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刻鍾,紀還靈陰沉著一張臉說道:“暫時將這人隔離,目前為止還不好妄下定論,但也不能大意。要防患於未然,做好應對瘟疫的準備。”
“二狗啊!二狗!”一個婦人衝了進來,還好紀還靈眼疾手快攔住了她,要不然她就衝過去了。
“二狗啊,你怎麽了啊,這上午還好好的,怎麽這會就成這樣了!”婦人被攔住,但卻並沒有停止嚎叫。跪倒在地上,淚流滿麵,看起來甚是悲傷。
天災人禍麵前,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再強大的內心也會崩潰。清歡伸手將她拉起來,聲音輕柔:“你不要太過傷心,一定會好起來的。”
那婦人淚眼朦朧的看著清歡,然後又撲通一聲跪下:“大人,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家二狗啊!我們家就他一個頂梁柱,沒有他我們怎麽活啊!”
紀還靈問道:“你可記得今日你丈夫今日可是吃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那婦人抹了抹眼淚說道:“二狗前些日子上前砍柴扭了腳,一直沒好,昨日更是痛的下不了床,所以我讓他來看病。今天他就吃了點幹糧,就著前幾日上山挖來的野菜。除了這個也沒有別的。”
“那我能不能看看那些野菜?”紀還靈問道。
“可以,”那婦人從懷裏拿出一個包裹,遞給紀還靈說道,“這是今天中午我給他送的飯,是晨時剩下來的,我也沒怎麽動,想著他排隊看病,定然會餓,就給他帶來了,沒想到,沒想到卻聽說他……他暈倒了!”
清歡和竹曉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痛心和憐憫。清歡垂下眼瞼,夕陽打在她臉上,光暈使她的表情模模糊糊。
紀還靈檢查了吃食,對著竹曉搖了搖頭,眉頭也跟著皺起來,看來不是吃食的問題。那就極有可能是瘟疫。雖然不想承認,但是看來今晚他是不能好好睡覺了。
餘光觸及清歡,想說什麽卻又沒有說出口。清歡抬頭撞見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歪著頭挑了挑眉。
紀還靈暗自翻了一個白眼,他怎麽覺得這小丫頭和某人很像呢。於是也沒有再猶豫,說道:“現在還不能確定是不是瘟疫,但是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所以我們要防患於未然,現在開始,再出現這種問題的人,要立刻隔離!隻是……”
“隻是你怕引起暴亂是麽?”清歡明眸清澈,盈盈如同一潭池水,流動著清明的光暈。
紀還靈點點頭。隻怕宣布這件事,會引起眾人的恐慌,旱災就夠恐怖的了,一旦瘟疫發生,沒有人會選擇呆在寧州。一旦帶有瘟疫的災民去了別的州縣,到時候就麻煩了。
“不用擔心,先準備藥物預防,雖不知道這瘟疫是由什麽引起的,但是準備湯藥下發民眾也是可以預防的。”清歡說著看向王大夫,笑眯眯的說道,“藥房這麽大,不至於連預防的藥都沒有,是吧,王大夫?”
後者聽了冷汗連連,連忙點頭說道,有的有的。
紀還靈腦子笨拙,還未曉過來清歡說的是什麽意思,哭喪著臉說道:“可是我身上已經沒錢買藥了啊!”
清歡一臉疑惑,什麽叫沒錢買藥了?這是什麽意思。
一旁的竹曉說道:“剛才進來的時候,王大夫不肯給藥,還靈用身上僅有的一千兩買了藥材,免費給看病的人,這會恐怕……”
王大夫聽了,把脈的手不停的抖啊抖,被他握著的人也抖啊抖,心想自己這病是沒得治了。豈料這王大夫撲通一聲從椅子上跪在地上,“大人饒命啊!小人隻是一時糊塗!”
他也是鬼迷心竅了,一心想要貪圖便宜,可是沒想到自己得罪了一個朝廷大官,還得罪了一個太醫。糧食和藥材都是統一價格的,他卻抬高價格,隨隨便便一個罪名都能讓他身敗名裂。
清歡不說話,看起來這王大夫也是聰明人,不用她再多說了。於是清歡說道,“國之有難,四方相助。且不說朝廷,就算是平民百姓都需要眾誌成城。王大夫,那這藥材?”
清歡說道一半就停下,王大夫連忙說道:“藥材免費,免費!”
“很好,那就酉時開始派放湯藥,王大夫,你看可以麽?”清歡笑得一臉無害。
“但憑大人做主,小人無任何異議!”王大夫哪裏還敢有什麽意見,隻能怪自己貪圖便宜,因小失大。這寧州這麽多百姓,就算湯藥熬的再稀,那也需要很多藥材啊!
於是寧州官員又忙著加派人手準備施藥,一間藥鋪是怎麽也不夠的。清歡帶著人又去了各大藥鋪,以州府的名義買下了各種瘟疫的藥材,這才勉勉強強夠用。
瘟疫不是旱災,還能有時間解決。瘟疫一旦爆發,那就是一傳十十傳百的速度,所以必須將其遏製在萌芽狀態。
夕陽西下,微風徐徐。將人影拉的老長,清歡幾個時辰內穿梭了整個寧州,下人給她拿了披風,終歸是秋日,就算寧州溫度高,到了傍晚也是絲絲涼氣滲入骨子裏。
清歡又去了幾個派糧藥的地點,再回到焦府時,天色已經很晚了。即便如此,寧州的大街上仍然燈火通明,百姓熙熙攘攘都在排隊領糧食和藥材。
情況還不算太糟糕,焦示橫稟報了放糧的情況,隻有不到三分之一的百姓得到了糧食。清歡點了點頭,看來明天還是要繼續。
“常大人,下官在府上擺了飯菜,大人……”焦示橫抬頭看了清歡一眼,眼前的人雖小,但是也不能得罪,說的小心翼翼的,生怕一個不高興又將清歡惹急了。
良權此時也忙完,剛進門就聽到焦示橫這番話,連忙說道,“正好我也有些餓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午間又沒有吃東西,現在估計也餓了,我們就一起用晚膳吧。”
清歡剛想拒絕,可是肚子不爭氣的咕嚕了一聲。清她瞬間紅透了臉,雖說現在是男子的打扮,可骨子裏也是個女子。
“哈哈哈!”良權捧腹大笑,不自覺的摸了摸他的頭,“看來你果然是餓了!”
說完正要拉著她的手去吃飯,清歡閃身避開,低垂著頭,主動向前走去。
良權一愣,也發覺自己的動作有些僭越了。訕訕的放下手,眼裏閃過寞落。
一頓飯吃的無比尷尬,清歡吃完就去房裏休息。清歡總覺得良權最近很是怪異,這怪異之感她也說不上來。但是卻讓她極為不舒服。
“哎呦!”正在給清歡鋪床的丫鬟叫了一聲,讓發呆的清歡回過神。
“怎麽了?”清歡過去問道。
“沒事,就是近來蚊蟲較多,尤其是這種小蟲子,咬人可疼了!大人一定要小心些才是!”丫鬟手機捉著一隻打死的小蟲,又左右看了看,這才放心的說道,“大人快些就寢吧!奴婢先退下了!”
夜涼如水,清歡很快沉沉睡去。
第二日未到五更,清歡就被小蟲子咬起來了。雖說那奴婢已經仔細檢查了,也點燃了熏香,但是看起來並不管用。清歡胳膊上,腿上被咬起了幾個大包。
她正發愁之際,突然想起來她來寧州之前良雪茹給她的藥。於是她連忙點燃了蠟燭,將小瓷瓶找了出來。
瓶子很小,裏麵的膏藥發出淡淡的香氣,清歡塗在傷口上,帶著絲絲涼氣,讓清歡舒服不少。
滅了蠟燭,清歡繼續躺在床上,被叮咬的地方竟然奇跡般的不疼了。清歡抵不住困意又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窗外傳來沸沸揚揚的喧鬧,清歡皺了皺眉頭,思緒還未清晰,整個人沒來由的煩躁。
許是外麵聲音太大,清歡也沒了倦意,穿好了衣服走了出去,拽住門外一個小廝問道:“何事如此喧嘩?”
明明清晨帶著涼氣,但那小廝卻滿頭大汗,被清歡問起,連忙說道:“回大人的話,今辰時,好多人都暈倒了,嘔吐不斷,看來是得了瘟疫了!現在紀公子忙著診病,良大人和州府大人忙著隔離人群呢!”
說著有人喊了他一聲,他拱手行了禮就跑遠了。
清歡聽到這裏,心裏雜亂不已,瘟疫還是發生了!等到她出去,大街上已是混亂一片。哭喊聲不斷,怒罵聲不絕。
良權和焦示橫派人維持著秩序,一條長線將眾人分隔,母子不得相見,夫妻不得同眠。
清歡一出來,人群中有人認出了清歡,連忙跪下大呼,“求大人救救我們啊!”
昨日清歡開倉放糧,州府大人都對她唯命是從,足以說明清歡的地位。所以接二連三,有更多的人跪下,求清歡救命。
蜿蜒不絕,與昨日開倉放糧之時有過之而無不及。清歡眼前蒙著一層霧氣,上天為何如此對待這些無辜百姓,明明錯的不是他們不是麽?
上天就是不公平的!她吸了吸鼻子,她不信什麽天命,她隻信事在人為!
“大人!我的妻子她沒有瘟疫啊!還有我那小兒,若是去了那裏,沒有瘟疫也要被傳染上了啊!這不是死路一條麽!大人可要為我們做主啊!”一個男子,身穿粗衣麻布,滿臉淚水。
清歡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一個婦人抱著一個尚在繈褓中的孩子,淚眼汪汪,一個勁的抵抗那些官兵,懷裏的孩子都哭啞了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