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是驟然降臨的。
正是初夏的好時節,午後三點,人們循著日常節奏,享受著他們並不比螻蟻高貴多少的人生。
老天爺招呼不打就開虐!
忽然間,太陽消失了,天光盡無。在一片黑暗中,大地跳肚皮舞似的劇烈抖了起來。
高樓傾覆,山川塌陷。死亡的颶風如脫韁的天馬肆虐於四麵八方,卷走生命無數!
十幾秒後,“地震”戛然而止。
活下來的人們,在尖叫的回音中,集體陷入了詭異的沉眠。星球上,近二十億的人口,一半成了鬼,一半成了活死人。
幽若空等人升上地麵時,見到的便是一個死亡的星球。誰也沒說什麽,甚至沒有感歎。
他徑直在無我境中,拿出許多的儲物道具,把所有死的活的,全都收了進去。
做得無聲無息。
*
一道燦爛而狹長的光束,自半空灑下,輕盈優美,好像淋浴花灑下的一束水,照出了大地上列陣森嚴的萬名神兵,一個個身穿白色光甲,麵孔英俊得如出一轍。
幽若寧戴著一張悲天憫人的麵孔,立在大軍的前方。他的身側,另有五名紅衣獵神者,個個肅殺冷凝。
他們剛剛給星球開了瓢,所有神兵都注視著腳下深不見底的大裂穀。
戴煥輕聲說,“紅衣獵神者啊,厲害了!”
傳說,紅衣是獵神者中的強者,總共沒幾個。這次一下來了五個,難道是傾巢而出?
可是,這五個據說很厲害的紅衣,居然一個都沒察覺他們的敵人就在二十裏外,並且把整個星球的人和鬼全都攝走了!
戴煥的心中,汩汩地泛起了幻滅感。感覺自打跟了眼前的邪神,往日在神界的英雄傳說,全都成了狗屁!
“紅衣獵神者,有多厲害?”烈寰小朋友仰頭問他,“比我爹爹厲害嗎?”
“那當然沒有。”幽若空不等別人奉承,自己就等不及似的對兒子宣布了答案。
戴煥立刻附議。
神兵們拿著一條暗色的長鏈子,以盜墓賊一般的謹慎和嚴肅,往地下伸去。
那鏈子,幽黑幽黑的,在光的斜射之下,似乎可以無限伸長。是個見光就長的東西!
戴煥震驚道,“那是他們的新式武器,可以吸附一切有靈之物!隱猊那畜生就是用類似的神器,傷了我王。”
上官斷別有意味對他瞧了一眼。戴煥連忙閉嘴。
顯然,人家的家長並不希望孩子太快記起前世啊。
他心虛地向神君腳側看了一眼:他的王穿著迷你版的金色鎧甲,一臉認真地舔著糖葫蘆呢。
戴煥:“……”
上官斷冷然道,“那是反物質鑄成的法寶,有強大的磁場!你不熟悉也不奇怪,尋常的神靈一旦涉足反力中心,會受到極大損害。懂得利用反物質的神靈,非常少。”沒想到,隱猊那混帳,能提取到反物質!
兩個娃抬頭,仰慕地看著父親。
烈寰不恥“上”問:“爹爹,何為反物質?”
上官斷垂眸,瞧了他一眼。然後,指著神兵身後的影子說,“看到沒有,每個人隻要擁有光明,就必然有陰影。宇宙也是如此。神界的大後方,就拖著一個巨大的影子,我們稱之為反力中心!反物質,是反力磁場中的活性元素,擁有強大的反磁力。它依附於光明,托起光明,但是並不屬於光明,非常的強大……”
烈禹學究式地總結道,“反物質與光明的關係,就像我們的娘親和爹爹!”
上官斷:“……”
幽若空:“……”
突然發現,自家臭小子有不容小覷的大智慧怎麽破!
兒砸,你才十天大,這麽老氣橫秋的,爹還怎麽實施早教啊!
幽若空蹲下來,叼走兒子手上一顆糖葫蘆,“兒砸,那你猜猜,他們能不能把那個結界吸上來?”
烈禹盯著他的嘴巴看了半晌,鑒於爹爹的淫威,決定隱忍他的奪食!
“能。”他說。
“哦?為何?”
“不知道。我猜噠!”
幽若空:“……”
烈禹小朋友猜對了,他們果然將結界拖了上來。但是,沒有人為此高興。現場死寂沉沉的,一點歡呼聲都沒有。因為結界隻有鴿子蛋大小,上麵破了一個針眼兒大的小洞!
結界玩到這種程度,已經模糊了大與小的界限,能在微粒芥子中創造大宇宙!
以小為大,其他的神靈並非做不到。可是,能在地下世界維持這麽久,還讓當時追下去的獵神者們產生幻覺,以為這是個千裏方圓的大結界,這種水平就讓人害怕了。
紅衣獵神者們的臉,全都黑了。
烈禹小學究說道,“寰哥哥,你看,他們的臉像反物質做的。”
爹爹們挑眉,戴煥掉下巴。烈寰格格發笑。
烈禹又學了爹爹的語氣說,“兒砸,你猜猜,他們下一步會說什麽?”
烈寰一點不覺得被占了便宜,小臉笑得像花一樣,毫不猶豫地說,“他們會說,該死的,竟然被他們逃了!”
話音剛落,一個紅衣獵神者咬牙切齒地說,“該死的,竟然被他們逃了!”
戴煥的下巴徑直掉到了地上。不會吧,難道這隻猴子改造的大少爺,竟擁有大預言的能力?
兩個爹爹麵色如常,好像兒子隻是瞎猜對了一次。
烈禹又以小賣老,繼續問道,“兒砸,你再猜猜,他們下一句說什麽?”
烈寰不打格楞,凶巴巴地說,“不會,他們一定上來了!”
果然,這話剛落,另一名紅衣獵神者猙獰地來了一句,“不會,他們一定上來了!”
烈寰漂亮的小臉笑如夏花,接著說,“所有人提高警惕!邪神就在我們附近!”
幽若寧發話道,“所有人提高警惕!邪神就在我們附近!”
準確得好像別人都在學舌!
戴煥:“……”
他的心潮起伏得波瀾壯闊,握拳想道:天啊!我王!你的猴子哥哥是大預言智者,你可要好好地傍住啊!
幽若空蹲下來笑道,“烈禹,你不許叫哥哥‘兒砸’,你再叫我跟你不客氣啦!”
烈禹連忙把糖葫蘆藏到身後,警惕地瞪著爹爹。
幽若空眼皮一跳,“怎麽光自己一個人吃,哥哥都沒有呢!你怎麽好意思的!”
烈禹緊緊握著糖葫蘆,用學院風格的語氣說,“理論上,我從不跟人分享食物。”
幽若空扯扯嘴角:“……你才活了幾天,就理論上了,就從不了?”
被上官斷牽在手裏的烈寰哥哥,表示絲毫不介意,“理論上,我也從不吃別人舔過的東西。”
他從自己小小的零食儲物空間裏,拿出一朵大大的棉花糖,美滋滋地舔了一口。炫耀地瞥了弟弟一眼。
烈禹問:“好吃嗎?”
烈寰斜覷著弟弟,“你是不是想說跟我換?”
“嗯。好哥哥,我拿糖葫蘆跟你換。”烈禹一臉天真的無恥。
“不換。我的食物也從不給別人。”
上官斷低頭發笑,對烈寰讚道,“好樣的,兒砸。”
烈禹跑上前來,抱住哥哥,在他的棉花糖啃走一大口。烈寰一把抓住他的糖葫蘆,擼走一粒山楂果,往嘴裏一扔。
爹爹們同時哈哈大笑,娘親也在螺螄殼裏笑。兩個小兄弟,抱在一起,嬉鬧成一團……
戴煥看看二十裏外嚴陣以待的軍隊,又看看眼前的小兒嬉戲圖,驀然想到在某個世界看到的一句詞,叫什麽來著,對了: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走邪神的路子,就是蘇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