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息無奈,一邊扶著她,一邊解釋說:
“你許是誤會了!如果你說的是夜跟葉霜,那完全沒有必要生這麽大的氣。他們兩人認識多少年了,要有事早就有事,何必還等到今天!”
“那有可能是一早就有事了,隻不過是我們都被蒙在鼓裏!又或者說,是我一個人被蒙在鼓裏。”
“怎麽可能!”宇文息被她扯著往外走,一邊顧著說話一邊還要低頭去看她的腳。“我怎麽會騙你!哎你怎麽不穿鞋?都上秋了,這樣子會著涼!”
“別管鞋了!”喬季卡覺著自己就快要透不過氣來。好像這原本比其它醫院都要溫馨許多的瑪瑞蘭裏,空氣突然間就稀薄起來,讓她十分難受。“陪我出去走走,我再待在這兒一定會被氣死,要不然就是被人殺了滅口!因為我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她如今性子十分倔強,哦不,應該說喬季卡的性子一直以來都十分倔強。隻不過以前表現得不會這麽強烈,多半都是以沉默來表示抗拒。但現在她會說出口,會動手,也會拔腿就逃。宇文息覺得,這個女子較之以前衝動了許多,自己必須得把人看住了,要不然,誰也說不準喬季卡會惹出什麽亂子來。
而重新回到病房的百裏夜,卻是強掩著一顆糾結的心再度麵對葉霜。一向公私分明的兩人,就在今日,竟是硬生生地擦出了幾許火花來。
葉霜的眼裏閃著希望,就算是手下一刻不停地在給喬季安打針,還是會有較之以前輕快許多的言語不時地被扔出來。她會問:
“少夫人那邊怎麽辦?我們剛剛那樣,一定是讓她誤會了!”
還有:
“少爺還是先回去,我這邊若是有事,現叫您也來得及。你看,我得忙著給小安保命,一時半會兒也抽不時間來陪您。把少夫人丟給宇文息終究是不太好。”
百裏夜也不說什麽,就倚在窗台邊上盯盯地看著她。那樣子就好像是一個很有耐心的男人在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任誰瞧了,都會心生幾分羨慕。
葉霜也不例外,時不時地與之對視一眼,然後便又趕緊帶著一個羞澀的笑容又低下頭來。
什麽樣的女子在愛情到來的時候,都會有這樣的反應,百裏夜如今才知道,原來葉霜也不例外。這些年她隱藏得很好,以至於他真就覺著,這個女人對自己的確是沒有所圖的。
時間就這麽一分一秒地過去,兩人交流不多,就是一個忙著,一個看著,竟也十分和諧。隻是葉霜看不到,在百裏夜的眼中,時不時地就會閃露出的那一縷精光,一瞬即逝,卻又真真切切地存在過。
他在等一個時機,他在用這種方法來驗證一個剛剛聽來的消息。他不得不先傷了喬季卡的心,雖然很痛,但為了今後能安心地活著,這樣的痛,他和她,必須得忍!
……
宇文息被喬季卡一路拖著走出了好幾裏地,直到喬季卡低頭指著自己的襪子說:
“底下全磨破了。”然後再可憐巴巴地瞅著宇文息,道:“真走不動了!”
宇文息覺得她這就是在自虐,不得不出言提醒:
“我是開車來的,明明就停在醫院的院子裏,你非要拖著我自己走。”
話是這樣說,但還是跨步到了她麵前,然後單膝跪地,留了個後背給喬季卡,再道:
“上來吧,我背你。”
她聽話地趴到他的背上,然後被背起,再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沒什麽不好意思!喬季卡有的時候就覺著自己對宇文息甚至比對百裏夜還要不用客氣。就好像他們兩個是已經認識了很久很久,久到是已經有一輩子深交的摯友。可事實上,她才認識宇文息半年都不到。
半路上,宇文息打了個電話。然後,就有宇文家的下人又開了輛車子過來把他們送到指定的地方。
這地方是個咖啡店,宇文息選的,西式的裝修,價高,所以人少,所以環境好!
喬季卡對這地方挺滿意,特別是地上有毛絨絨的地毯,讓她沒穿鞋子的腳不會感覺那麽冰冷。
送他們過來的司機跟宇文息說了幾句就先行離開,喬季卡看了看那車的背影,說:
“其實應該把車留下啊,讓他做的士回去就好。我們一會兒走的時候還需要車子的!”
宇文息笑著把餐點排推到她麵前,道:
“你應該餓了,看看想吃點什麽。”然後頓了頓,又說:“他一會兒還回來,我隻是叫他去給你買雙鞋子!”
宇文息的細心就像他這個人,會讓人覺得是自然而然,而不會有太多的驚詫。喬季卡沒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對,隻是隨口問了句:
“你怎麽知道我的尺碼?”
宇文息說:
“猜的!”
她再無語。餐排翻了兩遍,也沒點到一樣東西。宇文息見她也實在是吃不下,就自做主張給她叫了杯卡布奇諾,自己要了杯藍山。
喬季卡沒意見,待咖啡上來,習慣性地就去攪動上麵的那一層奶泡。攪了一會兒,又自顧地道:
“你看這上麵的奶泡,像不像冰激淩?我其實特別愛吃冰激淩,但最多也就一口,總是不能多吃,不然肚子會疼。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一隻涼的東西肚子就會疼,小美說這是很多女孩子都有的毛病。”
這話其實就是她的自言自語,但聽在宇文息耳裏,卻十分難受。
他當然知道喬季卡為什麽一吃涼的肚子就痛!做為一個女性,她的身體曾經受到過那麽重的創傷,吃冰激淩的權利早就被殘忍的剝奪,隻是她都忘了。
“以後想吃冰激淩的時候,就喝卡布奇諾吧!”他出了這麽一個主意,“你就當它是暖掉的雪山,也不錯!”
兩人的話題就這樣打開,喬季卡心裏的那種委屈一下子就又重新襲了回來,然後慢慢放大,大到她喘氣都會哆嗦。
宇文息勸她不要太動氣,喬季卡卻說:
“真奇怪,你說我也不知道是怎麽的,一看到那個葉醫生就來氣!按說我以前跟她也沒仇啊!我也是這幾天才認識她,為什麽就像是宿敵一樣,我恨不能把她給殺死!”她越說越激動:“息公子!我跟你說,我就是故意砸她!那病房裏沒有別的東西,要是有個像我們家裏那種大號的水晶煙灰缸,我也一準兒就給她砸上去!可是我沒想到她不躲!按說能躲開的,可她就偏偏那麽結實的讓我砸到!一定是做給夜看的!想讓夜心疼!想讓夜覺得我是一個潑婦!”
她氣得呼呼直喘,一口氣喝掉了整杯咖啡,要不是宇文息把杯子奪了過來,她狠不能把那杯子都直接給吞下去!
“息公子!”女子話音繼續,“我跟你說,我現在懷疑她跟夜以前就有瓜葛,兩人說就是地下情人,背著我早就在一起了……不對不對,這樣也不對!夜很奇怪,據我平時觀察,他絕對不是那種朝三暮四,更不是那種會背著老婆在外頭養情人的人!那這就說不通了,他們倆是出於什麽原因在那樣的情況下抱在一起的呢?你看,我當時是哭著跑的,夜他不去追我,反到去抱著那個醫生,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女子百思不得其解!宇文息看她糾結的樣子十分不忍,他知道原因,但卻不能說出口來。若是從前的喬季卡,他敢說,對方也能十分理智的接受和配合。但是現在的喬季卡不行!她太暴躁,遇事容易激動,如果惹急了她,就很難控住後果。
於是隻能安慰,說:
“你肯定是誤會了,可能就是個普通的擁抱。你在美國這麽久還不明白,擁抱是一種基本的禮節,再親近一點還會貼麵。但那什麽也說明不了,就跟我們的握手一樣,普通至極。”
這話沒有說服力,他知道。但如今這種時候,似乎也再沒有別的好說。
喬季卡到也沒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結下去,她隻是一直皺著眉,用一種十分困難的表情在想一些事情。過了很久,才又開口,說——
“你知道嗎?這幾天,我這腦子裏總是會閃過一些奇奇怪怪的片段。好像跟百裏家的那間醫院有關!有很多陌生人出現在那些片段裏,但就隻一瞬,每個畫麵都是一瞬。特別快,快到我沒有辦法去捕捉任何信息……”
宇文息不知道該怎麽接她這話,百裏夜最擔心的事到底還是發生了。在見到弟弟,在回到上海,那些被喬季卡扔在江底不願再次想起的記憶,到底是開始了回歸的旅程。他不知道這事是好是壞,但目前看來,很是有些麻煩。
“是你多心了。”不管怎麽說,該勸還是很勸。宇文息說:“她是夜的私人醫生,人雖冷了點,但這麽些年為百裏家做事也算是盡心盡力。這事情我畢竟沒有親眼所見,所以也不好說太多。總之,相信夜,相信你以前了解的百裏夜,那樣就好。”
喬季卡挑眉,突然就道:
“為什麽一邊勸我相信,一邊又有那麽多的事情瞞著我?我們一起出海,夜背著我打電話給小美的哥哥,讓他去查那個女人。還有你,我明明問你會不會吹笛子,你說了不會的,可是為什麽半夜的時候自己就吹?其實很多時候,我都覺得自己不太像是百裏夜的妻子,到像他買來的一個娃娃。他對我嗬護有加,疼愛有加,但卻唯獨不肯跟我分享他自己的事。我對百裏家一無所知,又或者我曾經知道後來又忘掉。可是你知道嗎?我總覺得自己是個外人,是不屬於你們這個團體的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