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成林的語氣變得嚴肅了許多,卻不像剛才那樣大聲,反而是語速緩和,輕聲道:“我也年輕過,但我們年輕那會兒,雖然也有衝動,但絕對不至於像你現在這樣,你不是故意的吧?”
王若飛心裏一震,皺眉道:“不是。”
“如果你真是故意的,那這一招棋就太險了一點。”姚成林道:“而且你現在真的還很年輕,你不要試圖代別人發聲,自大選以來,這才多長的時間,有多少老虎蒼蠅被打,這其中不少就來自咱們軍隊內部,我想你也清楚,這其中有一部分人,真的就和你們家沒有一點交情嗎?”
王若飛臉色變得有些不好看,道:“我覺得這是對的,這些人,都該打。”
“我也覺得這很對。”姚成林知道王若飛在顧左右而言他,可他並不準備就此罷休,繼續道:“其實我是真心為了你好,這個圈子,遠比我們想象中還要複雜,就拿老虎這事來說,有沒有關係,關係有多深,這些都是上麵的人一句話,想拿你的時候,你什麽事情都瞞不住……既然你都在我這裏呆了這麽久了,那就好好呆著吧,再忍忍,什麽事情都會過去的,很快,你就會拔得烏雲見青天了!”
王若飛有些不解,問:“你是不是聽到什麽風聲了?”
“前幾天,我去過燕京。”
姚成林看了王若飛一眼,道:“正好,我去見過你家老爺子,所以,多多少少,我還是知道他心中的一些想法,你應該很慶幸,你有一個好爺爺,這的確是你最大的幸運,老人家一生也很不容易!”
王若飛沉默不語。
“所以,以後做事,真的要三思而後行。”
姚成林總結道:“比如這次的事情,就算你知道我會幫你扛著,但事情鬧大了,誰都扛不起,弄不好,我都要被你害死。”
王若飛背心有些流汗,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膽子好像真的太大了一些,他有些歉意的道:“對不起,姚叔叔,我是太任性了一點。”
這次他沒叫司令,可一聲叔叔,卻是真的讓姚成林心情變得複雜。
他猶豫了一下,最後忍不住道:“這些客套話也就不說了,誰都年輕過,年輕的時候做些瘋狂的事情,也沒有什麽錯,至少我現在就很後悔,年輕那會兒沒有瘋狂過……”
王若飛覺得氣氛很凝重,忍不住笑道:“姚叔叔有沒有衝冠一怒為紅顏的曆史啊?”
姚成林一愣,居然臉色一紅,瞪了王若飛一眼:“滾,自己去緊閉室,關你三天緊閉!”
“不會吧,這麽嚴重?”王若飛苦聲道:“能不能輕點?”
“要不我去關自己幾天?”姚成林憤憤的道:“回頭你就等著挨訓吧,反正我能做的已經做了,怎麽去平息他們的怒火,你自己看著辦,不過我可以給你提個建議,聽說你還藏了酒?要是主動上交出來,也許他們可以寬宏大量一回,我也能幫你說些好話。”
王若飛臉色一變:“沒有,絕對沒有。”
“真沒有?”姚成林一挑眉:“那我就不管了。”
“一瓶!”王若飛鬆口,苦笑道。
“兩件。”姚成林不動聲色。
“你搶劫啊,總共都隻有幾瓶。”
“一件!”
“兩瓶,頂多了!”
“一件!”姚成林堅持道。
王若飛歎了一口氣。
“成交!”
……
王若飛在天海做的事情,沒有見報,網上也沒有任何的報道。
但在一定的圈子裏,卻是人盡皆知。
比如燕京的公子哥,便都聽到了王若飛在天海做的那種混賬事。
這的確是很混賬的事情,不管你有什麽理由,都不能拉著自己的部隊出去辦事,至於說到演習,誰信?
心裏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但嘴上,卻沒有人敢說什麽。
王家老太爺護短,那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就算他如今閑在家裏,病在床上,可他依然是王老太爺。
更何況,趙王兩家的老太爺關係莫逆,兩個老不死的,便能鎮住許多人,更多的人做決定之前,也不得不考慮他們的感受。
或許有很多人,都想要拿這件事情做點文章,特別是曾經被王若飛欺負過的那些人,更指望憑這件事情就把王若飛拉下馬來。
可惜願望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
沒有任何人敢拿這件事情來操作,至於一些已經慢慢的忘了王家這個小霸王的那些人,此時才驀然驚醒。
原來,王若飛一直都在那裏。
而通過這件事情,更多的人才知道,王家一直都在那裏。
低調,不代表不存在。
外人沒有說三道四,並不意味著王家內部就沒有什麽聲音。
正好相反,外麵世界的平靜,與王家內部的沸騰,宛如是兩個世界。
這件事情本身就很可笑,好在沒有人敢真正大吵大鬧,也沒有人敢跑出去胡說八道,那丟的是王家的臉。
許許多多的聲音,慢慢的,便匯向了王老太爺的房間。
王老太爺曾經指點將山,征戰沙場多年,見慣了大風大浪,對這件事情,一直視若無睹,像是根本就不知道一般。
於是,很多人便不敢再放肆,聲音也漸漸的化去。
誰也沒曾想想,在王老太爺的房間,他正在和王家最重要的兩個人談話。
對王家最重要的兩個人,自然不包括王老太爺,也不包括王若飛,而是指第二代的王清泉,和第三代的王若羽。
王家如今也算是枝繁葉茂,族親極多,但王家的事情,每一代,都隻有一個人可以作主。
比如第一代的王老太爺,第二代的王清泉。
第三代的話事人,原本是王若飛,但如今他還沒有真正成長起來,於是一切便是王若羽來作主。
王若羽注定是趙家的人,早早晚晚的事情,按理說,他來做王家的代言人,是有些說不過去的,可王老太爺做事,一向不按掌理出牌,卻又飽含深意,更何況王若羽一直的表現,都無可挑剔,自然沒有人會站出來說什麽。
王家,不是哪一個人的王家,就如同王氏集團,也不是王清泉這一脈獨有的,屬於整個王家。
但誰都知道,王清泉父子才是最合適掌舵的那個人,自然沒有人敢說三道四。
王老太爺身體愈加的不好,誰也不知道他哪一天便一口氣回不上,便要一命歸西。
可他今天的精神卻似乎很好,他看著王清泉,道:“最近的一些傳言,你也聽到了吧,你如何看待?”
王清泉知道老太爺的意思,但他依然毫不猶豫的道:“六十分。”
“哦,你覺得他的表現隻能及格?”王老太爺不動聲色,繼續道:“是不是對他的要求太高了一點?”
王清泉知道自己要是不解釋一下,老太爺是不會罷休的,他當然心疼自己的兒子,但他知道,老太爺比他更心疼。
這些年來,老太爺可是幫著為王若飛擦過無數次的屁股了。
“已經有些魄力,知道籠絡人心,但依然太年輕了一點,沒有考慮到事情可能會產生嚴重的後果。”
“若羽,你說呢?”老太爺朝王若羽問道。
王若羽似乎早有準備,聞言道:“他還年輕,這件事情雖然做得有些魯莽,但也還算是漂亮,給了許多人信心,同時也給許多人警告了。”
“哈哈!”老太爺終於笑了起來:“說得不錯,看來,當初我把他送到那邊的決定是對的,已經知道借勢,這對於我們王家來說,自然是可有可無的事情,但他能考慮到那麽長遠,倒也不錯,今年的局勢有些看不清楚,但隻要我還沒有死,他便可以繼續瘋狂,難道非要等我進了棺材,才讓他放開手腳?那不好!人嘛,都有年輕的時候,年輕的時候,可以犯錯,更何況,這件事情本就是利弊各半,就看大家如何看了,不過現在看來,他們還知道我沒死,沒有人站出來說什麽,這就挺好,對了,這個姚成林這次也算是幫了我們,你們記在心裏就是了。”
王清泉眼中有一絲笑意。
其實王若飛這次惹出的事情,本就不是什麽壞事,他自己心裏也清楚,隻是自己的兒子,他習慣不誇讚,可他心裏,其實還是很欣慰的。
因為那是他的兒子。
……
水光清冷,淡淡的,柔柔的穿過窗戶,落在房間,猶如給房間裝飾了一片銀光的光幕。
李婷躺在床上,蜷縮成一團,眉頭緊緊的鎖在一起,臉上的表情十分的痛苦,細汗浸濕了她的秀發,讓她看起來十分可憐,惹人憐惜。
突然,李婷大叫了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雙手緊緊的攥著被角,將自己擠在床頭,一臉的驚懼,喘著粗氣,她的神情有些慌張。
過了一會兒,她終於平靜下來。
下床倒了一杯水喝下,她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的夜色。
此時已經是深夜三點,繁華的天海城,似乎終於停止了白天的喧囂,開始變得安靜起來。
有霧氣彌漫在空氣中,將遠處的高樓罩上了一層白紗,若隱若現。
她新搬了家,隔壁住著一對老年夫婦,沒有再吵到她半夜睡不著覺。
可她卻頻頻失眠。
與前幾個夜晚一樣,她又被惡夢驚醒。
夢裏的情形,她已經記不清楚,但最近所有的夢,都有一個共同點。
在夢中,她居然夢到了馬六,而且馬六似乎出了什麽事情,她總是想不起夢裏的一切,卻有一種直覺,馬六出事了。
她站在窗前,顯得十分的柔弱,與平時那個高冷的她,完全判若兩人。
活了二十多年,她除了讀大學那會兒戀愛過,還沒有真正談過朋友,她並不覺得自己真的就是馬六的女朋友,盡管她對馬六是如此說。
可她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思念一個人。
是的,她有些想念馬六。
似乎有馬六在的時候,她總能感覺到溫曖,雖然後者有些憨呆,卻給她帶來了別樣的安全感。
難道自己真的喜歡他?
她苦笑起來,覺得這真是不可思議的一件事情,根本就無法說服自己。
這是一件很沒有道理的事情。
馬六高大帥氣,不年少多金,不體貼如微,他甚至都不知道如何與異性-聊天,他是那麽的呆,那麽的傻。
這和李婷曾經和現在的擇偶標準都相差太大,可她又無法解釋這一切。
為什麽自己會想念他呢?
難道這真的不是什麽好的預兆嗎?
她突然有些慌張起來,想到馬六曾經說過的話,她早就猜到此行對馬六而言,一定很凶險,可她無法勸阻……
“夢,都是反的。”
她輕聲的,很堅決的對自己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