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龍倒也不好意思朝這樣的小姑娘發脾氣,盡管他的心情不太好。
“哦,我不是說了隨便嗎?”
小姑娘撓撓頭,不知所措。
“好吧,有什麽茶?”火龍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回答有點問題。
隨便是什麽茶?
這裏沒有。
看完單子,火龍道:“來壺鐵觀音好了。”
小姑娘如釋重負,很快,就將茶送了上來。
“好了,沒有我的吩咐,不要過來。”火龍囑咐一句。
那小姑娘逃也似的離開,走到拐角處,這才鬆了一口氣,拍拍胸口,一臉的怕怕。
另外一位服務員有些好奇的問:“燕子,你怎麽了?”
“沒什麽沒什麽。”燕子小心的道:“那邊,看到了吧?不要過去!”
“什麽意思。”
“那邊你別過去就對了。”燕子重複了一句。
“為什麽?我正好要過去收拾桌子呢。”
“好吧,我告訴你,其實他是青幫的火龍,你聽說過沒有?”燕子謹慎的道。
“啊,青幫的?你怎麽知道?”
“我以前上班的那家茶樓,就是青幫的產業。”
“他不會是來收保護費的吧?”
“誰知道呢,不太像啊!”
……
火龍並不知道,兩個小姑娘在那邊對他很忌憚,還在擔心他是來收保護費的。
他當然不會做這種事情,這些事情,都是下麵的小渣渣們最喜歡幹的。
在青幫,他的地位很超然,幾乎算是一人之下,數千人之上,而且最近這半年,他的聲望日漸提升,都快要超越餘爺。
當然,他一直以來都很低調,特別是在餘爺的麵前,更是表現得很謙卑。
對青幫,他忠心耿耿,視幫會為家,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取代餘爺的地位。
下麵有一些兄弟,不止一次的勸說,讓他奪位,可都被他嚴辭拒絕。
後來又有人讓他易旗改換山頭,老實說,憑他在道上的名望,登高一呼,必定從者雲集,可他依然拒絕。
這讓很多人都不理解。
但他也從來都不解釋。
……
看了看時間,他有些不耐煩,正要拔打電話,一個男人便從外麵匆匆的走進來。
他招了招手,那男人快步過來坐下。
“火哥!”
男人叫陳華,大概三十多歲,長得很彪悍,一看就是典型的肌肉男,有力量,能打架的那種,他一坐下,就臉色黯淡,看似有些難過,叫了一聲火哥,竟然不敢繼續說下去。
火龍神情急迫,皺眉道:“有話就趕緊說,你不是說有重要的事情找我嗎,到底是什麽事?”
“我?”
陳華欲言又止。
火龍道:“你不會又去賭了吧?說吧,要多少?”
說完,火龍拿出錢包,從裏麵抽出一張卡,一邊教訓道:“我已經說過你多少次了,你怎麽就老是不聽呢,我――”
“不是,火哥。”
陳華趕緊道。
火龍的動作停止下來,一臉的狐疑:“真不是?”
“是三嫂的事情。”陳華脫口道。
火龍臉色一變,下意識的左右看了幾眼,然後把腦袋湊近,小聲問:“你去見過他了?”
“見過了。”陳華低下頭,聲音很低沉。
“他還過得好嗎?”火龍問。
陳華不吭聲,隻是埋著腦袋。
火龍的臉色這次大變,咬著嘴唇道:“她是不是有什麽困難?”
不知道為什麽,火龍此時的心有點隱痛,說話的聲音都有幾分顫抖,可見他內心很緊張。
“她死了,全都死了,連孩子都沒放過。”陳華有些畏懼的抬頭看了火龍一眼。
火龍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如遭雷擊,一動不動。
他的一張臉開始扭曲,他的手在哆嗦,嘴唇也在哆嗦,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嘩啦!
咣!
過了片刻,火龍終於忍不住站了起來,一巴掌,把麵前的紅木桌子啪得一片粉碎,桌上的東西全都嘩在地上,茶壺也摔得粉碎,發出一聲脆響。
“欺人太甚,連孤兒寡母都不放過,這還是人幹的事情嗎?”
火龍可是好脾氣啊,但現在這脾氣也開始火爆了,大聲的罵了一句。
陳華也站了起來,畏畏縮縮指了指茶樓櫃台的地方,小心的道:“火哥,這裏還有人呢,你冷靜一下!”
不遠處,茶樓的老板和幾個服務員,此時正目瞪口呆的看著火龍這唯一的一桌客人。
沒有人敢過來問什麽事情,都隻敢遠遠的看著。
“我冷靜?我還能冷靜嗎?我答應過老三,會照顧他們一家,可現在呢,全死了,全他-媽-的死了!你讓我怎麽冷靜?我怎麽對得起老三?!”
火龍脾氣不減,大聲的吼道。
陳華一時不知所措,他甚至有些後悔把這件事情告訴火龍。
他有一種預感,隨著三嫂一家的離世,自己這位最敬重的兄長,可能會發生一些改變。
這改變或許是好的吧?
他在心裏默默的念叨。
火龍在幫會的地位,一直就很超然,絕大多數人對他都忠心耿耿,誓死效忠。
這得益於平日裏他對兄弟們的照顧,從進入幫會的那一天開始,他就視幫會為家,而這個幫會的兄弟姐妹,自然也像是他的親人。
打心眼裏的愛護,自然很容易讓人信服和感動。
老板終於走了過來,畏畏縮縮,他先前聽到燕子的匯報,知道眼前這位便是青幫風頭無兩的火龍之後,心中委實忐忑不安。
原來在天海做點生意,還真的繞不開青幫!
他心中如此想,事實上他來這裏開茶樓,是一位朋友的介紹,他的那位朋友,在市政府上班,官職不大不小,平時也會帶一些政府的人士來這裏喝茶談事,所以別看現在生意冷清,實際上晚上的時候,這裏的生意還是不錯的。
這裏沒別的優點,就是兩個字。
清靜。
此時他沒有想到要找自己的朋友幫忙,他實在不想麻煩自己那位朋友,隻想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到時候反而給朋友增加了麻煩。
燕子已經把青幫在天海的勢力說得很清楚,他心中已然畏懼。
“火爺,您這是?”
老板試探道。
火龍朝老板吼道:“和你無關,多少錢,我賠就是了!”
老板一愣,完全傻眼。
什麽情況?
是真賠還是圈套?
他很快就明白過來。
原來是說著玩的吧?
“怎麽能讓您賠呢,我馬上就安排人再給您泡茶,或者您認為哪裏服務得不好,您提,我們改,一定改!”老板小心冀冀的道。
火龍沒有提出要錢,這做生意的人,哪裏會主動送錢。
“這夠不夠?”
火龍從錢包裏抽出一疊錢,估計有四五百,直接塞到老板手上,叫上陳華,轉身便走。
老板接著錢,這次是真的傻眼了。
真賠?
他哪裏敢要火龍的錢,可等他反應過來,火龍早就走得沒有蹤跡。
於是,老板開始擔驚受怕了,和幾個員工開始商議,這事情究竟該怎麽辦!
火龍開著車,載著陳華,來到一處僻靜的街道,這裏是喪葬用品一條街。
“去,買幾瓶酒,再買些紙燭!”火龍終於平靜了下來,但他的眉頭卻是緊緊的皺起,眉宇間,有著濃濃的悲憤。
陳華沒敢多問,自己下車去買了一些紙燭和酒。
很快,兩人就來到郊區一片公墓。
這裏就是拚命三郎的墓地。
來到墳前,火龍默默的燒著紙錢,最後倒了一瓶酒在墳前,自己和陳華分別喝了半瓶。
兩人酒量都挺好,居然沒醉,隻是火龍的皮膚更紅。
“老三,哥對不住你,等以後咱們在下麵碰上了,你想怎麽著都行。”
火龍從頭徹尾就說了這麽一句話。
回到車上,火龍卻沒有馬上開車。
“有沒有煙?”
陳華遞了一根煙給火龍,幫他點上。
火龍狠狠的抽了幾口,歎了一口氣,顯得有些矛盾和難過。
“有沒有查過,是誰幹的?”
陳華道:“我查過了,三嫂一家是一個星期前出的車禍。”
“就這麽多?”火龍問。
陳華猶豫了一下,道:“一個星期前,麻子正好不在天海,前後擔誤了三天的時間,如果我沒有猜錯,一定是他幹的。”
火龍的眼中閃出仇恨的火焰,沉聲道:“想辦法做了他,也算是為老三一家報仇了。”
“就這樣?”
陳華皺起眉頭。
火龍歎了一口氣,道:“還能怎麽樣?我們能做的也有限。”
“火哥。”
陳華叫了一聲。
火龍沒有回答。
過了一會兒,陳華的表情顯得有些糾結,最終,他像是豁出了,直言道:“很顯然,這件事情就是餘爺安排的,你也很清楚這一點對不對?”
火龍點點頭:“知道又如何?”
“三哥和你可是情同手足。”陳華有些不服氣的道:“你這算是給他報仇了?一家幾口啊,連老人和小孩都不放過,連女人都要殺,三嫂一家和他有什麽仇?就因為罵了他幾句?可三哥的命都賣給了他,這難道還抵不過?非要趕盡殺絕,簡直是禽獸不如,小人行徑!”
“可他畢竟對我們有恩。”火龍咬著嘴唇,表情萬分痛苦。
陳華冷笑道:“你這叫愚忠!”
“想想咱們剛進幫會的時候,那個時候的青幫,和現在的青幫,一樣嗎?”
陳華繼續道:“咱們替他打下江山,可最後呢,他把幫會當成自己的私人財產,讓無數的兄弟為他而喪了命,先是開賭場,再是拉皮-條,現在還開始販毒,他這是要把幫會送入萬劫不複的境地啊,難道你眼睜睜的看著兄弟們走上一條不歸路?你就不能出手幫兄弟們一把?”
火龍苦笑道:“你太高看我了,我能有什麽辦法?”
“在這條路上,我們都錯過這麽多,但現在悔過,還不算晚,你也不用枉自菲薄,如果說還有一個人能把青幫拉到正途上,那個人就一定是你!”陳華眼神炙熱,有些激動的道:“隻要你登高一呼,大家一定會響應你,既然青幫已經墜落,要麽你就接過來重新整治,要麽你就另立門戶,何必陪著他一錯到底?!”
“他今天能對三哥一家這樣做,改天就可能對你這樣做,對我們更不用說,他就是一個冷血動物,連死者家屬都不放過,他還是人嗎?三哥為他出生入死,最後卻落到這樣的下場,如果三哥在地下有靈,也會看不起你……”
“下麵的兄弟都盼著你能挺身而出,隻有你能救他們……”
“你為什麽就這麽固執,難道你連我都信不過……”
“如果你怕背負不好的名聲,那就讓我來做,我不怕被人罵成叛徒,成王敗寇,自古以來就是這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