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來峰,太極殿。
淩子桓站在大殿的中央,往上麵看了一眼,隻見正前方坐著的是掌門玉溪子,兩邊依此坐著的是五行峰脈的首座長老。
淩子桓緩緩地跪了下來,低聲說:“多謝掌門師伯和各位長老,對我網開一麵,搭救於我!”
淩子桓對眼前的這個人,沒什麽好感,甚至覺得他們的思想過於守舊,但他是一個明清恩怨的人。
若不是宗門肯施以援手,加以醫治,恐怕那日與蕭慕辰鬥法後,便已命喪黃泉。
五位長老皆麵色凝重,目視前方,故意沒有看跪在地上的淩子桓,隻有玉溪子嘴角動了動,浮現一絲笑意。
“你雖觸犯門規,但畢竟是我們玄清宗的弟子,焉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淩子桓看到玉溪子的臉上浮出笑意,心中倒是一緊。
這前前後後發生的事兒,讓淩子桓覺得,這位德高望重的掌門師伯心思城府難以揣摩。
他的每一個神情,都讓人摸不著,猜不透!
這一次,若不是玉溪子出麵搭救身受重傷的淩子桓,就憑邰昱祺的性子,恨不得將他就地處決。
淩子桓說:“我說過,這些事,我願意承擔。”
他麵色漠然,語氣帶著幾分堅決。可實際上,這也是沒有辦法的。
他何嚐不想逃出宗門,去外麵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去解開身世的謎底,去完成背負在身的使命!
然而……
玄清宗為人族第一大門派,即使逃到天涯海角,他們也會追殺到底,那樣做隻會給自己帶來災難。
坐在左手邊尾座的葉風迤,看了淩子桓一眼,一雙明眸閃著光亮,也不知此刻在想些什麽。
“如此甚好……”玉溪子捋了捋長須,一臉的肅然,“你先是在試煉大會期間,殺死同門,又擅自闖入法器室,打傷守衛弟子,偷取‘乾離卷軸’,將‘虛空結界’中的窮奇放出……”
“這一樁樁,一件件,你可認罪?”
淩子桓深吸一口氣說:“弟子認罪,願意接受處罰!”
這時,邰昱祺看著玉溪子,疑惑地說:“師兄,你說漏了一件。”
“哦?”
“還有偷竊上古靈劍,‘龍淵’!”
說到龍淵劍,淩子桓心神一震,下意識地環顧四周,發現太極殿內根本就沒有龍淵劍的影子,怕是被玉溪子給藏起來了。
當玉溪子說及“虛空結界”之時,五大長老麵上並未改色,看來玉溪子是將“虛空結界”的由來、窮奇被藏之地,以及曆代掌門集結上古神兵利刃並封於劍塚中的傳承重任,全都告訴了他們。
淩子桓皺了皺眉,眼睛泛著精光,狠狠地看了邰昱祺一眼。
這個邰長老,從一開始就與自己過不去,隻因淩子桓上次在太極殿內當眾與他頂撞。
玉溪子聞言後,臉上忽地一滯,似乎在想些什麽,一雙深邃的眼眸看了看別處,沒有說話。
這時,公輸謹開口說:“師弟,龍淵劍本就是靈族沫漓之物,我們私自封於結界的劍塚之中,已然不義。既然淩子桓是靈族人,又能安然取得靈劍,想來他跟‘龍淵’也是有機緣的。”
“所以我和掌門師兄都認為,他取得‘龍淵’不算罪名。”
邰昱祺臉色一沉,肚子裏有些怨言,但還是沒說什麽。
公輸謹提醒道:“師兄,那淩子桓所受的懲罰……”
玉溪子麵色安然,還帶了幾分笑意,沒有之前那般嚴肅,也不知這葫蘆裏到底賣些什麽藥。
“根據玄清宗門規第五十六條和第八十三條,私自偷竊宗內法器,與異族為黨,應該廢除修為,逐出宗門!”
廢除修為,逐出宗門!
淩子桓聽後,心神一震。坐在尾端的葉風迤麵上微微動容,眉頭皺了皺,流露了幾分擔憂之色。
逐出宗門倒也罷了,可若是廢除修為,便是要將人釘在黯然柱上,集齊五人之力,將人體精元和脈絡盡數廢除,事後便如常人一般,再也無法修行。
傾玥身子動了動,低聲說:“師兄,這處罰是不是過於嚴厲了些?”
“師妹,我們作為人族第一大門派,必須做到賞罰分明,製度嚴苛,才可安內攘外!”邰昱祺黝黑的皮膚忽地一冷,看著傾玥大師。
於顏開口道:“是啊,若毫無章法,豈不是視我們宗門百年基業如兒戲。”
隨後,傾玥額頭的柳眉皺了皺,稍稍提高了音調,“我隻是就事論事。淩子桓既然肯接受處置,說明其心不壞,為何就不能稍加寬恕,非要拘泥於白紙黑字的條條框框呢?”
邰昱祺說:“這並非是拘泥,他淩子桓犯下大錯,理應受到這般處罰,留他小命,已經是法外開恩了!”
於顏嘴角動了動,笑著說:“師妹,掌門師伯還沒說你管教不嚴之罪呢,怎麽還替這叛逆說話?”
“這話什麽意思?”
“我可聽說了,那日在金燭峰,你門下的阮柒雪似乎有心幫倒忙啊!”
“你……”傾玥大師咬了咬牙,想不到自己說句公道話,卻被於顏反咬一口,心裏著實有些不爽。
葉風迤輕哼了一聲,冷冷地說:“如果這般處置,不禁讓我想起了十六年前的無曄,他對宗門是何等的忠義,且在宗門備受敬重,然而……”
“今日之事跟十六年前有何關聯?他淩子桓不是無曄……”邰昱祺眼眸耀著光亮。
“行了行了,都別吵了!”未等邰昱祺說完,玉溪子突然厲聲喝住。
當提到了無曄,玉溪子臉色陡然變得凝重許多,一雙渾濁的雙目緩緩閃爍著來光亮,腦海中不禁浮現往日景象。
十六年,整整十六年,那個貪念紅塵,卻跟自己情同手足的師弟,一刻都不曾忘記!
在這片強者為尊的神州大陸,那年那月的恩怨情仇,會深深地烙印在記憶中!
然後,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折磨著自己……
在玉溪子的威嚴,五大長老都不說話了,空蕩蕩的太極殿,香火縈繞,卻聽到一聲無奈的嗟歎。
淩子桓木然地跪在地上,看著地板,一雙清秀的眸子不帶一絲情感。
半餉,玉溪子深吸了口氣,宛若深潭的眼眸泛著精光,經過思慮之後,慎重地說:“傾玥師妹和葉師弟所言不無道理,你們兩個也是為了宗門著想,何必為了此事,彼此傷了和氣。”
公輸謹附和道:“師兄說得對,這件事還是讓掌門來處置吧。”
這麽一來,傾玥、邰昱祺、葉風迤、於顏四人都不說話了。
玉溪子看了一眼淩子桓,緩緩地說:“既然你有心悔過,願意接受宗門門規處置,想來本心不壞。窮奇那日已經逃竄,再怎麽追究也於事無補。”
“你們都忘了嗎?十六年前,靈族對我們玄清宗有大恩情,今日又何必深追到底?”
“你能取得沫漓的‘龍淵’,說明你不僅僅是靈族人,更與沫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淩子桓聽後,心中一驚,嘴巴微張著,之前在自己身上所發生的一切,再次浮現在腦海之中。
四年前,他初上飛來峰,當看到沫漓石像後,腦中突然出現許多莫名的片段。
進入“虛空結界”中,他也仿佛聽到一個女子淒婉的話語,靜靜打動內心深處。
他自小沒娘,難道沫漓是他的……
這時,玉溪子口唇噏動,繼續說:“那就將你逐出宗門,免受黯然柱之苦,保留你的修為,希望你下山之後,能多行善事。”
淩子桓聽得真真切切,眉頭頓時舒展,心裏的一塊石頭總算落地了。
“多謝掌門師伯!”說完,淩子桓“砰砰砰”地往地上叩了三個響頭。
掌門師伯都這麽說了,想必其餘人都不會再提什麽異議。
葉風迤看了一眼淩子桓,嘴角浮出一縷笑意。
最近發生了許多事,讓他這個做師父的,頓時覺得,這個徒兒真的變了好多。
單單是他那執拗的性子,以及麵上堅決的神情,跟當年叱吒一時的無曄一模一樣!
或許,這個結果對淩子桓來說,倒是一件幸事……
他這樣的人,怎會屈身於附禺山脈中,整片大陸的一隅呢?
……
審判結束,太極殿外,淩子桓站在葉風迤的麵前,拱了拱手說:“師父,徒兒讓你失望了!”
葉風迤嘴角溢出淺笑,“罷了罷了,人各天命。雖然那時在太極殿上,對你有些失望,但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麽好氣的,倒是你,下山之後該走哪條路,想必你心裏很清楚吧!”
淩子桓點了點頭,看著葉風迤那雙清澈的眸子。
在金燭峰的四年裏,他與師父葉風迤交談不多,但心裏對他還是十分敬重的。
盡管現在被逐出師門,但在淩子桓的心中,離開了附禺山脈,眼前這個人依舊是自己的師父!
淩子桓與葉風迤聊了幾句後,葉風迤便化作一道青芒,乘著疾風,直奔金燭峰而去。
淩子桓看著那道青芒,愣了片刻後,正也想禦劍而走,卻聽到有人在身後叫著自己的名字。
“淩子桓!”
淩子桓心生迷惑,轉過身去,隻見這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
甄越湊到淩子桓的耳邊,低聲說:“我是掌門座下弟子甄越,奉掌門之命,讓你一個時辰之後,前往靜思堂。”
靜思堂?那不是掌門玉溪子的寢居嗎?
淩子桓一愣,正想問些什麽的時候,甄越又補充了一句:“此事不要讓他人知曉,隻身一人前往即可。”
“我靠,這麽神經兮兮的,到底是想幹嘛?”淩子桓發著牢騷。
“師尊說,有要事跟你商談,順便將‘龍淵’還給你!”
如此一說,淩子桓頓時就笑了,“行,一個時辰後,我去靜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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