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說道:“當初由於盤古之靈其間濁氣太過浩大,本座雖‘欲’盡納己有,卻是無法做到。後來本座想出了一個方法,便將自身的濁氣之脈與盤古之心的浩濁之氣相連,汲取其中的濁氣,設法慢慢化為己有。”
葉逸正等著天瀾的回答,饕餮突然‘插’話讓他很不爽,喝道:“你閉嘴!”
饕餮卻不管他,繼續對天瀾說道:“你一定也感覺到吧,這裏是屬於你的世界,以你現在的能力,隻要你願意,就算想將這世界重新化為‘混’沌也是可以的!畢竟盤古遠古的神‘性’便是虛無,天地之初,神的負神‘性’亦是因而你產生!如何?何必再與那些凡夫俗子為伍呢!本座可以協助你創立一個新的世界!!!”
他這番無聊的蠱‘惑’對天瀾而言沒有半點‘誘’‘惑’力,天瀾嫌他聒噪,緩步走過去,飛起一腳便將他踹進盤古之心中。
饕餮慘叫著跌落盤古之心的紫‘色’漩渦中,不久便沒了聲息。
“天瀾?”葉逸大感茫然。
天瀾背對著他,解釋道:“這裏是我的世界,歸我掌管,他想要爬出來是不可能的。他將自己與盤古之靈相連,使我殺不得他,但是盤古之心將會永遠鎮壓住他,無論我是否還在,他都離不開這裏了。這就是膽敢打我主意的下場!”
說到這裏,他話鋒一轉,徒然歎息道:“葉逸,你方才都聽到了吧。”
葉逸心中一緊,大感不好,道:“聽見了又怎樣?先說好,我現在恨不得將他拿去喂狗,但無論如何也不會動你一根汗‘毛’的!”
天瀾轉身看著他,打起‘精’神,道:“葉逸,你我相‘交’多時,數次‘交’手,卻未曾真正分出勝負。如今麵臨蒼生存亡,也許你該拿出實力,做個抉擇。”
說著,他取出了黑‘色’的噬魂劍,同時背後浮現出黑白輪儀,手上的噬魂劍也隨之變成黑白二‘色’的帝君之劍。
葉逸大叫道:“天瀾,你這是做什麽?!我才不跟你打!!你別這樣!!人界的濁氣太多,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就是了!!多少大風大‘浪’都走過來了,你從沒放棄過,今日也不要這麽輕易就放棄啊!”
天瀾搖頭道:“葉逸,為什麽你總是如此天真?難道你未曾想過,此事就連上古天帝亦是無解,又豈是集你我之力便可解決?在人界時不就有很多人說我是不該存於世上的禍害嗎?既是不該存在,你又何須猶豫?”
葉逸猛地搖頭,道:“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天瀾沉‘吟’著,知道這樣下去葉逸無論如何都不會動手,轉而說道:“我們許久沒有切磋過了吧。既如此,我便將三界的未來‘交’由你決定,隻要你能勝了我,你要如何做都隨你。”
葉逸驚喜道:“真的嗎?好!我們就堂堂正正比一場吧!”
說著,他也取出他的生死劍,身上隱隱散發出金‘色’的光芒,在這浩瀚無際的星空中就像一輪明日般耀眼。
天瀾如今的心態早已與荒古那時不同,當時選擇的人是柏‘玉’,而今天是他自己。主動與被動,讓他沒有了當年那樣的不甘與憤恨。他的心情很平靜,仿佛這一生都沒有如此平靜過。
葉逸大喝一聲,戰意沸騰,向他衝來,身後留下一串金黃‘色’的殘影。天瀾也毫不遲疑的以劍招應對,不動用術法,也沒有使用劍意,就隻是普通的劍招。
金光紫影‘交’錯,兩人很快便纏鬥了數十招。這番‘交’戰看上去雙方都是有進有退,有攻有守,勢均力敵,酣暢淋漓;但若是有局外人在此,便一眼可看出其中的端倪:一個全力以赴,一個故意放水。
在‘交’手了數百招之後,天瀾忽然噴出一口鮮血,跪在地上。他身上的紫‘色’濁氣慢慢從身體中逸散而出,在離開他身體時化作點點紫‘色’光點,消失在空中。
“天瀾?!”葉逸大驚,見到他漸漸流失的濁氣才恍然大悟,道:“你、你莫非是故意的?!!你明知我的純清之氣可以對你造成重創,無論輸贏都----”
說到這裏,他完全想通,驚愕道:“你!!難道你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贏?!!你是故意被我的純清之氣所傷?!”
天瀾用手捂著‘胸’口,一邊咳血,一邊說道:“何必惺惺作態。其實你的心中早已下了決定了吧?六界眾生的生死、天地的平衡是否能維係,就在你的一念之間。你若不想這個世界因我而毀滅,就在我走出這裏之前,殺了我吧。”
葉逸驚恐的搖頭,連連退後,道:“不!不!你怎能如此?!我決不答應!隻有這件事我決不答應!”
天瀾苦笑道:“咳咳……你不用擔心下一個百萬年會重複今日的局麵。盤古的憾恨源自無法親眼目睹他所創造的世界,而今我經曆萬世輪回,早已嚐遍人世間酸甜苦辣悲歡離合,盤古的憾恨也隨之消散大半。我的魂魄之力也已經沒有再次轉世的力量了,隻要這一次你殺了我,我會真正死去。”
萬世之約,既是與柏‘玉’的約定,也是與盤古憾恨的約定。一萬世的輪回,他消除了盤古無法親眼見證繁華人世的遺憾,卻消除不了被柏‘玉’所殺的憎與悲。
所以他回來了,回到這裏,隻為了重新經曆一次,放下一切,放心心中的執念,消失於三界之中。
葉逸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道:“你是說這是你最後的一世?如果你死了,我連找你轉世的機會都沒有?”
天瀾看著他,眼中似有一分緬懷,道:“嗯,這是我的選擇。這一次,我不會再怨恨你,你也無須愧疚。其實,我這一世本不該走回這條路,我本來應該平平靜靜渡過這短暫的一生,然後結束輪回,永眠於盤古之心中。但是你的出現改變了我既定的宿命,我……大概是期待著這一次在你心目中,我的‘性’命可以比三界蒼生還要貴重。”
葉逸忍不住說道:“你是!你是比三界蒼生貴重啊!三界億萬生靈,哪裏比得上你一根頭發?不要讓我殺你,天瀾,活下去,我們一起活下去!一定會找到保住你、也保住三界的辦法!”
天瀾忍受著濁氣剝離之痛,規勸道:“曆經萬世輪回,我已經看開了生死,並且深深愛上了這個世界。記錄著我們旅行的人界,絢爛複雜的天界,還有鬼界。無論哪裏都有我的朋友,我的親人,關心我愛護我的人,你們令我快樂,讓我感到溫暖。”
他靜靜的訴說著:“在人間的日子,我才真正感受到了什麽是愛,什麽是恨,我空虛的心靈慢慢有了溫度,我找到了生存在這個世上真正的意義。你重視我,我知道。但是你忍心眼看著我親手毀滅我最愛的三界嗎?”
葉逸張大了嘴,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他可以不在意三界,但是天瀾的意願他怎能忍心違背?可是不違背,就要用他的‘性’命為代價啊……這……為了三界蒼生,就要殺了他嗎?
葉逸萬分糾結,收起生死劍,一步一步向天瀾走去,右手一點點抬起,指尖隱約有金光閃爍。
天瀾眼中有欣慰,低聲道:“葉逸,殺了我,你是三界的英雄,你不是罪人。所以請你代替我好好的活下去,不要再自尋短見了。我想,若是荒古當年知道你會想不開,他一定不會再怨你分毫。雖然……命運是一樣的,但是我不恨你,請你也不要仇視你自己。”
他頓了頓,閉上眼睛,輕聲道:
“我希望……這次的‘死刑’仍是由你執行,這便是我的心願。”
葉逸身體一顫,似乎想通了什麽,指尖金光大放,兩人腳下頓時出現一個緩緩轉動的半金半紫大陣!
天瀾不認識此陣,隻覺身上濁氣開始不受控製的向葉逸流去,不禁大驚道:“你做什麽?!”
葉逸眼中流下一道清淚,但轉眼間就被強大的清濁之氣蒸發了。他控製著腳下的大陣,得意卻又哀傷的笑著,道:
“不!我還是做不到!這對我而言太不公平了!”
“就算我是柏‘玉’轉世又如何?我又不是他!為什麽要與他做同樣的事!”
“就算他當初能鐵下心腸的傷你、殺你,但我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他有著他的原則,我也有著我的底線。他視三界蒼生為己任,我卻隻在乎我的朋友是否平安喜樂!”
“天瀾,我不能殺你!你期待著我不一樣的抉擇,我想柏‘玉’一定也期待著我今日作出與他不一樣的抉擇!要不然他為何要將自己的記憶徹底抹殺,不讓我想起分毫?他也是希望從頭開始,不要讓他那一世的觀念束縛了我,讓我作出全新的選擇!”
天瀾隻覺得清濁之氣都被這半金半紫大陣攪‘亂’了,濁氣漸漸不受控製,而清氣卻湧來。失去的是極濁之氣,得到的是純清之氣,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讓他有種身處水深火熱中的煎熬:
“葉逸……你到底在做什麽……快停下……”
葉逸同樣痛苦不堪,跪在地上,勉強開口解釋道:“這是……剛才雲霄傳授我的口訣……可以逆轉清濁之氣。我要將你的濁氣盡數轉移到我身上,這樣,你就不必死了……”
天瀾驚訝道:“清濁逆轉大陣?不可!這本是我的宿命,你如何能代行?”
“……還沒有試過,怎麽知道不能成功?我說了,這次一定要作出不同的選擇給你看。”
“別傻了!若你真的成功,你就要代替我沉睡於此了啊!永不見天日的寂寞與‘陰’暗,你不是最怕了嗎?”
葉逸身上的清氣一樣化作金‘色’光點開始消失,這代表他的生命也開始消逝了,但他卻燦爛的笑著,道:
“以前,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麽我會怕黑。現在,我終於懂了。我怕黑,是因為隻要我想起是我親手讓你沉睡在暗無天日之地百萬載,我就很後悔、很擔心,很想將你從黑暗中拯救出來。那裏的黑暗讓你痛苦,也讓我痛苦。我想,若我前世真是柏‘玉’,那他一定很對不起你吧。如果可以的話,這一次就讓我代替你忍受無邊的寂寞吧……”
天瀾緊咬著牙,拳頭緊握,喝道:“我不允許!這裏是我的世界,我不會讓你擅做主張!”
他又氣又急,暴喝道:
“掌天控地,給我逆!!!!”
一個“逆”字出口,他們腳下的清濁逆轉大陣詭異般的停住,向反方向開始旋轉!
原本已經運轉的清濁之氣竟詭異般逆流,濁氣要回到天瀾體內,而清氣也要返回葉逸。
葉逸心急火燎,不顧一切加大力道,讓大陣重新順著轉動。
一邊是大陣的使用者,而另一邊的這一界的主宰;天瀾本該有著奪過掌控權的力量,但他傷得過重,身在陣中,有心無力。兩人相互僵持了數十回合,清濁之氣在兩人體內來來回回轉動,一圈又一圈,將他們兩人折磨得快死,可是誰也不肯率先放手!
忽然,砰的一聲輕響,清濁之氣竟克服了彼此絕對對立的屬‘性’,融合到一起!極濁之氣和純清之氣的融合!史無前例!
兩人都是驚訝了,但隨後竟然同時無奈相顧苦笑。
葉逸有些哭笑不得,道:“濁氣與清氣合一,變化回最初的‘混’沌之力。嗬嗬,如此倒好,你想趕我也趕不走了。或許這樣也不錯,兩人作伴,總比一人獨處要好吧……”
天瀾乃是盤古之靈的化身,勢必要回到盤古之心中沉睡才能解三界危難。而葉逸此時擁有了和他相同的‘混’沌之力,隻怕也要與他一樣命喪於此。
但他並不感到悲傷,也無後悔,隻覺得放下了一樁心事,心情無比輕鬆。
天瀾‘精’疲力竭的倒在地上,埋怨的哀歎道:“你太傻了。為何要陪我一起死?我倒寧願你是柏‘玉’了,至少柏‘玉’不會像你這番‘亂’來。”
兩人身上的金氣紫氣都變成一樣顏‘色’的灰氣,同樣化作點點光點消失在空中,他們兩人的身體已經非常模糊,幾乎要消失在空氣中了。
“哈哈,我一向是做事不顧後果的,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天瀾終是無奈一歎,閉上眼睛,嘴角卻‘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世間靜靜的,悄無聲息,紫‘色’漩渦外終於再無一人,唯有亙古不變的星辰依舊在閃爍著,昭示著天道生生不息……
自此世間再無他們兩人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