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聽到一些擦肩而過之人的談話。
“聽說了沒,今日在‘風’擂台有一場精彩的比試,好像是金燭峰的一名年輕弟子勝出,輸的竟是土岩峰的段幹文曜……”
“你還不知道吧,被抬回去的段幹文曜雖然還活著,但經脈俱斷,傷得不輕啊……”
“我看啊,這不是福,而是禍……”
“……”
淩子桓不想聽到這些話,就加快了腳步,現在隻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坐會兒。
剛好夜色漸濃,還能欣賞下飛來峰的夜景。
銀白的月光灑在地上,到處都有蟋蟀的淒切的叫聲。夜的香氣彌漫在空中,織成了一個柔軟的網,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裏麵。
眼睛所接觸到的都是罩上這個柔軟細網的東西,任是一草一木,都不是像在白天裏那樣現實了,它們都有著模糊、空幻的色彩。
每一樣都隱藏了它的細致之點,都保守著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種如夢如幻的感覺。
飛來峰的後山沒有正門處鱗次櫛比,熙熙攘攘,卻有著獨特的韻味。
夜涼如水,月下柔光。
一片靜謐祥和中,那雪白的天使緩緩自夜空飄落。輕盈的雪,和著夜的舞曲,來了!
一陣涼風習過,幽幽笛聲嫋嫋破空而來,如一彎淙淙的溪流,玩轉清脆,輕吟淺唱,沒有鉛華雕飾,清新自然。
上揚的笛聲升到星辰與皎月的夜空中,和著雲絲曼妙輕舞,一幅無聲的靈動畫卷。
淩子桓仿佛置身於美麗的夢境,讓人陶醉,此笛聲如泣如訴,漾起千百漣漪……
淩子桓呆了一下,暗暗疑惑,“附近是誰在撫笛,竟如此動聽,避開塵世的喧囂,回歸大自然的恬靜。”
他有些好奇,尋著這天籟之音,一探究竟。
在後山岩壁下,看到一素白的背影,她正如癡似醉,享受著良辰美景。
晚風繚動著她垂下的發絲,夜色下的倩影渲染出一種朦朧的美感。
淩子桓心神一震,不想站這兒吹笛的竟是一女子。
“此曲如此動聽,不知是何曲目?”淩子桓也不知道說些什麽,但還是從嘴裏冒出這麽一句。
隻見那女子停了吹奏,緩緩轉身。
柔美的月光傾瀉下來,與這一襲白衣融為一體,繾綣的衣紗在微風中擺動,送來一股幽幽的香氣。
白衣女子頓了頓,笑著說:“這是我們族人世代相傳的古曲,叫《遊殤》。”
說這句話的時候,女子嘴角微微扯動,似乎想起了往事。
她顧自避了避,蹲下身來,席地而坐,望著天邊濃濃的夜色,幾縷皎潔的月光給大地鋪上一層薄薄的輕紗。
“我是金燭峰淩子桓,你呢?”淩子桓也席地而坐,掃了一眼她青蔥玉指間的那支長笛。
發覺這長笛非一般竹子所做,上麵那稀疏的幾點紅斑,以及刻有莫名圖案的掛墜,心中頓時生出一絲寒意。
“水靈峰,阮柒雪!”她淡淡地說道,依舊欣賞著美麗的月色。
淩子桓又看了一眼她手中長笛,稱讚地說:“這是你的笛子,真美!”
阮柒雪扭過頭來,隨後兩人彼此對視。
相隔四年的再次邂逅,你明媚的眸子,我至今難忘。
可能這一切都是老天安排的吧,安排我們再次相見,雖說還是陌路。
不過,你的眼神,依舊沒變,還是那麽熟悉。那清澈的瞳孔,似乎看透了我的一切……
半餉,阮柒雪看向了別處,接著莞爾一笑,頰邊微現梨渦,讓人心醉。
阮柒雪玩弄著手中長笛,開口說道:“你好像對這笛子很感興趣?”
淩子桓笑著說:“算是吧。方才來後山,被你笛聲所吸引,讓我想起了往事,因為我爹爹從小教過我吹這個。”
“不過,自從四年前來到玄清宗,我就再也沒有聽到這麽美妙的笛音了,謝謝你!”
阮柒雪身子微微動了動,傾瀉而下的秀發滑到肩部,“其實這支笛子,名曰‘瀟湘笛’,它的由來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傳說,在我們族中被曆代傳頌。”
她頓了頓,又看向淩子桓,“嗯,你想聽嗎?”
“好啊!”淩子桓見她眉眼漾起一層漣漪,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喜悅。
阮柒雪望著遠處濃濃的月色,開始講起了那個傳說……
“相傳,有一個名叫舜的統治者執掌一方部落,他為人正直,辦事公道,刻苦耐勞,深得人心。一日,他出門懲治九嶷山的九條惡龍,不幸死在蒼梧之野,葬在九嶷山上。”
“舜的娥皇女英兩位夫人聞此噩耗,便一起去南方尋找舜帝。二女在湘江邊上,看到舜帝除滅惡龍用的三齒耙變成了三塊巨石,望著九嶷山痛苦流涕,他們的眼淚揮灑在竹子上,竹竿上點點淚斑,紫色,雪白,血紅,變成了南方的‘斑竹’,也稱‘瀟湘竹’。”
“舜死了,娥皇女英痛不欲生,便跳入波濤滾滾的湘江,化為湘江女神,後人便稱舜帝為湘君,娥皇女英為湘夫人,此三人在我們族內被供為神靈,永世祭拜。隨著歲月的變遷,瀟湘林已經不存在了,據說瀟湘林的最後一根竹子做成了這支瀟湘笛,流傳至今……”
阮柒雪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不少,接著講道:“我們三苗族一直都是與世無爭,隻求偏安於南方一隅,卻還是招來了外族異類,要將我們趕盡殺絕。”
“四年前,我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他們的所作所為根本就是一群畜生。他們竟摧毀了神像,破壞了我們的家園,肆意屠殺我的族人,後來我被我師父傾玥所救,帶到了玄清宗。”
說著,阮柒雪眼神飄忽不定,似乎在回憶一件不願去提及的記憶。
淩子桓萬萬想不到,自己和阮柒雪隻是萍水相逢,她卻能毫無顧忌地說出自己種族的不幸之事,便疑惑地問道:“我們隻是第一次見麵,就不怕我……”
還沒說完,淩子桓開始後悔問這個問題了,心裏痛罵著自己真不會講話,變得有點手足無措,牙齒咬了咬下唇。
阮柒雪見淩子桓難堪時的滑稽表情,忍不住撲哧一笑。
碧波伴清澈的眼神,洋溢著淡淡的溫馨,頰邊微現梨渦,嘴角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
或許,這就是天使的微笑,沒有任何破綻,沒有任何瑕疵,最純真的笑。
“實話跟你說吧,我們三苗族有一種獨特的能力,就是眼睛能在片刻之內,從別人眼神中看清那個人內心的善惡美醜。”
“一開始,我就從你的眼睛裏看到了我所希望的東西,不然也不會跟你說這麽多。”阮柒雪用右手將額頭淩亂的發絲捋到了耳後。
聽她這麽一說,淩子桓有點明白了。
怪不得方才的對視,他總覺得阮柒雪好像已經把自己整個人都看得透透的。
“還有,我們並非第一次見麵,四年前玄清宗正門,我們不就見過一次嘛!”阮柒雪笑著說道,空靈的眸子閃耀著光芒,在迷人的月色中,如同一彎清澈的溪水。
“啊……”淩子桓身子一震。
難道真的是她?我沒有猜錯!
四年前,玄清宗正門的那次簡單的邂逅,讓淩子桓至今難忘,總夢想著有一天能再次見到她,聽聽她的故事。
有時候,淩子桓也希望能找到一個知音,訴訴內心的苦水。
“人身上有一個地方是欺騙不了別人的,那就是眼睛。眼睛是人心靈的窗戶,一個簡單的眼神中能飽含太多的情愫和欲念,我們三苗族不過是挖掘這個作用而已。”
淩子桓深信不疑。當初那個被牽著的白衣小女孩已經變成了眼前美若天仙的花季少女,唯一不變的是那動人的眉眼,空靈的眸子,淺淺的梨渦……
淩子桓淡淡地說:“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每個人都會有悲傷和歡樂,這些都是生活的一部分。”
阮柒雪站了起來,抖了抖衣裙,“我能感覺到,你肯定有自己的故事,下次有機會的話,我也一樣洗耳恭聽。好了,我該回去了,不然師姐們該著急了。”
淩子桓怔在原地,看著那素白的倩影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濃濃的夜色中。
淩子桓仰望著漫天繁星的夜空,夜涼如水,涼風沁人心脾,“時候不早了,也該回去了。”
不知是為什麽,經後山走一趟,心情頓時有了好轉,沒有先前的不安和忐忑,也許該麵對的遲早要麵對,想得太多隻會自添煩惱。
淩子桓悠閑地往住處方麵走去,忽地耳邊傳來“嗖”的一聲……
難不成是風吹樹枝搖曳的聲音?
不,應該是人,往小樹林的那個方向去了。
“會不會是我多疑了,這麽晚了,怎麽可能還會有人?”淩子桓質問著自己,“管不了,過去看看再說。”
隨後,淩子桓走進不遠處的樹林裏。
這片後山樹林一直沒有得到開發,便一直荒廢著,由於地理位置偏僻,自然也沒什麽人在這一帶出沒。
“吼吼吼……”這聲音!
淩子桓臉色驀地變得慘白,頓時腿腳有些發軟。
與此同時,淩子桓胸前的玉墜開始發燙,發出忽暗忽明的幽光,似乎在感應著什麽。
“為什麽會這樣?這是什麽聲音?”淩子桓喃喃自語,感到一種莫名的陰森和畏懼,就連今日在擂台之上麵對對手,處在生死存亡之際,也從未有這般感受。
那是什麽東西?好像它就在這附近,它似乎在呼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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