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四海看著兒子，半響沒有說話。
或許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其中的原因，或許他不願兒子牽扯得太多太寬。
簡簡單單的生活，這不是很好嗎？
“你不必問，也不必知道。”趙四海道：“你現在不是過得很好嗎？”
“我過得不好。”趙兵倔強的道：“這些年，我就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這件事情不弄清楚，不處理好，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心安。”
趙四海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道：“這次回來，你去見見你師傅吧，順便也去見見人屠，或許他們也想看看你。”
這句話很莫名其妙，讓趙兵依然雲裏霧裏不太明白。
閻王想要相見，是因為他們是師徒，可人屠如今是中－南－海最神秘的供奉，曾經敗在父親之手，他如何會想見？
“不要再問了，等時機成熟的時候，你自然會知道的。”趙四海勸道。
“要是我真的很想知道。”趙兵堅持道。
趙四海皺眉：“這些年，你受了委屈，別人不清楚，我卻很清楚，甚至你在那邊的一舉一動，我都了若指掌，但生活就是這樣，一帆風順的生活，不見得就是你想要的，而這樣的人生，充滿了激情，不是更好嗎？”
趙兵默然不語。
“你要走自己的道路，我支持你。”趙四海接著道：“他們想你死，你卻好好的活在他們麵前，他們視若生命的東西，你拋之如泥，這也正是你比他們優秀的地方，報複敵人，不見得要殺死他們，有時候讓他們活著，好好的看著你，讓他們看到你的成長和優秀，擊垮他們的精神，這也未嚐不可……”
父子二人聊了很久，直到時間不早，才一起離開。
趙四海的車也停在山下，一輛賣相還不錯的出租車，名義上他是某出租公司的司機，他大多數時候也會上街拉客，但更多的時候，他的收入根本不足以支付日常開支，遇到老人或是困難者，他經常免單，偶爾他還會拒載。
他拒載的理由很簡單。
看不順眼。
看不順眼的人，他是不會載的。
他上班不定時，想下班就下班，想上班則上班，所以全燕京，估計他是最特殊的出租車司機。
好在他在趙氏集團有自己的虛職，每年的紅利，也是一筆不菲的收入，因此他從不為自己的生活而煩惱。
有錢人，就是這麽任性。
錢對於他來說，的確隻是數字。
不是因為他的生活態度和覺悟比別人高一個級別，而是趙家真的太有錢了。
趙四海開車很慢，經過市郊接合處，正好遇到有人打架，一大群年輕混混追著一個年青人，拳打腳踢，後者跪在地上苦苦求饒，依然免不了挨些亂拳。
讓趙兵感到意外的是，趙四海對此視若未睹，哪裏像是那個名滿天下的大俠修羅，更像是一個普通的路人。
沒有熱血，沒有仗義出手，沒有俠肝義膽。
最後趙兵釋然。
生活原本就是如此，或許，這也算是尊重生活的一種方式。
誰知道那年輕人與混混之間的恩怨交集究竟是怎麽一回事，趙四海不想去了解，趙兵便也不去理會。
趙四海很少去老宅，但老宅的人對他，依然恭敬無比。
他對傭人也格外的親切，沒有一點架子，到了內院，趙四海去陪老太爺說話，趙兵則提著魚進了廚房。
一位頭發花白的瘸子就坐在廚房，老神在在的躺在椅子上，冰鍋冷灶。
趙兵很恭敬的向瘸子行禮，然後從身後拿出一條香煙，天海很有名氣的大前門，有著小中華的美譽，前些年隻賣二十塊一條，現在已經漲到五十元一條，而且經常有價無市，真假參半，不過趙兵帶的這一條，肯定是真的。
老人指了指一邊的櫃子，道：“放在那裏。”
趙兵笑著放下煙，然後給老人捏肩。
眼前這位老人，完全不像是廚師，倒像是混跡江湖刀口舔血的江湖大佬。
而事實上，老人以前真的是道上很有名氣的大佬，後來因為犯事，才退出江湖，再後來，他就成了一名真正的廚子，而且名聲極響，有著北方第一神廚的名頭，參加過幾屆廚神大賽，蟬聯廚神桂冠到無趣，最後便再不參加比賽，再再後來，他就消失在美食界。
有人說他已經死了，有人說他去了國外成了某國元首的廚子，還有人說他被仇家找上門，然後一人去屆裏當了和尚……
傳聞很多。
真相則是，他被仇家找上門，被弄瞎了一隻眼睛，本來是死定了的，最後卻被趙四海救了下來，最後他就成了趙家的廚子，與中院那幾位老怪物一樣，在趙家老宅怡養天年。
老人是趙兵的眾多老師中的一位，對自己學生的按摩技術，他似乎很享受，閉著眼睛，嘴巴張開，像是要流哈噠子的意思。
“師傅，要不我先做飯？”趙兵小心冀冀的問。
老人點點頭。
趙兵便開始做晚飯，若是平時，因為廚藝高超，做什麽菜他都信手拈來，完全是自然的本能反應，但今天不同，在師傅麵前，他竟然有些緊張，做事很小心很小心，但最終還是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沒辦法，做廚神的徒弟，那是三件相當有壓力的事情。
趙兵的廚藝雖然高超，可與老人比起來，到底還差了些火候。
幾道菜做好，老人一一品嚐，然後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是從新坐在椅子上，閉上眼睛，揮了揮手。
他揮手，表示手藝還行，可以上桌。
趙兵欣慰，喜出望外。
這麽多年，他可是從未得到老人的誇讚，像這種態度，已經算是相當難得……
老人沒有參加晚上的聚餐，內院的餐廳，便隻有趙紅星一家人。
趙紅星自然坐在首位，趙兵被他叫到身邊坐下，挨著趙兵的是趙惜水，趙四海，老太爺另一邊，空著三個位置，而他對麵坐的則是趙萬雄一家。
趙萬雄的妻子，也就是趙兵的二媽姓吳，叫吳瓊，出身於燕京吳家，吳家是大姓，在燕京勢力不凡，算是大家族，兩人結合，也算是家族聯姻。
吳瓊是標準的富家千金，出身高貴，自然也就充滿了富貴氣，平時出入美容會所，或是名媛酒會，在燕京也是小有名氣，雖然年過四十，依然保養得很好，像是三十出頭的人，隻是與趙惜水自然是沒法比的，她很少來老宅，今天一家團聚，這才被趙萬雄叫了過來。
趙兵沒有與吳瓊打招呼，這讓後者有些惱怒，當年的事情，他並不知情，但他從來都對趙兵沒有好感，原因很簡單，老太爺太喜歡趙兵了，而趙兵在燕京名聲之響，比他過之而無不及，在趙兵的光環之下，趙邦國根本就不出彩。
可憐天下父母心，她對趙兵如何會有好感，這幾年，傳言趙兵已死，她活得更外的痛快，突然見到趙兵，心裏難免不爽。
不過有老太爺在場，她還不敢放肆，吳家在燕京雖是名副其實的大家族，但在老太爺眼裏，可不算什麽。
“琳琳怎麽還沒回來？”趙紅星皺眉問。
“回來了回來了。”
趙欣帶著秦琳，急匆匆的從外麵回來，她活蹦亂跳，可一看到趙四海也在這裏，頓時就焉了，撇了撇嘴，有些小心的看了趙四海一眼，便拉著秦琳坐到趙紅星身邊。
“你們怎麽現在才回來？”趙惜水問。
趙欣笑道：“我帶姐姐逛街嘛，她沒來過燕京，我就恨不得一下午帶她把燕京城都逛遍，姐，你說對不對？”
秦琳臉色有些怪異，勉強點頭。
趙兵瞪了趙欣一眼，向秦琳投去問詢的眼神，後者微微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趙惜水站起來，向秦琳介紹家庭成員，秦琳很乖巧的一一喊過，但輪到趙萬雄一家時，秦琳的臉色變得有些不自然，叫得也很勉強，有些委屈的意思。
趙兵在心裏歎了一口氣，覺得有些內疚。
“琳琳，以後誰要是敢欺負你，就告訴我，我一定替你做主。”趙四海對秦琳表現得很熱情，他難得的笑了起來。
“謝謝叔叔。”秦琳趕緊道。
“咦，你怎麽可以這麽叫，你也要叫爸爸。”趙紅星笑道。
秦琳低著頭，沒有說話。
她好多年沒有叫過這兩個字，一時難以適應。
趙兵趕緊笑道：“爺爺，我肚子餓了，要不先吃飯？嚐嚐我做的清蒸魚？”
“等等。”趙紅星道：“還有人沒到呢。”
“還有人？”趙兵一愣。
“柳劍馬上就到。”趙紅星道。
然後一群人都看向趙惜水，趙兵的感覺有些複雜，同樣看了趙惜水一眼。
還好，趙惜水的表情很自然，沒有什麽不自在，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
柳劍來了，向老太爺和趙四海問好，然後坐下，飯局便正式開始。
今天算是家宴，但柳劍卻被老太爺硬拉過來，可見在老太爺心裏，還是很願意看到他與趙惜水走到一起。
不過老太爺也算是開明，並不幹涉女兒的事情。
“今天，咱們趙家有兩大喜事。”趙紅星吃了幾口菜，稱讚了幾句，便端起酒杯，很難得的笑道：“第一是小兵回來了，第二則是我又多了一個孫女琳琳，這是大好事，我們大家一起幹一杯。”
老太爺要喝酒，大家自然沒有異議，都舉杯同慶，秦琳的酒量很小，所以隻小小的抿了一口，卻已經滿臉紅霞飛……
酒過三旬，趙萬雄給兒子施了個眼色，趙邦國便站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