥,就這麽硬生生的轉動神思,竭力追溯著前夜究竟發生了一些什麽事情。
清楚的記得,自己在連窗根的回廊下遇到了回府的忻冬,後忻冬突然暈倒,他就把忻冬一路抱回自己屋裏來了……忻冬呢?!
心念驟動,帛逸十分後知後覺的兀轉目四顧,卻被甫地嚇住!
就在這一片黎明之前最昏暗的永夜時刻,在黑漆漆不見光影的廂房裏,他見一女子著單薄乳白色底衣,端身座於榻沿撫著完全散開、萎在肩膀的烏黑長發,盈波的一雙水眸正潤潤的看著他!
這張臉似熟悉非熟悉……帛逸木怔須臾,終於緩下這一口驟然凝結在心口的氣,下意識抬手撫著胸腔軟聲無奈:“冬兒,大半夜的,你這……你何苦來扮女鬼嚇唬我啊!”帛逸此刻顯然被刺激的不清,加之又是夜半初醒,頭腦還沒有完全複蘇,整個人都木鈍的很,“對了,昨個我怎麽就睡過去了?”他打著哈欠囫圇的問了這麽一句。
忻冬沒答話。
困意在這個時候一陣陣襲上,帛逸也沒再發問,雙目一闔、便欲倒頭繼續睡覺。肩膀被人一按,硬生生遏製住他不讓他繼續。帛逸無奈的很,隻得重又睜眼去瞧,見是忻冬:“嘖……”他有些不耐煩的皺眉,“冬兒,大晚上的,你這是做什麽?你有什麽事兒麽?”
感知到按在肩頭的力道漸漸小下去,忻冬放開了他。帛逸略緩緩神,這時驟聽忻冬軟款又哀怨的調子飄轉轉的夜風一般漫溯過來,她道:“你當真……什麽也不記得了?”
這話委實奇怪的很,帛逸不知忻冬葫蘆裏賣著什麽藥:“記得什麽?”展眉側目隨口一問。
忻冬卻不再急於開口,隻把眸子斂了一斂,這才重拾了話題接口徐徐:“你說你的心裏沒有我,又為什麽前半夜時突然抱住了我……發了狂般那樣猛烈的……要了我?”
“啊?!”帛逸錚地驚呼出聲。
忻冬彼時這話毫不誇張的說,活脫脫就是一盆冷水自帛逸頭頂天靈蓋直抵抵的澆灌下來!
自己……要了她?什麽時候的事兒?自己渾渾噩噩不知怎麽的就昏了過去,眼睛一睜蘇醒過來的時候就被告知自己與人一夜風流……這這這種事未免也太荒誕了一些吧!
似乎帛逸此時的反應沒有出乎忻冬的意料,但就著月華微微,還是可以看到她素白若死的麵目之間有幾分受傷之態浮展開來:“噥……”畢竟這床榻之事對於女兒家,素來都是不太好啟齒的問題,忻冬沒有解釋什麽,抬指顫顫的指了指帛逸、又指指自己、再指指床榻中間。
帛逸順著忻冬所指的方向一路看過去,見忻冬委實著了件盈風底衣。又下意識看向自己,頓覺背脊一冷……自個這身穿的好好兒的衣服不知是什麽時候被褪了去的,此時此刻……他整個身體正一絲不掛的窩在被子裏!
帛逸是天縱風流的皇子,縱是行桃花之事也從不會失去那份卓爾高貴,有識以來就從沒有這般狼狽的不像樣子過!又同時,一脈強烈的念頭與不可遏的怒火並駕齊驅攪湧而上,這般情念唆使的他不得寧靜,他悶悶低吼一聲,一把提起身旁不遠坐著的忻冬,順手拉著她柔媚的長發把她拉到自己眼前:“你對我做了什麽?你暗算我!”百般不祥的預感非止一端,他已然怒不可遏。就從忻冬方才簡簡單單幾個動作指引,他就足以明白忻冬想要傳達出的是怎麽個意思了……
一陣陣發麻發脹的頭皮疼痛清晰的深刻著忻冬的意識:“做了什麽,你自己看呐……我的殿下。”她遷唇一笑,這笑顏蒼白無力,複再一次抬手對著床榻指向方才所指的那個位置。
帛逸下意識側目再顧去,涔涔冷汗如若冰川融化般的就此肆虐於額角……榻央暖橘色的床褥底子之上,一小灘鮮紅的血跡好似綻放在枝頭的豔紅玫瑰,於這不見多少光芒的暗夜的滋養中依舊可以如此奪目,如此的使帛逸觸目驚心、猶若見鬼!
“你!”帛逸原本已經鬆弛下來的力道再一次流通往四肢百骸,他甫地揚手,衝著忻冬麵頰招呼過去……
忻冬沒有躲閃,甚至不曾眨一眨眼睛,隻就那麽直勾勾的盯著帛逸,目光變得無悲也沒有喜。
夜風生涼,在這光影昏惑的夜的經緯之下被鋪墊的有如為心境造出的勢。那眼看便要落下的一巴掌到底沒有落下,隻在半空定格了良久良久,帛逸手掌起了微微顫抖,終猛地一收拳心放了下去:“你居然趁我不備點了我的催情穴,你暗算我!你……真是道德式微!”咬緊牙關十分忿忿然,帛逸頭腦生疼、心海翻濤。
“若你當真對我沒有意思,我就是點了你的催情穴,你又怎麽會在昏昏沉沉之中突然意亂情迷……然後,要了我?”忻冬的聲波於平板中帶著一股訕嘲,隻不知道是在嘲諷帛逸還是她自己。
“你住口!”帛逸反手怒指忻冬,旋即抓起榻旁散亂的衣袍,開始匆促的套褲子、披袍子,模樣既狼狽又顯得滑稽的很。
“王爺……”忻冬突忽撲了上來,一把抓住帛逸的手腕,揚起一張不難看的麵靨,神情舉止十分動情,“我‘是’暗算了你,我在假裝昏迷後點了你脖頸後的催情穴……但我也是為了你好啊!”
彼時帛逸一件寬袍正套了一半,就這麽被忻冬中途製止住了,他心裏更加不自在:“放手。”並不多話,也不看她,是冷峻到骨子裏的兩個字。
“也是為了三姐好!”忻冬又補一句,聲線陡揚。
一聽到“三姐”這兩個字眼,帛逸果然頓了一頓,側目坦緩的掃了忻冬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