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歡的確是想撮合長歌和靳水月,所以才說了這些話。
可是落在靳水月的耳朵裏,就完全變了味。你想她常清歡是皇上,梵長歌是丞相。外麵又流傳著二人郎情妾意的傳聞,此時清歡這樣問,能不嚇壞了靳水月麽!
還以為清歡是來興師問罪來了。她自小便沒有什麽害怕的,一直自持冷靜,隻不過遇到梵長歌的事情,總是會出點意外。
清歡見她不肯說話,便歎了口氣,將她拉到亭子裏坐下,又問了一遍,“你喜歡長歌麽?”
華燈初上,照著清歡的臉有幾分坦然,而靳水月卻仍然抿著唇,半晌以後,看到清歡求知的眼神,搖了搖頭,“不喜歡。”
清歡聽到這個,都要抓狂了!這世間就是有這種死鴨子嘴硬的,才讓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
她正色道,“這世間有三種事情是掩藏不住的,咳嗽,貧窮和……愛上一個人。”
“你喜歡長歌麽?”她又問了一遍。
這一次,靳水月終於忍不住。她喜歡長歌麽?喜歡啊,喜歡了他很長時間,從小便跟在他屁股後麵,怎麽能不喜歡?
可是她喜歡有什麽用,他不是照樣看不到他。她為了他,放棄了所有女子該有的樣子,做女官,可以終日在朝堂上與他相見,可是他的眼中,卻隻有清歡一人。
“喜歡。”她艱難的說出那兩個字,讓清歡鬆了口氣,終於說出來了。
隻是清歡還未開口,她又說道,“皇上,水月的喜歡,會藏在心裏,不會讓丞相知道,也不會……打擾到你們?”
“啥?”清歡有些傻眼,這孩子是不是以為她和長歌有一腿啊?她連忙擺手道,“哎呀,你誤會了,我和長歌隻是兄妹關係的,我們怎麽可能呢!你多想了!”
“哦!難怪剛才你那麽害怕我,你不會以為我來找你……興師問罪了吧?”清歡扁了扁嘴問道。
“額,難道不是麽?”這會輪到靳水月無語了,她剛剛說的那一番話,簡直就像威脅一樣好麽?
清歡糾正,那是八卦啊八卦!什麽威脅!
半晌,清歡冷靜了下來,終於正色道,“若是你喜歡長歌,我就幫你們賜婚!”
“不!”靳水月騰的站了起來,“不行,強扭的瓜不甜,長歌並不喜歡我,我不能強迫他……我,我不能這樣對他。”
清歡還想說什麽,卻突然住了嘴。是不是愛一個人,都這般為他著想,不想他難過,不想他生氣,隻想著在背後支持他……成全他。
秋風吹過,清歡感受到一絲涼意,她盯著湖麵出神,片刻說道,“走吧,我們回去吧。”
靳水月不了解清歡,自然猜不透她的性格,於是默默的點了點頭,跟在她後麵。
大婚已經接近尾聲,剩下的,便是新郎官入洞房了。清歡也要回宮,諸位大臣將清歡送走,便也相繼離去。
馬車上隻有清歡一人,顯得略微有些孤獨,窗外有冷風呼嘯和馬蹄疾馳的聲音,讓清歡的脊背有些涼意。
她攏了攏肩頭的披風,蜷縮在馬車的一角。空無一人大路上,一輛馬車靜靜地前行,襯著這一輪孤月,帶了幾分蕭索。
翌日。
靳府上下還籠罩在一片喜慶當中,清兒和馨兒正在給靳家二老敬茶,一家人全都在前廳內,宮裏卻突然來了聖旨。
靳府老爺帶著眾人匆匆出去接旨,通報聖旨的,是宮中的一等公公,隻聽他尖聲尖氣的說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靳家有女靳水月,才華橫溢,沉魚之姿,深得朕心,特此指婚安慶侯梵長歌,擇日完婚,欽此!”
公公一字一句的將聖旨說完,隨後眉開眼笑,對靳老爺說道,“大人,接旨吧,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靳老爺合不攏嘴,這的確是好事啊!他站起來,連忙接旨,“多謝公公走這一趟,來人呐,給公公賞禮。”
“哎呦!靳大人,您這可折煞奴才了!”公公眯了眯眼睛,嘴上說著恭敬的話,可實際上,早就心係那賞金。
又寒暄了幾句,將公公送走,靳府上下一片高興。唯獨當事人靳水月卻如同掉入冰窖一般,腳底生寒。
終於能和長歌在一起,她本應該高興,這是這會兒,她隻覺得徹骨的寒冷。長歌不會答應這門親事,到頭來,隻會讓靳府難堪,讓兩家為此而失了和氣。
“水月,這會兒你的小心思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實現了!”靳雲飛輕輕碰了碰靳水月,臉上帶著戲謔的表情。
一旁的馨兒擰了他一把,“就你多嘴,你看小姑子都高興呆了!”
靳水月聽到這話,隻能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她的小心思終於可以光明正大了麽?隻怕是以後要更加小心翼翼了吧!
突然覺得空氣有些悶,她沉聲說道,“我有些不舒服,我先回房了!”
“嘿,你看看這丫頭,還不好意思了!”靳夫人掩嘴笑著。
靳水月聽後,隻覺得心煩意亂,腦子如同進了一隻蒼蠅般冗雜無比。
與此同時的梵府,收到了這消息之後,長歌卻顯得格外冷靜。他冷靜的接了聖旨,冷靜的接受了這件事情。然後冷靜的回了書房。
如果這是清歡想要看到的,他為什麽不去做?如果和靳水月成親,能讓清歡高興,他寧願,娶了靳水月。
即便,他不愛她。
長歌很自私。他想若是娶了靳水月,他便是有家室的人,清歡就會放心,他也可以肆無忌憚的對清歡好。
隻是這樣,卻對不起靳水月。
同樣在宮中的清歡,也在因為這件事情憂心,她之所以頒了聖旨給長歌和靳水月賜婚,是因為她回應不了長歌的感情。
靳水月是個好姑娘,她配的上長歌,這麽多年,她一直在長歌身後,他一轉頭便能看到。隻不過,長歌為了她,卻並沒有回頭一次。
她想,若是長歌有了靳水月,便能明白靳水月的好,也會慢慢淡了對她的感情。
長歌對她的好,她都記得,隻不過,她心中的那道坎,怎麽也過不去。她並不是因為蘇瀛,才拒絕長歌的好。
這一次,她連蘇瀛也不要了,還了蘇瀛的債,她便回北青,哪裏也不去了,誰也不想了。
“皇上!”公公推門進來,臉上畢恭畢敬。
“什麽事?”她回神,臉上的表情有些冷淡。
“南越翼王求見。”
“讓他進來吧!”清歡捏了捏眉心,自從景寒從被斬首之後,蘇瑾都沒有走,也許是聽說她要跟著回南越吧。
蘇瑾進門,舉手投足間顯出貴氣,笑意融融的看著清歡,道,“楊語嫣還不肯招,接下來要怎麽辦?”
“這麽多天了,她還不肯說,恐怕並不是因為她不想說,而是她並不知道,怎麽解了蜮蠱的毒。”清歡淡淡的回道。
她淡淡看了蘇瑾一眼,“過幾日,我外祖父會請一位懂蠱毒的江湖術士,隨我們一同去南越,到時候,將蠱毒催出來,說不定能治好蘇瀛。”
蘇瑾一雙異瞳盯著清歡,好似要將她看透一般,如今的清歡,好像與之前不一樣了,但是哪裏不一樣了又說不出來。
隻覺得,好似對蘇瀛不那麽上心了……別說一個江湖術士,便是德高望重的神醫給蘇瀛治病,都需要考慮一番,可是清歡卻如此草率的就相信了。
可惜,要反駁,卻說不出任何一句話。若是蘇瀛還有意識,他也應該是支持清歡的吧,畢竟當下,除了這個方法,再也沒有別的法子了。
“好,一切都聽你的。”蘇瑾妥協。
“那好,我今日就寫信給外祖父,三日後,我們便出發去南越。”清歡公事公辦的語氣,不帶半分情緒。
等到蘇瑾走後,清歡果真寫了信送去了風府,此時老爺子正在花園中逗弄著他訓練的那隻白足,看到來信,眯了眯泛著精光的眼睛。
“對於解蜮蠱的毒,你有幾分把握?”他似是自言自語一般,卻又像是在和什麽人說話。
黑暗中,一個穿著黑色鬥篷,看不清臉的人,佝僂著身子,如同鬼魅一般,聲音嘶啞,回答道,“有五成把握。蜮蠱這種蠱毒要解毒,除了解藥之外的方法就隻能催毒了。”
“五成麽?”老爺子眯了眯眼睛,看向遠處,半晌笑道,“五成也好,生生死死不過那麽一回事罷了!”
“那就有勞毒老走這一趟了。”老爺子似是歎息一般。
在黑暗處那個佝僂的背影嗤嗤的發出笑聲,“這是毒老我欠你的人情,這次還了你人情,便不要讓我在這鬼地方呆下去了!我要回我的鬼穀。”
“哼,你那個地方才叫鬼地方呢!”風家老爺子冷哼一聲。
身後卻再也沒有半分回音,他不用轉頭也知道,那鬼魅一般的身影早就消失了。
這鬼老是鬼穀的毒王,能製毒,亦能解毒。最擅長的便是養蠱,所以蠱毒對他來說小菜一碟。
可是也有他解不開的毒,諸如他自己身上的蠱毒,跟了他很長時間,幾乎達到了共生的狀態,所以導致他的臉上蠱蟲湧動,醜陋不堪。
唉。風家老爺子歎了口氣,但願這次去南越,能將那個混球救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